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蓝泉

14、第 14 章

　　雨还在继续下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顾展霆看着办公室的门，觉得心里空空的。
　　就那么僵坐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揭开毯子，一手勾着沙发的靠背，一手抓着腿，笨拙地把它们放下来，没有支撑的双腿一着地便马上倒向一旁，宽松的裤子也掩饰不了他萎缩的腿部。他向前折着身子，拾起鞋子往脚上套。他的脚不是正常的形态，脚背拱起，脚尖直直垂向地面，花了好些时间才把鞋穿好，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他不得不靠着沙发休息了一阵子，待那阵眩晕缓解一些，才伸手取下轮椅扶手上挂着的背包，把轮椅翻倒，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工具包，他找出扳手，摸到被卡住的轮子的侧方的螺栓，动作熟练的把螺栓松开，把整个滑轮拆了下来，又把绞进去的塑料袋一点点清理干净，最后将轮子原样装回去。
　　他撑坐上轮椅，前后滚动着试了试，然后滑着轮椅来到窗前。
　　雨来得太突然，很多人都没带伞，于是成群结伴的共用着一把雨伞，他看到文钦用包遮着头，正从画廊前的斜坡跑下去。
　　他想给她发个信息，告诉她办公室有伞，又觉太慢，于是把抓起茶几上湿漉漉的雨伞往腿上一放，便急急忙忙地去追她，经过门口时，撞到了手也顾不上细看。
　　当他乘电梯下到一楼，来到斜坡的时候，文钦早已不见踪影。
　　他开着车来到马路上，公交站台上只有零星的几个陌生人，他本想开车去她住的小区，可是最终还是径直回了老宅。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下着。
　　停车时，几度脱力撑不住，差点摔倒在车座和轮椅中间，勉强坐到轮椅上时，人已被淋湿了。
　　他掏出钥匙开门，听到门廊下传来几声细弱的呜鸣，垂头一看，原来是只灰色条纹的小猫，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老宅周边是有野猫的，这只看上去还很小，也不知为何来到这。
　　“要进来吗？我有小鱼干。”他对它伸出手掌，温柔地说。
　　它吓得咪咪喵喵的一通叫，摇摇摆摆站往后退。
　　虽然被拒绝了，可是那委屈巴巴的可爱模样还是让顾展霆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其实他并没有小鱼干，家里通常只有几瓶牛奶，几颗鸡蛋，倒是有许多速冻饺子之类的东西。
　　他寻来一只碗，倒了些牛奶，滑着轮椅去门廊那里。灰色的小猫还没离开，他轻轻把碗放在地上，“喝吧，我看了，还没过期。”
　　开始它还有些不敢，怯怯地往后躲，可能是饿坏了，没多久便抛弃了防御埋头舔食起来。
　　顾展霆回到厨房，煮了几个饺子，牛肉西红柿馅的，这奇怪的口味让他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打开卧室的电视，转到新闻台，故意把声音调大了些，这偌大的房子太过安静，他需要一点点声音陪伴，这样他便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他安静地洗着澡，热水冲下来时，右手一阵刺痛，原来刚刚撞到的地方擦破了几处，血已凝成了痂，被水一冲，露出了下面的伤口。
　　从浴室出来后，他在床头的医药箱里找出酒精和棉签，随意给伤口消了消毒。酒精蛰得很疼，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那不是他的手。

　　他推开门，碗被舔得干干净净，小猫却不见踪影，大概是猫妈妈带回家了。
　　因为这场雨，空气清凉湿润，是个好眠的夜晚。
　　顾展霆躺在床上，点开微信，跟“猫咪头像”的对话，还停留在讨论馄饨的话题上，手机微震了一下，是何宇的信息。
　　——听说你下午不舒服，没事吧？
　　——没事。
　　——明天有客户过来选画，还有样板房那有点事找你商量，你能来吗？
　　——没问题，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好，你早点休息，有事打我电话。
　　——好。
　　他关了手机，任由黑夜将他吞没。

　　翌日，雨虽停了，天阴沉沉的，像是雨还没下完的样子。
　　文钦打了个哆嗦，今天的降温肯定不止天气预报说的七八度，她下了公交车，在文化园外的早餐摊子上买包子。
　　从文化园区门口到画廊，还要走上二十分钟，文钦边吃着包子，边往里面走。
　　一辆银色的小车减慢速度，缓缓的靠近她，降下了玻璃。
　　“小文！”
　　文钦侧目一看，是顾展霆。
　　“上车，一起进去吧。”
　　文钦没有回答，扭头装作没看见，继续走着。
　　“文钦！”
　　她干脆带上耳机，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顾展霆只好无奈的升起了玻璃，从她身边开走了。
　　文钦扯下根本没有连到手机的耳机，迈开步子朝前走着。

　　午餐时间，顾展霆和何宇进来餐厅，他一眼就看到了文钦。
　　“就在这吧。”顾展霆在文钦的隔壁桌停下来。
　　何宇替他拿开椅子，“我去取餐，你等一会。”
　　何宇离开后，顾展霆转动了轮椅的方向，想跟文钦说句对不起，结果文钦一看见他就掏出耳机带上，见状，他只好转回了桌前。
　　何宇给他端来餐盘，递给他筷子，还没落座，便惊呼：“你手怎么了？！”
　　顾展霆皱了皱眉，示意他坐下来，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没事。”
　　何宇一把抓过他的右手，看了看，急躁地说：“没事？！你这手上全是伤口！怎么弄的？”
　　顾展霆收回手，盯着他，低声说：“我没事，你别说了行吗？”
　　何宇的声音小了些，可还是掩不住的担忧，嘟嘟囔囔的说：“左手输液的淤青还没退，右手又伤成这样，你还说没事，你要怎么样才算有事？你可真不叫人省心，难怪你哥哥嫂子一天到晚担心你。”
　　顾展霆怔了怔，随后一言不发的扔下筷子，一把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大门驰去。
　　何宇连忙丢下筷子去追他，“展霆，别生气了，回去吃饭吧。”
　　“你还打算说吗？”顾展霆抬头看着他，冷冷的问。
　　“不说了，保证不说了。”何宇对他双手合十，态度诚恳。
　　“换张桌子。”
　　“干嘛还要换张桌子？刚刚那张不是挺好的。”
　　“那你自己吃吧。”顾展霆不由分说的推动起轮椅。
　　“好好好，换换换。”何宇拿他没办法，只好连连答应。

　　下午，客户如约而至，何宇和顾展霆，带着刘虹、欧小蕊、郭路在门口迎接，怕人手不够，欧小蕊安排文钦来帮忙接待。
　　文钦站在人群后面，视线一直落在顾展霆的身上，虽然心里还怄着气，可是又忍不住担心。
　　为首的客户年龄五十来岁，身材魁梧，径直地走到顾展霆面前伸出手，满脸仰慕地说：“亦鸣先生，久仰大名。”
　　文钦的心一惊，他管顾展霆叫亦鸣先生！
　　亦鸣的祖母是业内颇有名气的画家，以国画见长，擅作山石、花卉，亦鸣从小跟祖母学习，他的梅花、牡丹尤其出众，西洋油画亦不差，很多作品都是收藏级的，专业的画刊杂志都有报道，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展霆居然就是老师多次提过的亦鸣！文钦咽了咽唾沫，心想，以后不能叫叔叔、不能叫顾总，得叫顾大神了。

作者有话说

　　编、编、编花篮。。。我就要编不下去啦。。。不过，不管怎么编，那个受尽伤痛的少年终究要蜕变团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