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傅愚

8、墙上的斑点1

　　　‘帮忙看一下，我的眼镜带没带歪。’

　　夏岚扭过头，猛的睁开眼，他用力去微笑，来掩饰脸上的难堪。拜托大哥，这样真的会让人想多的好吧。因为刚才龌龊的念头，夏岚实在是没脸直视程叶了。

　　夏岚终于鼓起勇气去看程叶的眼睛，灯光下他的瞳色很暗，也不知是隐形眼镜反光还是怎么回事，能看见他眼眸里幽暗的光芒闪动，像是无底的深渊，吸引着人陷下去。

　　程叶皱起眉头看着夏岚，夏岚这才反应过来，迟疑的回答道‘很好，没有带歪。’

　　程叶转过身走到桌子边把眼镜拿下来，夏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以为危险终于过去了，结果程叶又走过来躺在他身边。一瞬间气氛变得黏腻起来，幸好程叶关了灯，要不他肯定会看到夏岚脸上的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虽然这是两人同居的第二夜，但是因为第一夜的宿醉掩盖了一切的尴尬，迟来的尴尬这才如潮水一般涌袭。夏岚僵在床上，默默的朝一边挪着他无比沉重的身体。空气慢慢静了下来，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夏岚的脸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程叶倒并没有那么多顾忌，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睡着了。

　　好像这世界的所有人都睡着，只有他一人醒着似的。夏岚的心跳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刚准备闭上眼睛，只是他的心猛的咯噔了一下，那种诡异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鬼号一般尖锐的风声，又像是睡着的人在黑夜中呓语，那声音听起来无比哀怨，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夏岚感到自己被困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周围是一片漆黑，他看不见自己在哪里，手脚都被紧紧的捆住了无法动弹，他奋力挣扎着，绳索越缠越紧。空气渐渐稀薄，呼吸渐渐急促，生命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啪-’的一声，是程叶打开了灯。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夏岚，衣服湿透了，水洗过一般。

　　看不见的阴影一点点从夏岚身上退散，夏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程叶也察觉到不对，皱着起眉头看着他‘怎么回事？’

　　夏岚摇了摇头‘给我拍张照片。’夏岚的脸色很难看，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没有察觉，都住了那么长时间了，要不是程叶，自己绝对活不过今晚。

　　程叶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拿起相机，调整镜头对准夏岚。

　　程叶走到机器旁边，把照片导入电脑。在等待打印机开启的时间里，他倚靠在墙边，一张张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给客户的基本都导入到电脑了，留下的，就只有.....夏枯

　　摄影师相机的镜头总是饱含爱意，镜头下的人对他来说已经超过了工具的范畴，成了他的缪斯。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爱的到底是夏枯，还是照片里虚幻的影，那是爱人定格在枯黄时空中最完美的影像。

　　相片打印出来了，他拿起照片递给夏岚。就在这时，一边的墙上，渐渐洇透出铁锈一般的痕迹。就像是利刃滑破皮肉的伤口，鲜红的液体从那一点渐渐扩散开来，就像是鲜红色的墨滴入水中，晕散开来，染红了一大片墙面。夏岚睁大眼睛，程叶看过去，也愣住了。‘照片给我，去拍墙，快。’

　　程叶见夏岚的严肃，也没有含糊，走到机器旁把新拍的照片洗出来。他把照片拿在手里，看着照片上的霉斑开出血红色的花束。夏岚走过来，把照片放在桌上，拿着白瓷瓶子，轻轻滴下一滴药水。

　　两个人死死的盯着照片，期待着照片的发现变化。一抹灰白从照片上浮现出来，从妖异的红色霉斑中渗透出来，灰白和灰白融在一起，勾勒出一具苍白的骨骼。那是人的尸体，站在霉斑下边，已经完全腐烂了，黑洞洞的眼眶凝视着看着照片外的两个人。肌肉都已经溃烂的脸上，浮现出渗人的微笑。

　　‘啊--’夏岚低声叫了出来，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无比难看。他本以为经过之前的两次历练，他的胆子会大很多，没想到这次又让他回到原点。

　　夏岚走到墙边，仔细看了起来，他看到墙上纵向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就像是有人蓄意划开似的，隐隐可以看出一片灰白。这也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感受到怨气。他向程叶招了招手，程叶走过来看着他。‘帮个忙划开点。’

　　程叶拿起卫生间里的刀片，选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对着墙壁的切口向着一边轻轻的刮了起来，薄薄的一层乳白色油漆下面是灰色水泥。他皱着眉毛继续刮下去，看到灰色水泥下面裸露出的那一整块白色骨骼。他伸手摸了摸，确定了墙下尸体的存在。

　　夏岚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程叶朝他勾了勾手，他走了过去。‘怎么样了’看着裸露出的那块骨骼，他故作镇定的问道。

　　‘报警吧。你是天师，又不是警察。’程叶并没有直接回答夏岚的问题。

　　夏岚脸色苍白的看着程叶又摇了摇头‘报警能清除他的尸体，但是能消除他的怨气吗？我想试试。你可以说说情况吗’

　　程叶凝视夏岚，看着他被脸色出卖的镇定，看着他凝视自己毫不闪躲的坚定眼神，这才说了起来‘之前的情况我不清楚，我知道到从我搬来，这墙就从来没动过。至于这里住的房东是怎样的情况，你也能看到，除了穷点，不务正业，也没啥了，我赌他们绝对不敢杀人。’

　　夏岚点了点头，对程叶的说法表示肯定。‘这具尸体肯定是在你搬进来之前就封在墙里。’跟尸体睡了那么多天，即使是天师也会感受到渗人，夏岚自我劝慰。

　　程叶看着夏岚，继续说下去了‘你虽然看不见鬼，但是我知道你能感受到鬼的怨气，不是吗我住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不正常是很自然的，但是你感受不到就说不过去了。说明这里的鬼根本就没有怨气或者怨气稀薄，不足以造成伤害。’

　　夏岚又点了点头，对程叶严密的逻辑分析表示肯定‘对，这具尸体的怨气多半是转移了，或者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了。’

　　‘封印’

　　夏岚含糊其辞，并不想回答‘另一种驱鬼方式，将鬼魂在某一个地方封印。就像这水泥墙加上某种法器就能封印怨气。这只是暂时的，鬼会不会跑出来就不知道了。’其实这是夏岚没能学习到的主流驱鬼方式，他才不敢说出来呢。程叶知道了，还不打死他。说是暂时，百八十年没有问题。那时候，怨气要报复的人，早就死了。

　　程叶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房东姓郑。这栋楼里一共住着四户人家，我们和郑一住一楼，郑二和郑三住在二楼，郑四住四楼，旁边还有一件空房间堆放着杂物。人可能就是这栋房子里的某个人杀的，只是为什么不藏在自己房间而藏在我们房间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当然原因无非是为了避人耳目，即使东窗事发也好栽赃陷害。只是，到底是谁杀的’程叶压低了声音凑近夏岚的耳朵。

　　‘谁杀的本来对我们意义不大，但是必须弄清怨气是针对谁的。还有就是，必须确定我们有没有危险。也就是.....他会不杀了我们。’

　　长夜将近，天光微曦。两个人说着说着，黑暗就过去了，新的一天踏马而来。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了，屋子里的两个人兵荒马乱。程叶一脚踢过凳子坐了上去，拉住夏岚的膀子，夏岚一下没站稳坐在程叶的腿上。‘进来。’程叶喘着气，声音传了出去。

　　房东郑一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坐在程叶腿上的夏岚，脸上露出了打趣的微笑。‘打扰二位先生了。’

　　程叶的临场应变能力令人吃惊。这样的话，即使是慌乱也并不显得突兀。只是夏岚即使知道是在做戏，他城墙一般的厚脸皮也红了起来。

　　‘我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响声，想着有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吧’郑一笑眯眯的说道，只是他的眼神冰凉。

　　程叶的眼神骤然冷的下来‘没事。’他刚刚的动作并不大。现在他几乎可以把郑一放在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了。如果没有其他线索的话，几乎可以确定人就是郑一杀的，他为何如此敏感的就听到了响声，分明有鬼。

　　郑一的眼光一直盯着程叶身后的位置，只是碍于程叶坐在那里，所以无法去查看。

　　郑一是无业游民，靠着这间房子收租过活。所以即使是这里藏着尸体，也不得不把这间房子租出去，因为这里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

　　‘这个月的房租我不是已经交过了。’正当程叶想下逐客令的时候，‘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又响起了。郑二见哥哥正站在房间里，也觉得惊讶，脸上疑惑的表情也隐藏了起来‘我正找你呢，没想到在程先生这里看到你了。’

　　‘程先生，最近您住的怎样啊，有没有不适应。’见到坐在程叶腿上的夏岚，他的脸上浮现出便秘一般的微笑。‘对了，我可以要夏先生的签名吗我的学生可喜欢你了。’他在公立学校里当老师，平日和学生在一起，自然也是知道程叶和夏枯的关系，当然也知道夏枯死了，却不知道程叶又找了个新情人，看着很像夏枯。

　　他认不得夏岚，只是认识夏枯，所以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给程叶添堵。程叶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只是淡淡的说‘夏岚你看可以吗’

　　夏岚对着程叶乖巧的笑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郑二并没有想到程叶的这个情人也是个演员，所以当夏岚微笑着把签名递给他时，他也愣住了。

　　这时‘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又一次响起了。这次走进来的是郑三。见两位哥哥都在，他们三人相视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程先生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没来拜访也实在的不好意思。’郑三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视。郑三在事业单位工作，工资最高，工作稳定，他最看不起这些所谓的艺术家，在他眼里这些人都和他游手好闲的大哥差不多。

　　‘开饭了。’大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郑一发出了邀请‘要不一起去吃一口。’

　　程叶摇了摇头指着桌子上的早餐。然后郑一郑二郑三微笑着相继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