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三十九章 落魄君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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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我终于到了汴梁城。离开汉蜀的时候还是深秋，转眼就到了初春。眼前的汴梁不愧是大宋的都城，是我见过的最热闹的一座城。酒铺的锦旗迎着风打转，路边的摊子一眼望不到头。官道上马车来来往往，路边的人在铺子与铺子之间穿梭来去。
“箐雨，你看，这面人像不像你？”
我看了眼越游天手里的面人，除了那衣服的颜色，真不知道还有哪里像我了。
“游天，你上次也看到过我的身手了，现在我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你还是回去吧，要是被人知道你的身份……”我开始了这一路上的第无数次劝说。
“难道箐雨讨厌我了？”他扑闪着天真的眼睛，满脸的委屈。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叫他走？”他指了指一旁笑得很妩媚很发情的耶律穆云。
“我来汴梁找人，这个人只有他认识。”忽略掉耶律穆云微微挑起的眉头，我无奈地道。
“那我帮箐雨一起找好了。”他笑了笑，望向耶律穆云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多一个人找起来也快些。”
叹气，第无数次的劝说再次失败。
说来好笑，虽说穿越到了北宋，却是整整两年多后才第一次踏足这座千年前的古都。还不得不偷偷摸摸，乔装打扮，只因为跟在我身边的，一个是大辽皇子，一个是汉蜀北军统领。联盟了的大辽和汉蜀，任何一个都是大宋的头号敌人，只要被抓到，就是立马扔进大牢隔天午门斩首的下场。
再看看身边这两人，一个穿得像是纨绔子弟，看到女人就抛媚眼，看到青楼就两眼放光；而另一个又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看到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好像穿越到古代的人是他一样，真是一点点自觉和警惕都没有。
我干咳了两声，打断了耶律穆云对一个良家妇女用眼神进行的性骚扰。
薄唇上扬，他轻轻一笑：“怎么，吃醋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穆兄，我现在可是男人，男人怎么会吃男人的醋呢？”
“这倒也是。”他心情似乎颇好，“那等会儿我就带孟弟去一个男人都会去的地方。”
额头突突直跳，越游天则两眼发亮地看着我，好像我只要说一句耶律穆云的不是，他马上就会冲上去结果了他。
“我是无所谓，只怕穆兄到时候纵欲过度，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压低了声音道。之前耶律穆云说我扮得不像男人，还特地找了个假的喉结给我贴上，又叫人用厚厚的布料垫宽了我的肩膀。说话的时候，那怪怪的东西就上下滑动，一开始我还嫌粘粘的感觉不舒服，经过这一路，倒也习惯了。现在，就连男人低低的声音我也能模仿到七八成像，不知道这又算不算是蛊虫的功劳。
一路上，为了不让蛊虫加速吸食我的血气，耶律穆云禁止我再用武功。越游天虽然也问过我怎么学得一身功夫，被我搪塞了几次，倒也没再问。不然让他知道了蛊虫的事，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原本我是不想让他跟来的，没想到他知道我恢复了孟箐雨的记忆后，越发粘我，每天不管我走到哪儿他都会跟到哪儿，就差没跟着我一起进茅厕了。要不是当初的约法三章，我早就被他抱得断气了。
所以当他得知我要和耶律穆云来汴梁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地跟来了，抛下了他那五万多的北军，擅离职守，只为了来做我的贴身侍卫。虽然说要做我贴身侍卫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对耶律穆云说的。
不过也多亏了游天，耶律穆云总算没再占我什么便宜，大概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吧。但那白音的身手，却是高深莫测，绝对不在越游天之下。要不是他在，恐怕耶律穆云也不可能四个月来都相安无事。
就在我烦恼着怎么调停耶律穆云和越游天关系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娇喝：“走开，我叫你们别再跟着我了，你们的耳朵都聋了是不是？”
我抬起头，一绿衣女子映入眼帘。她的年纪大概也就十六七岁，肌肤胜雪，一双大眼睛活灵活现，虽然没有若兰这么美，却也十分得水灵。只见她满脸怒容，柳眉倒竖，恨恨地看着拦着她的三四名男子：“快滚啊，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看那女子的打扮，非富即贵，想必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围着她的男子无不战战兢兢：“小、小姐，您就快回去吧，要是少爷知道您就这样跑了出来……”
“好，要我回去也可以。”女子眼珠一转，道，“那你们帮我把希圣哥哥找回来。”
那几人面面相觑，露出为难之色。
“好啊，你们不帮我找是吧，不帮我找我自己找。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么？！不就是春满楼么（原谅我真是想不出其它名字了= =），我这就去找他！”说着就往前冲。
“小姐，万万使不得啊，您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呢！好，我们去，我们这就去把公子找回来。”为首的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
“哼，这还差不多。你们听着，今天要是找不到他，你们也别回来了！”女子气呼呼地甩下一句话，回头便走，边走边小声嘀咕，“哼，敢背着我去那种地方，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不禁失笑，原来这还是个暴力女，不过敢去青楼找自己男人的女人真是不多，但就让我遇见了两个。不由想起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付出。
“好，我们就去春满楼吧。”耶律穆云忽然笑着道。不等我开口，独自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
去就去，反正经过这四个月，如今在我眼里，青楼和客栈也没什么区别了。
*
走进一间布置得格调高雅的小楼，便是刚才那绿衣女子口中的春满楼，没有一点风尘的气息，说是青楼，倒不如说像是个茶楼。更令我吃惊的是，迎接我们的不是什么脸上刷了厚厚一层白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也风韵犹存的老鸨，而是一个长相颇为精致的男子。一身月光白的袍子，俊秀的五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干净得好像天上落下的神仙。
“在下付子清。”他淡淡地开口，目光毫不停留地掠过我，落到越游天的身上，似乎顿了顿，又看向耶律穆云，却是整个人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份波动收敛住，“各位请随意。”说完便走开了。
“又是个有趣的人呢。”耶律穆云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几位公子，傻站在门口干什么，里边请啊。”
很快就有几个笑语盈盈的女子走上前来，不过打扮得都很正经，眉角俏而不媚。耶律穆云随手搂住一个，笑着往里面走去。看到剩下的人迎上来，越游天面色一寒，挡在了我的面前，女子们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我干笑两声，拉过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推到他怀里：“好了，今天你也轻松轻松。”
越游天面色一白，正好衬出怀里女子红通通的脸，他开口，微带怒意：“箐雨……”
“没关系，我会帮你垫上银子的，我们也进去吧。”我笑呵呵地牵过一人的手往里走，故意忽略他难看的脸色。虽然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和他的婚约是不可能兑现的，可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要是再由着他这样下去，真怕他过激的性子会闹出什么事来。要是可以，我倒真想帮他做个红娘。
“公子的手好小啊。”身旁的女子忽然道，“好像姑娘家的手呢。”
“是吗？”我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我长得像我娘亲，就连个子和手也像，所以小时候也总是被人当作女孩子呢。”
“那公子的娘亲一定是个美人。呵呵，公子如果是个女子，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噗——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着，天啊啊啊！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说过长得漂亮，顶多算个中等偏上一点点，突然发现眼前的美眉好可爱啊！我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往小楼深处走去，我赫然发现，春满楼竟然是一幢楼中楼。即楼内中空，辟出了一块似院子的地方。就在这院子里面，还有一座小楼。而外楼的屋顶也成井字形，有点像四合院，像是用以采光，所以虽然是楼中楼，却并不显的昏暗。我一边走一边欣赏这古代的艺术结晶，不由啧啧称赞。
就在我抬头研究小楼这巧妙结构的时候，越游天忽而在身后轻轻推了推我：“箐雨，有人在看着你。”他语气有些冷，隐隐带着杀意。
我向他示意的地方望过去。只是一眼，我便认出了不远处的那个男子是谁。呼吸猛地一滞，我还真是出门不利，竟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他。
“箐雨，你怎么了？”游天大概发现我的脸色不太好，忧心地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只是碰到了一个熟人。”
要不是离得近，我可能会认不出他。眼前的男子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下巴满是胡渣，头发随意地束着，凌乱的发丝从他的额角落下。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扶着墙，整个一落魄的酒鬼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当年风流儒雅的样子！
那个满腹文采出口成章的李煜，那个踌躇满志说要与大宋抗衡的李煜，那个一边吟诗作对一边与女子调笑的李煜，不见了，没有了。原来一个人可以改变成这样！
我还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了。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在金陵的日子，想起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想起了那夜下令放箭的男子。南唐后主李煜，我本来还想不会再和这个末代的皇帝有什么交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南唐被朝廷灭亡之后，李煜和小周后也被押赴汴梁，沦为阶下囚。虽然之前也想过可能会在汴梁看到他，不过竟然这么快。
李煜显然是认出我了，见我望向他，微微地一笑。只是那笑容早没有了两年前的那种豁达，而是有些沧桑，又带着几分无奈，目光闪烁，说不出的软弱。
我打发了身边的女子，缓缓向他走去：“好久不见。”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越游天：“孟亦风没和你在一起么？”说着又摇摇头，“是啊，他又怎么会来汴梁呢，他现在可是汉蜀王，应该还在汉蜀吧，只有像我这种人，才会呆在这里。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开心吧。”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小周后呢？”
他面色一白，冷冷一笑，看着我道：“我倒是好奇，以你的价值，孟亦风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来汴梁呢？要是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是从一千年后……”
寒光一闪，越游天的剑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上：“所以只要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淡淡地看了越游天一眼，并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表情，对着我道：“你应该早就想杀我了吧，两年前就想杀我了不是吗？不过真可惜，两年前，只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杀了孟亦风，得到你了。以你的见识，一定可以帮到我……”
我叹道：“我也记得我早就说过，历史就是历史，我没有改变什么的能力。就算我帮你，南唐还是会灭亡的……”我没有说，你也还是会死的。
“呵呵，秦雨，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如果不是你，汉蜀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站稳脚跟，和辽国联盟，到了如今能和大宋抗衡的局面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改变的历史，改变历史的人是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仍是半信半疑：“孟亦风一个人？”顿了顿，他又失笑，自言自语道，“就算是，又与我何干呢，难道知道输给的是这样的人，我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么？”
他说话的时候，越游天的剑又紧了几分，很快他的脖子上就露出了血痕。
“你发誓今天遇见我的事不说出去，我就不杀你。”我道。
越游天疑惑地看着我。
李煜只是笑：“如果说出去可以换回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倒是会考虑一下。”
我拉拉越游天：“我们走吧。”越游天犹豫道：“可是……”
我只是摇摇头，却没告诉他，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天了。看到我们离开，他又连灌了几口酒，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黯淡。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三十九章 落魄君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