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为什么还不下雨

47、你回去吧

　　他们终于把救助站建立起来了。少年们被派出去，寻找需要帮助的人，告诉他们在哪里可以得到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少年们用他们利索的双腿，丈量了整个面目全非的下等城区，在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就格外体味到了这个小小的安全岛的美好。
　　到处仍然混乱，街头上游荡着各种无所事事的人。劫后的废墟抢劫已经没什么意义，仍在持续的破坏更多是出于无聊。也陆续有些地方，有志愿者和宗教组织出来作一些工作。停车场吸引了一批新人来加入，大大缓解了人手紧张的情况。焦头烂额的警察也开始招募志愿者做协警员，试图局部的维持下秩序。
　　寒羽记挂着慧安，打了电话去菩提寺。回说那里不在骚乱中心区，倒还好。只在开始有几个小混混觊觎寺里面可能有的神秘的“中国珍宝”，被本色师傅拿了个大禅杖站在山门，一声狮子吼，也就连滚带爬吓回去了。现在也收容了些伤员和妇孺在那里。

　　不过，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最打不死的小强，还是新闻记者，无论怎样的旮旯里都有他们的踪迹，也不知他们是怎样在暴徒的板砖下幸存的。停车场这里也来了几个，还是带摄像机来的电视记者，发现这里不仅工作出色，组织有序，更兼有这样一群少年，如获至宝——无论什么新闻里，孩子比成人无疑都更具眼球价值。
　　看见有记者来了，寒羽和薛原就躲开了去，还特意叮嘱了孩子们决不许提到自己。所以当美女记者揪住了几个孩子，热情拷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帮忙，有人失口就说了“老大吩咐的嘛”，说完了才想起来寒羽不许说起她，面面相觑之余，只好把卡罗拉出来顶缸，“哦，就是这个啦”。
　　卡罗虽然还不方便行走，但寒羽知道在这时候参与集体活动对他的意义，所以让他在停车场帮着做登记物品发放的轻松工作，拿个本子写个数啊做个记号啊什么的。
　　记者们更兴奋了：还是一个身残志坚的感人典型啊！
　　而为了掩护真正的大老大，也为了后面对自己说“顶住，一定要顶住”的兄弟们，卡罗也就很有牺牲精神的以堵枪眼的英勇来面对摄象机镜头了。
　　可惜抖了半天，才极其没有创意的说，“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男孩子们集体做被雷倒状。寒羽远远看见，也不由得笑。

　　人多了，总就是忙忙乱乱，扯皮拉筋那些事。忙到傍晚的时候，寒羽收到了贺以诚的短信，说陈妈病了。
　　就来和薛原说，“我要回去一下。”
　　薛原说，“哦，好，我送你。”

　　他们开车回来，段九自然跟着。
　　寒羽说从后面的角门近些,到大门要绕弯,而且她也不想见那些她不想见的人.所以他们把车又开到了角门。段九要开车进车库，就自己绕前面去了。

　　停了车,寒羽并没有马上下去。薛原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就伸了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寒羽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轻声说,"如果有约翰出行的消息,和我说一声"。
　　薛原说，"嗯,好。"
　　见他答得也快，寒羽就看了他，说，"你不反对吗,我以为你不会同意。"
　　薛原没有吭声,低了头，停了一停,才说,"你知道吗,寒羽,从前,我曾有个搭档。"
　　"有一次,我们很辛苦的查到了一个疑犯……但没想到他在警局里也有人,报了信……抓捕没有成功,而我的搭档暴露了。他到死,没有说出我来。"
　　"后来,我继续追查,终于又被我找到了那个疑犯。按程序,我应该拘捕他,送到局里，然后，会有冗长的审讯、羁押、宣判。可能上电椅，但也可能，判上几年，出来。因为他一定会有很好的律师。”
　　“那天,我带着枪。所以，我想,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

　　暮色已经降临了。在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里，寒羽看着薛原,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握得很紧。
　　握了他的手，她坐了一会，然后就伸出了胳膊,搂住了他,投身入他的怀里。
　　薛原也就又扳了座椅，再两只手抱住她，闭了眼睛，闻着她身体的气息。
　　他说，"寒羽，我需要海边的房子,这也是一个原因吧.我知道,我走得太远,太久，己经回不去。"
　　说着，他又亲了亲她，笑了一下，“不过，还好，还有你，在这里。”

　　佛家总是讲因果。约翰所信仰的天主，也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只是他们总是来得太慢，太遥远，太渺茫。人生太短，不一定能看到。
　　人不是神。僭越神的权力，是有罪的。
　　可是到底意难平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与爱人同罪，算不算一种深渊里的幸福。

　　他们又亲吻了。
　　直到寒羽脸红红的说，“唉，恐怕九哥在里面要等急了。”
　　又想起来寒松，等会儿见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呢，“也难得，寒松今天竟也没打电话来骚扰。”
　　薛原抚抚她火热的脸颊，说，“那你回去吧。”
　　寒羽却把手覆在他抚着自己的脸的手上捉住了，看着他，并没有起身，也没说话，好一会才说，“原，我也有些事，要告诉你。”
　　薛原说，“哦，是什么。”
　　寒羽却又不说了，仍然看着薛原，咬了咬唇,才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把玉拿来给你。”
　　亲了他一下，寒羽放开了手，起身下了车，快快的跑去了角门那里，叫了门。门开了，她回头看着薛原笑了一笑，进去了。

　　寒羽的笑是最后的一抹光。然后夜色完全降临。在停电的圣瓦伦丁，仍然是除了火光，与深蓝天空的一点月色和星光，就是酽酽的黑暗。
　　隔着院墙，贺家的院子里也只有微弱的一点光。也没有什么声音，大约是因为后面是园子，主要建筑都在前半部吧。

　　薛原靠在椅背上，等着寒羽出来。一边回味着她身体的柔软，觉得心里很温暖很幸福。
　　他还不知道，她要和他说什么。但她会把玉给他。她会愿意，再次把他们的生命，连在一起。多么好。
　　又想起最初的一面，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吻，想起在漫天桃花里，最初的凝望。
　　那一瞬间就觉得，好象是见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爱人——因为什么原因，彼此失了踪迹，断了音信。然后走了很多路，经过了很多很多辛苦，找过了很多很多地方，当寂寞已经成为习惯，当对世间事已变得淡然，才终于遇见了，也一直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怎能，这样的美好呢。
　　他是那样喜欢，她一切的样子。
　　喜欢她明净的容颜，和窈窕的腰肢，修长的手臂和腿，还有跳着舞的时候，得瑟的扭来扭去的小屁屁。喜欢她的笑，她的温柔，也喜欢她拽拽的摆酷，使些小坏。甚至也喜欢她生气了，也会发狠，翻起脸来，那叫一个斩截啊……
　　就这样欢喜，就喜欢到沉迷，就希望能这样看着她，伴着她，一直到很远很远的永远。

　　秦风来了电话，“老大，出了点事。阮文的手下放火烧了医院。死了好几个病人。阮文就此失踪。连约翰也骂他是个疯子。”
　　薛原说，“呃，是么。”
　　秦风又说，“不过你放心，已经给道上发了通缉令。他过不了明天。”
　　薛原说，“嗯，好。”
　　挂了电话，薛原并没有很多担心。能找出阮文一次，也能找出他两次。只要给钱，地下世界的效率，高到超乎想象。
　　只是这次，不会再放过他。

　　外面刮起了点风，吹得道旁的树叶沙沙的响。
　　寒羽仍然没有出来。
　　贺家的房子，是海边别墅区林荫道上独门独户的一个院子。高高的院墙巍然的伫立在那里，墙头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监控器的摄像头。也不知道贺家自己用发电机临时发的电，能否支持监控设奋的用电呢。
　　于是又想起，以前寒松还嘲笑过家里的这些安保设施，吹嘘他和姐姐怎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来。
　　薛原坐在那里，胡乱想着。然后突然意识到，寒羽进去得，有些太久了。

　　他打了电话过去。响了有一会寒羽才接了，说“喂”。
　　他也说，“喂。”
　　停了一停，听得寒羽说，“有事吗。你怎么还没回呢。”
　　他也停了一停，说，“呃，是要回去的。不过有些想你。”
　　寒羽说，“你回去吧，BYE——”
　　电话挂了。于是薛原又仍是一个人，沉默着坐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