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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她的玩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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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花棠曾经怀疑过,或许深渊世界之所以变成她看到的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深渊世界的怪物把整个世界都啃空了。
不过在大部分情况下,岛屿上的怪物们一般不对浮空岛屿下口,它们大多会选择相互吞噬。
因为一旦浮空岛屿被吞噬之后,岛屿上的怪物没有了岛屿依托,极大可能会被深渊中的某种力量撕扯下去,彻底吞噬。
这是幼小时候的姜花棠,观察了无数岛屿上怪物们的活动,得出的结论。
不过她似乎是这些怪物中的格格不入的异类。
因为她是深渊中,或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有心脏,有血肉的活物。
她的存在,似乎对深渊外的怪物们来说,就是一种格外强大的吸引源。
童年期在深渊世界度过的人,姜花棠脑海里,还残留了一些自己被奇形怪状的怪物们围观,周围响起奇怪的咔吱咔吱声的记忆片段。
作为一个睡眠得不到满足,还被一群怪物围观的小孩,她使用出了婴孩的最恐怖武器——哭声。
她的第一位饲主听见了。
于是深渊的怪物们,就经历过了一次“大清洗”。
而从那次以后活下来的怪物,基本会本能地自动自觉地绕着她走。
她也就成为了深渊世界里,仅次于深渊的可怕存在。
而作为一个好动而身体又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进化”的孩子,她也就开启了在深渊世界“快乐”地撵着怪物跑的童年。
收回回忆,幸好在来之前她就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准备,虽然被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世界一样的环境吓了一跳,姜花棠也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深渊世界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毫无疑问,这种变化肯定和她的饲主陷入了沉眠有关。
而她传送的地点,都是固定不变的。
以前她是将传送地点定在了深渊上方自己曾经刷新了跑酷最高记录的岛屿上,找饲主的时候只要轻松跳下去就好了。
现在……
姜花棠看着脚下漆黑一片,宛如凝固了的琥珀般的漆黑海面,突然有些许迟疑。
虽然她会游泳,现在的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进化,可是这也不代表她能这么一头扎进海里吧。
而且她的第一位抚养者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如果这片海域就是她的抚养者变化出来的……
姜花棠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颗“玻璃球”。
这颗玻璃球是第五位抚养者世界的科技产物,展开后能进行一定范围的安全监测和环境检测,相当于单一功能低版本的智能管家。
然而原本一离开她的手,就会自动展开成微型设备的微型设备。
此刻真的如同功能全部丧失一般的玻璃珠,在沙子上跳了跳。
原本沉寂得仿佛凝固黑岩石般的海浪,下一秒却如同格外饥饿得好多天都没进食的人类一样,将原本距离海域还有一定距离的玻璃珠彻底吞没。
只是这股黑色的粘稠“海水”,仿佛有神智一般地硬是绕过了姜花棠脚下,没让她身上沾染上半点湿迹。
姜花棠心底突然有了怀疑,她轻声喊道。
“黑螺?”
其实在深渊世界里,如果说除了她的第一位饲主以外,她最亲近的还能有谁?
那大概是一直陪她长大的黑螺了。
她的第一位抚养者比起一个人类,其实更像是盛载她的一处摇篮。
所有她从婴儿期开始需要的养分,都是由深渊饲主提供的。
只是在漆黑而空荡荡的深渊中,在她逐渐长成,却还没能力离开深渊的时候,黑螺就是她的第一位同伴。
甚至可以说在她还是个熊孩子,在深渊世界里追着那群怪物跑的时期里,她一直能感觉到黑螺在她身后若有似无的注视。
长大后,回忆起那段追着深远怪物们跑的回忆,姜花棠甚至有几分怀疑。
深渊里的怪物被她追得到处乱窜,除了因为她引发了深渊“大清洗”,是不是还有黑螺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原因?
回想起记忆里那个一直沉默又可靠的同伴,姜花棠忍不住再喊了一声。
“黑螺,你听得到吗?”
关于小时候的回忆,姜花棠其实有点模糊了。
她的这个玩伴,一直好像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一道影子。
至于黑螺是什么时候真正从她身边消失,只是远远缀在她身后,而不是正大光明地出现,姜花棠已经记不清了。
她正准备喊第三次,原本死寂的海面,却仿佛地震般发生了极为可怕的颤动。
那些绕着她走的“海水”,此刻如同受惊的鸟类一般,简直是恐慌地向四周退去。
于是姜花棠看到了,猛然退潮的海水,终于露出了底下漆黑而恐怖,宛如一张巨口的深渊。
深渊内透不出多少光线,然而在深渊与海面上的岛屿的交际处,一处数米长高的宽阔阴影中,更为漆黑的一道阴影的主人,探出了头,然后慢吞吞地爬向了姜花棠。
这个场景可能有点怪异而恐怖。
瘦长黑影,宛如人形一般的软体,背着背上巨大的宛如房子般的黑壳,慢吞吞地向她挪动而来。
姜花棠却从这场景中,再度找回了童年的回忆。
她快跑了几步,然后想要伸出手,从黑壳里抱出里面的黑螺。
然而察觉到她的动作,壳子里的“黑螺”仿佛受惊一般地,以着幻影都难以捕捉的速度缩进了壳子里。
姜花棠有些错愣,她的记忆里还保留着自己小时候抱着软绵绵而湿漉漉的“黑螺”,全身心放松地把它当过被子,枕头,抱枕,甚至还有橡皮泥的经历。
……可能是她小时候太恶劣了,黑螺才会这么怕她。
回想起自己“熊孩子”时期的记忆,姜花棠更加内疚。
“抱歉,黑螺,我小时候是不是对你做出些很过分的事情……”
然而在她忧心忡忡地努力回忆着自己到底对黑螺做出了多少类似“欺凌”的举动,才会让黑螺这么害怕她的时候,黑螺从壳里爬出。
它以着与原本慢吞吞完全不相符的灵敏姿态探出壳,柔软而冰冷湿润的软体,在姜花棠手心认真写道。
“我……是……蜗……牛……,被……碰……了……要……缩……回……去”
姜花棠脸上的神情,从原本忧心忡忡里参杂的内疚,变成了呆滞。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小学时那段无比模糊的记忆。
“黑螺,黑螺,我想养一个蜗牛,可是外面的蜗牛脏兮兮的,还有寄生虫,我不想养它们呜呜呜……”
小女孩假哭的没有一点诚意,甚至可以说连眼泪都没挤出来的干嚎。
其实就是闹着要玩家家酒,让黑螺扮演蜗牛的游戏。
只是黑螺当真了。
它认真地从岛上杀死了深渊怪物,然后用它们的“核”堆积成了一个厚厚的蜗牛壳。
从那以后,黑螺认真扮演起了一个蜗牛的角色。
蜗牛,有壳,并且被碰了就缩回去。
黑螺认真地秉承着这两条准则。
从那以后,她每次来到深渊,它都认真地缩进壳里,等她来和“蜗牛”玩。
只是,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退得也快。
在发现黑螺缩进了厚厚的壳子里,而且再也不主动出来和她玩以后,姜花棠完全没想起,她曾经让黑螺当蜗牛的事。
逐渐长大,并且有了不同饲主的她,已经慢慢找到其它的“玩伴”。
可现在想起来,因为她当年的一句话,黑螺就心甘情愿地给她当了十几年的“蜗牛”?
姜花棠觉得这像个横跨了十几年,如今才被揭穿了谜底的冷笑话。
她的手掌上,黑螺继续认真地写道。
“你……要……来……养……我……了……吗?”
漆黑寂静的世界里,少女蹲下身子,用力地抱住了黑壳里软绵绵的“黑螺”。
“……你是笨蛋吗?”
黑螺茫然,认真写道。
“……你……现……在……不……想……养……蜗……牛,想……养……笨……蛋……吗?”
姜花棠用力地蹭了蹭怀中软绵绵,如同果冻般冰冷又柔软的黑螺,对自己的气恼,还有对黑螺这么多年傻乎乎的“信任”的愧疚糅杂在一起。
她最终只能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忘记了,是我忘记了这场游戏,才没和你喊结束。我才是那个白痴,对不起……”
然而黑螺动了动柔软的流体,只是像当蜗牛前一样的,包裹住少女的脊背。
“……不……养……蜗……牛……了……吗?”
姜花棠摇头,愧疚地抱紧它。
“不养了,我现在只养你,你不是蜗牛,你是黑螺……”
然而猛然想起,黑螺也只是自己给“黑螺”起的代号,她小时候压根没问过黑螺的名字。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听着少女正式开口,结束了自己作为“蜗牛”的身份,黑螺还有些茫然,然而它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包裹上少女的身体。
从流体中传达的意念,终于不再需要像曾经身为“蜗牛”一样的迟缓和缓慢。
“名字?黑螺不是我的名字吗?花棠花棠花棠花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