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锦十安》即书

11、宫中变天

　　初夏的房中泛起了一丝燥热，不知怎的妙锦这一夜一直睡不踏实，或许是因为天亮后十安就要随二哥进宫了吧。她下床披上衣服推开了窗，望了望院中的偏房，烛火已灭，月光如水，夏虫唧唧。

　　“不知她今夜睡的可好。”妙锦心中默默想到，夜风吹进还有些凉，那燥热也被消去，她打了个寒颤，准备关窗。也就在关窗的瞬间，一个黑影从屋顶悄声飞落在红枫院中。

　　“谁？”妙锦吓得愣了一下，又将窗子推开了些。

　　那黑影落在院中刚要准备起身，听到动静，回头朝妙锦的方向望了一眼，两人对视了片刻。借着月光，看到那狭长的明眸，妙锦便知她是谁了。

　　十安望着她不知所措，是要解释，还是就这样回房，正在她犹豫之际。妙锦关了窗，熄灭了烛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姐，怎么了？”丫鬟闻声问道。

　　“没事，去睡吧，刚刚屋中有些闷热，透了透气。”妙锦打发道，丫鬟一听没事便打着哈欠退下了。

　　“快五更天了，她这一夜是去了哪里？”妙锦躺下后心中更是不安，但她刚刚没敢去问，那人既然要夜行定是不愿让人知情。原来十安心中也有秘密，妙锦本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心人，现在想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了。

　　这边的十安回了房中，连忙将夜行衣换下，翻身躺在了床上，这一夜出行她都无比淡定，唯独被妙锦撞见时，才慌了神。辗转反侧不知天亮后该如何面对解释，她拿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千小心万小心，偏偏让这人撞见了。”她心里责怪着自己。

　　两人都一夜无眠，等着天边翻出白光，不知再见面时该如何是好。十安索性起床，梳洗一番，穿上那件紫色道袍，“早点随膺绪去神乐观吧，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她默想着，推开了门。

　　一抬头望见了也刚刚推门出来的妙锦。“你……”

　　妙锦看到她愣了一下，依稀的晨光中，十安穿着那华丽的道袍好似蓬莱仙子，超凡脱俗的样子，“这衣服你穿真合适。”她赞叹了一句。

　　“嗯，谢谢你。”十安不知说什么好。“那个……昨晚我去练功了。”她勉强编了一个理由。

　　妙锦看出她撒了谎，“你常夜间去练功吗？”

　　“嗯，你烦心时会去写字，我会去练功。”十安解释道。

　　“十安，”妙锦想了想唤了她一声，“你说的我都信，你不想说的我不会再问，你信得过我时便会同我说，是么？”她问的真诚又小心翼翼。

　　“嗯。”十安没说什么，坚定地点了下头，她并不想隐瞒什么，更不是信不过妙锦，但有些事注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同二哥早去早回吧，我在府中等你。”妙锦习惯性的冲她笑了笑，或许法事后十安就直接回钟山了，但妙锦还是这样说了一句，希望她还能回来。

　　“好。”十安回望了她一眼，心想无论如何都会再回来一趟。一旦被人挂念了，人会倍加珍惜自己。

　　午后，十安随着神乐观的道士一起入了斋宫，在殿外等候，每逢祭祀，皇上都要住在斋宫里面，斋戒沐浴三天，以表诚心。

　　那天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大殿的门开了，十安努力的朝那望去，只看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样子她始终看不清，只觉得那老者步态蹒跚气数已尽。

　　他颤颤巍巍的说了一段话，“朕经营天下数十年，事事按古就绪。维宫城前昂后洼，形势不称。本欲迁都，今朕年老，精力已倦，又天下初定，不欲劳民。且兴废有数，只得听天。惟愿鉴朕此心，福其子孙。”只是短短几句话，老者说得有气无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异常凄凉。

　　话毕，便被人搀扶着回了大殿，有人宣布法事开始，殿前便有僧人诵经，道士舞剑，一切井然有序，阵势恢弘。十安躲在一个角落的女冠中，默默观察着一切。

　　一个多时辰后，殿中有太监传了口谕，“让膳房把熬制好的汤药端过来，皇上要服用丹药了。”

　　十安闻声有些紧张，她随着人群向前凑了凑，想看清些什么，没过多久，就有下人拎着食盒朝大殿一路小跑的行来。“慢着些，要是洒了，你这脑袋是要搬家了。”那太监责备了一句，小心翼翼的从食盒中取出一鎏金药碗，端入了殿内。

　　十安见状，退回了角落，靠在一根廊柱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她闭上眼，任由那些名僧高道忙活着。

　　没多一会，大殿内忽的传出呼喊声，“传太医，快传太医！”霎时间乱作一团，“你们都停下，停下！有谁懂神仙方术的，在门口候着。”太监总管急的在殿外转圈。

　　所有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十安依旧靠在那根柱子旁阖目而立。

　　又是一阵忙碌，一群人不停的进进出出，面色凝重，“皇爷爷！皇爷爷！”一个少年的痛哭声穿透人群。接着太监总管郑重的走出了大殿，深吸一口气，呼喊出一句，“皇上！驾崩了……”

　　斋宫陷入一片寂静，没人敢再出声，人们开始跪下磕头。此刻的十安像是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身子顺着那个柱子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人物，那一刻整个应天仿佛被噩耗遮得密不透风。

　　祭典法事变成了超度法事，大批僧道被安排入宫，轮流诵经超度，十安也随着他们入了宫。国不可一日无君，太祖崩后第六日，按遗诏令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即位诏中说，“德维善政，政在养民，当遵先圣之言，斯致雍照之盛，百弼卿士，体朕之怀。”那片刻的阴霾就这样一扫而空，一切百废待兴。

　　也只是仅仅十多天，十安在宫中便经历了祭典、超度、继位大典，宫外还有人许多人在等她复命，可她却被这些繁琐的礼节困得脱不开身。

　　“大哥回来了吧？”妙锦在府中度日如年，谁知这些日子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前些天就回来了，直接入了朝，听说燕王也回来了，你大姐应该也在燕王府了。”嫂嫂回道。

　　“这个时候想见他们一面也不容易。”妙锦眉头紧锁，她牵挂的人都进了宫，丧事接着即位大典，恐怕是没有闲暇。

　　“嫂嫂，我明天进宫一趟。”妙锦思忖了片刻，做了决定。

　　“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辉祖、膺绪都在朝中，谁带你入宫。”大嫂心有顾虑。

　　“我明早去燕王府看看，说不定能碰到大姐，让她带我入宫。”妙锦心中自有打算。

　　“唉，随你吧……还有，妙锦你切记，他现在已经贵为天子了，不再是你那……，你万事多加小心。”大嫂叮嘱道。

　　“妙锦明白，嫂嫂放心。”朱允炆刚刚即位，朝中就传出周王要反。大赦天下，休养生息的祥和盛世下怕一场血雨腥风正在酝酿着。

　　那人还未归来，妙锦的心神怎么也安宁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