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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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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
顾庆宣的儿子成年了，要出去闯荡自己的事业，他没有拦着儿子。顾庆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经长满了细纹，自己果然是老了，可他偏生又长了一副不显老的面容。为了让自己看上起和年纪更加相符，顾庆宣蓄起了小胡子。有了这点儿胡子的顾庆宣才能更像一个历经过风霜雨雪的人物。
天津动荡不安，自然影响到了顾庆宣，他又一次被人夺了权。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了重新夺回权力的欲望，况且在位期间他积累下了不少家底，足够他一生荣华。可顾庆宣又不是能够闲散在家的主儿，看着自己的大宅子，不想坐吃山空吧，就动起了做生意的念头。社会格局动荡不安，做生意要么血本无归，要么一本万利，这是一场豪赌。
顾庆宣虽说是半个赌徒，可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他打算先南下去上海看看行情，选择了正确的行当，才好赚钱。经朋友介绍，他准备先去上海拜会拜会当地的业界大佬，一个年纪轻轻却十分有魄力的人。
和家里人告别了之后，顾庆宣只身一人坐上了开往上海南站的列车，列车运行速度并不快，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最好拜会计划行程。他带着的皮箱里装的不是衣服，而是天津比较名贵的一些特产，还有对他而已十分重要的东西。
顾庆宣坐在列车的座位上，度过了无比难熬的时间，终于到了上海，这个基本上一半都被划为租借的城市。他的体力已尽极限，率先找到了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入住休息。熬过痛苦漫长的旅途，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了过来，还是被饿醒的。洗漱完毕之后，拎着小皮箱离开酒店的房间找地方吃早饭去了。顾庆宣着实没想到，在吃早饭的餐厅居然会看见无心。当然不是无心也能奢侈的进来这家餐厅吃早饭，而是在餐厅的斜对角买了街边的豆浆和干粮。无心还是曾经年轻健硕的模样。
顾庆宣顾不得继续把早餐吃完，拎起小皮箱跌跌撞撞的打开餐厅的玻璃门向无心的方向跑去。可惜一两小轿车刚好从马路的一边开来，挡住了他的脚步。等到车子开过去，无心没了踪影。顾庆宣站在原地有些恍惚，难道因为思念无心而产生了幻觉？茫茫然走到了无心买豆浆的摊贩前，也买下一份豆浆，走到街道的一边，靠着墙喝着买来的热豆浆。喝着喝着，滚下了一颗眼泪。这豆浆太他妈烫人了，烫的眼泪都淌了下来。顾庆宣恶狠狠的想着。
剩余的豆浆简直难以下咽，顾庆宣找了个可以扔垃圾的地方随手遗弃。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向着朋友给他的地址赶去。
地址是的主人名叫丁思汉，在上海商界的势力强大，实力雄厚。可惜他来的时候并不凑巧，正好是丁思汉按期到各个铺子查账的日子。顾庆宣有些遗憾的想要离开，偏偏又碰到了前来查探的无心。的确是无心，顾庆宣肯定自己这次没有看错。顾庆宣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心跳，走了过去，拍了拍无心的肩膀，他从无心的眼神里看到了冷漠。
顾庆宣曾经见过无心各种各样的表情，初遇时候的讨巧，麻烦帮忙时候的不耐烦，一同冒险时候的沉着，一起忽悠时候的一本正经，还有无心的深情，无心的悲伤。唯独没有见过无心在看着他的时候，露出这样冷漠的眼神。或者说，顾庆宣只是个陌生人。
“无心，是我，我是老顾啊。”顾庆宣见无心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顾大人，你还忽悠过我一万大洋，记得不？”
无心终于有了反应，问到：“那一万大洋是从你这里赚到的？”
顾庆宣连忙点头，继续说道：“对啊，当年老子在文县做司令，你带着月牙来我的司令部降妖的要价。”
“你是顾玄武？”
顾庆宣听无心叫着他们初遇时候的名字微微一愣，又呵呵的笑了出来，说道：“没错，这的确是我当文县司令时候的名字，还是我花了一个大洋找算命先生给起的。”
无心看着顾庆宣笑出来后，变得生动起来的脸，表情也不自觉的柔和了。顾庆宣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的熟悉，像是许久不见的密友。
顾庆宣又说道：“无心，有我一口稀的，就有你一口干的。走，跟我回家，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说完，他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拥抱无心，却被无心躲了过去。顾庆宣僵在了原地，不解的看着无心。
“抱歉，我哪儿都不去。”无心摇了摇头，“我得留在这里，这里有我需要照顾的人。”
“那就带着他们一起跟我回天津啊，我家的屋子足够大，容得下你们。”
“不行，我们不会去的。我答应过她，要帮她调查杀害家人的凶手。”
“那我留下来帮你。”顾庆宣试着说服无心，“我也跟着你一起打过鬼怪。”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无心再一次摇着头，“还有，顾大人如果有心，不如去找顾基，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也是你的亲儿子。”
“无心，你去哪儿？”顾庆宣看着无心转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跟了上去。
“回家。”
“……”
“你在这里……已经有家了吗？”顾庆宣有些落寞的开口问到。
“是的。”无心点了点头，“所以顾大人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
无心停下脚步，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落寞了起来。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跟着的顾庆宣。虽然顾庆宣现在留着胡子，却也掩盖不住和顾基一样的面容。果然不愧是父子。但是当无心看着顾庆宣落寞的表情，竟然会让他感觉到愧疚，他不应该这样。
“或许以前我们见过面，或许以前我们是好友，可是我已经全部记不起了。”无心认真的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仅仅是你。之前一百年内的所有记忆，全部都遗忘了。”他的感觉告诉他，面对眼前的人时，说话一定要发自内心的认真，“如果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那你一定知道我是什么。”
“我知道，我还照顾过你。照顾着你从一颗土豆重新长回到现在的模样。”顾庆宣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谢谢。”无心的道谢是真诚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也别把自己锁在了过去。或许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已经断在了过去，你有你的生活，我现在也有了我的生活。你知道我还好好的生活着，就别在记挂着我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无心的拒绝也是认真的。
顾庆宣和无心沉默的对视了良久，点了点头，先转身离开了这条街道。
或许正如无心所说，他们之间的缘分，断在了过去。那个时候，他带着妻儿逛街，没能追上无心。
顾庆宣一个人回到了酒店，没有吃东西的胃口，直接仰面躺在了床上。他遇到了无心，他不再熟悉的无心，他彻底失去的无心。顾庆宣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无心和月牙。顾庆宣猛然间发觉，他原来从没有得到过无心。一阵心悸，顾庆宣从梦中清醒，已经夜半。大上海的夜生活顾庆宣早有耳闻，从皮箱里拿出自己珍重的血符带在身上，他想去看看。
第二天，顾庆宣洗去一身的酒气，又一次前往丁思汉的家中，这次他在丁思汉的湖边草地上见到了丁思汉本人。比见到无心还要令他震撼。看到丁思汉的面容的时候，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是和岳绮罗一样面容的脸。
顾庆宣见到丁思汉后，把预先想好的客套话统统抛至脑后。在和丁思汉交流的过程中让他坐立不安，把特意准备的特产放在了桌子上，随便想了个理由提前告退。
他要去找无心，他要告诉无心丁思汉的事情，他要提醒无心注意安全。
走到昨天和无心分手的街头，他看到了无心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起交谈。他们两个的举止言谈都显得十分的亲昵。顾庆宣看到这一幕，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无心身边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顾庆宣走了过去，脚步缓慢。他看清了无心身边年轻人的面容，和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那个人是无心口中的顾基。
“无心。”顾庆宣声音不高不低的叫着无心的名字。
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无心和顾基一同转过身，看向顾庆宣。无心语气平淡的问道：“顾大人，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只有一个信息想要告诉你。”顾庆宣看着无心的平淡，看着他身边的顾基装作看不见自己的模样，继续说道，“小心丁思汉。他和过去的你，有仇。”
无心知道小丁猫对于顾基的重要性，开口说道：“我看过，白琉璃也看过，小丁猫的身上没有什么问题。”
顾庆宣听得出无心话里的意思，依旧认真的继续说道：“你相信有转世轮回的这个说法吗？相信我，小心丁思汉。”顾庆宣将视线转移到了顾基的身上，他果真和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包括身上的痞气和倔劲儿。顾庆宣最终没有和顾基说什么，“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天津去了，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顾庆宣相信无心能听懂他的意思。
无心看着顾玄武离开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阵十分难过的情绪。他居然有些不希望顾玄武离开，可是却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顾玄武远去的背影。无心想，在过去被遗忘的一百年时间里，自己肯定深深地爱过这个人。不然又怎么能够解释，他看着顾玄武离去的背影依旧会心疼呢？依旧会悲伤呢？
顾庆宣坐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装潢最好的餐厅里，认真的品尝着自己在上海的最后一顿饭。果然，最符合他胃口的，只有月牙做的小炒。
餐厅的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人走到了顾庆宣对面的位置坐下。
“老顾。”
顾庆宣抬起头，意外的看见了无心。微笑着问道：“现在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知道小丁猫和过去的我，有什么仇怨。”
“只告诉你关于岳绮罗……这是和丁思汉样貌相同的女人的名字。你指向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吗？”
“是的。”无心点了点头。
“等我吃完午饭再告诉你。”顾庆宣话音一顿，“你需要来一份吗？”
“不用，谢谢。”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凭感觉，你会在这里吃饭。”
“呵，你还真了解我。”
“……”
顾庆宣在无心的目光下，依旧不疾不徐的品尝着自己的午餐。直到将最后一颗米粒咽下，顾庆宣才放下碗筷，说起关于岳绮罗的事情。顾庆宣在讲述里刻意回避了月牙和自己的部分，虽然关于这段往事，他们三位一体。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谢谢。”
面对无心生分的一再道谢，顾庆宣安静的全部应承了下来。顾庆宣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年纪大了，不再冲动。即便是面对无心的生分，也能做到把自己的不满全部隐藏起来。
“无心，我最后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能得到你真实的回答。”
无心看着顾庆宣认真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我一定会如实回答。”
“你现在……喜欢顾基吗？”
“……”无心虽然说会如实回答顾玄武的任何问题，可这个问题实在是他始料不及的。无心原本以为顾玄武会问一些，关于现在的自己对他的看法。这类问题的答案无心昨天夜里想了一整宿，所以他回答的答案一定是：我现在依旧会认为过去能和你成为朋友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我们现在的生活轨迹已经不再相互重合。对此，我也会觉得有些遗憾。
顾庆宣见无心低着头沉默不语，提醒道：“你说过会如实回答的。”
无心抬起了头，看着顾庆宣的眼睛，认真的回答道：“是的，我喜欢顾基。”
顾庆宣得到了这个自己猜中的答案，不自觉的移开了落在无心身上的目光看向外面，喃喃说道：“果然如此。”
“……”
“无心，你既然喜欢着顾基，就千万要保护好他啊。”顾庆宣此时的语气完全就是年长的人对年轻人的忠告，“我能看出来他和年轻时候的我一样倔强，冲劲儿十足。千万不要让他被小丁猫伤害到。”顾庆宣的记忆间又浮现出了月牙被岳绮罗和张显宗杀害的场景，“可千万别再让岳绮罗杀害了你喜欢的人啊。”
“我答应你。”
“我要离开上海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逃跑？”
“不会。这只是你的选择，你有你的家庭。”无心看着坐在对面的顾玄武，“况且，现在是我和小丁猫之间的事情，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无心……”顾庆宣突然止住了自己的话，回过头最后认真的看着无心片刻，“再见。”
“再见。”无心站起了身，“谢谢你，老顾。”
此时的顾庆宣只是一个误闯入局的外人，只能安静的在远处站着，然后回到他原本的生活轨迹上。
真希望自己没有来过上海。
真庆幸自己南下来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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