《花涧往事》一片豆

3、第三章

　　玄栎从凤栖楼回来之后就变得喋喋不休，逮到谁都要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他在青楼听闻的八卦。很不幸，当时的他只顾着看漂亮姑娘，所以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言八卦的主角之一就站在他身边。
　　“你说，这人世也是够乱的。有妇之夫居然光天化日逛青楼，还引来糟糠之妻当场声泪俱下的控诉，我听说，还动手了呢。”玄栎露出饱含着愤懑的神色道：“所以啊，有些人，无耻的还不如鬼呢！”
　　小鬼们被玄栎唬住了，配合着啧啧称道。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替徐桓之觉得委屈，他这名声可算是毁在凤栖楼了。
　　“哎哎哎，我说玄栎，你这都说了几千遍啦，还有完没完。”
　　玄栎根本不顾我眼底的嫌弃之色，厚着脸皮凑过来：“我可跟你说啊花漾，男人呐，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得留着个心眼。”
　　“那你算什么？”
　　“哦……我嘛，算是品行优良的男鬼，和人世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可不一样。”
　　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鬼，我当即转身走了。和玄栎一比，徐桓之的品行可以说是非常优良了。

　　晚樱盛放的四月初，天气转暖，飞燕剪裁日光，掠下暗影。我和玄栎百无聊赖地走在路上。实在要感叹一句鬼的生活可比人的要悠闲多了。
　　正走着，抬眼却望见了隔着人海的徐桓之。人潮涌动，我却看得真切，他穿着青色长衫，左手执扇，步伐平稳，腰间悬挂的琉璃玉佩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本就生的一副好皮相，此时在金灿灿的日光下更是显得耀眼。徐桓之的身边站着另一位少年，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从眉宇间透出逍遥之意来。两人一路走一路交谈，皆现出畅快之色。我看得心头一喜，便想着现个身去打声招呼。
　　没走几步，便发现了不对劲。徐桓之的身后跟着一个女鬼。
　　我是鬼，自然对鬼的气息十分敏感，所以即便那个女鬼跟得不近，我依旧发现了她的踪迹，并且确定她是跟着徐桓之的。
　　这个女鬼委实眼生，我在这儿生活了几百年却从未见过她。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虽容貌不算倾国倾城，却是十分清秀，有些小家碧玉之姿。她皱着眉，看着徐桓之的双眼里含着浓烈的忧伤。我的脑中浮想联翩。坏了，这回莫不是正牌妻子找来了？从前看过的话本子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让我越瞧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眼看着女鬼越走越近，我怕她一时想不开，拉着徐桓之一起做鬼就不好了。我反手敛了些法术连忙赶过去，仗着自己还算出色的修为掳了那女鬼。匆忙间回头一瞥，徐桓之像是正听到身边人说到合乎心意之处，浅浅地笑起来，眼中含着流萤般的光彩。

　　我撇下玄栎回到花涧，水月看到我扛着个昏迷的女人进门险些从榻上跌下来：“你你你……，你不会是强抢民女了吧。”
　　“她是鬼……”我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强抢女鬼也不行啊……”也不管水月还在那里小声惊呼，我手掌轻拂，女鬼幽幽转醒。
　　我在女鬼面前坐下来，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不管她是何许人物，气势不能输：“你这小鬼，要不是我出手快，真不知道徐桓之现在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要跟踪陷害于他？”
　　谁知这女鬼变脸变的比戏班子还快。刚醒时的惊恐已经全然不见。惊讶、喜悦、难以置信等等一系列表情在她脸上纷纷闪现。正当我茫然之时，她忽然扑过来抓住我的衣衫：“小姐！我是青枝啊！老天保佑，我终于找到您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搞得手足无措，青枝牢牢地缠在我身上，我只得艰难地向身边同样迷茫的水月求助，水月心领神会，走上前来把青枝从我身上拉开。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拽住水月横在我和青枝中间，生怕她一言不合又要往我身上跳。
　　“青枝怎么会认错小姐呢？青枝打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了，陪着小姐一起长大，看着小姐念书、嫁人，甚至……离世……就算是做鬼，青枝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小姐。”青枝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委屈悲痛的样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不禁为之动容，或许我活着的时候真是她的小姐呢。丧失记忆是件很可怕的事，青枝的出现像是在我冰冷的身体里点燃了一盏灯，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一线光明。
　　“我现在叫花漾，我死了以后把凡尘的事全忘了。要不，你同我讲讲？”
　　青枝眼中还含着泪，此刻充满悲伤地看着我：“小姐真的全忘了？”她勉强露出个笑来：“或许是天意吧，老天心疼小姐活得太苦了。”
　　我和水月相互对视了一眼，顺势围着青枝坐下，听她讲我生前的事，我万万没料到自己原来是这么个悲情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