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再见成往》斯别

55、第五十五章

　　在夏天不挣扎不反抗的默许下，齐立明胆子是越来越大，只要有空便整日里黏在她的身边。
　　周末的大清早，一通电话把她叫醒，拉着她去晨练，美其名曰为了她塑形健体；不然就拽着她一起去周边景点一日游，明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知有什么可游玩的；前几天迷上了手工班，报了一年的课时，奈何他艺术细胞实在有限，几次打击下来，兴趣消失殆尽，大部分的时间反而都是她在上。
　　好在他工作繁忙，经常加班。他很少与她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偶尔听他无意间说起，好像是最近手头上的案子，一直停滞不前。
　　他向来是一个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人，所以最近一直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更是一连几天见不着人，也是常事。
　　在他消失了几日之后，一日的周六上午接到了他的一通电话。
　　通话内容言简意赅，中心思想便是让她亲自跑一趟公安局，给他送些换洗的衣物，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现在真是无赖的驾轻就熟。
　　前段时间，齐立明把家里钥匙放在了夏天家里一把，说是怕丢了以防万一，从此以后，他便天天丢钥匙，正大光明的来蹭吃蹭住。
　　夏天打开门，空气中细小的尘粒致使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看来他确实说的是实话，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衣柜里衣服整齐排列，干净整洁，简单收拾了几件他平常爱穿的。
　　临走时，还帮他把窗台上养的小绿植浇了水。
　　她在公安局门口等了没五分钟，只见他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了。
　　“不着急的，我又不赶时间”，
　　“我不是怕你太想我，让你早点见到我，以解相思之苦”，
　　连日的疲惫，却没累走他骨子里的飞扬放肆，夏天板起脸来。
　　他只舔着脸笑，“怎么不进去？我都打好招呼了，家属是可以进来的”。
　　夏天在吃了几次亏之后，终于寻到了他的软肋，便是胳膊内侧靠近胳肢窝的地方，一扭一个准。
　　齐立明疼得原地打转，还不见好就收，“你真打算谋杀亲夫”。
　　气得夏天把手里的纸袋往他身上一掷，掉头离开。
　　眼疾手快的挡在她的面前，导致差点撞到他的怀里，若不是念在公共场合，有伤风化。温玉满怀，他怎会任由她兀自离开。
　　门口的年轻警卫这时插嘴调笑，“齐队这是把嫂子惹生气了”。
　　“可不嘛，几天不回家，跟我闹脾气呐，家教严，没办法”。
　　一来二去，直弄得夏天没了脾气，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脸皮也厚了许多，若是以前，早找个地洞钻进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齐立明怕真惹她生气了，撒娇示弱，“你看看我这几天瘦的，你看看我的黑眼圈，你看我这胡子都没时间刮”，
　　凑近她的身边，让她好好看清楚，硬生生逼得夏天后退了一步，看他颓废邋遢的样子，也真真生不起气来，确实比以前瘦了，也黑了。
　　她眼神四瞟，不自然地说道，“里边有我给你从餐厅打包的喜欢吃的菜，你也知道我不怎么会做饭，还有一些水果”。
　　“我说怎么这么沉”，齐立明打开一看，哪是一些，明明就是很多，笑容满溢，欣喜道，“夏天，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这就是觉得你……”，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腼腆羞赧，白皙的皮肤，爬满了红晕。
　　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警服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次数多了，即使她再迟钝，也察觉出异样了，很明显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更是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云淡风轻的打车离开，谁又知她内心里的波涛汹涌。
　　齐立明看着她安全离开，才呵斥一声，“行了，别一个个的装了”。
　　这些人卸了伪装，一窝蜂的涌过来。
　　自从上次去建设局的同事见过齐队的女朋友之后，局里是闹得满城风雨，到底是谁把他们警界一枝草收入囊中不说，还让其如此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甘之如始。
　　有如此机会，还不得一个个的前仆后继，一睹芳容。说实话长相清秀，气质恬淡，据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来他们齐队专吃那窝边草，杀熟啊！
　　回去的路上，却接到了阿洛的电话。
　　到达拍摄场地的时候，陈洛已经收拾好摄影器材，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陈洛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与夏天相识，一一打过招呼，站在最外侧等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阿洛。
　　清瘦挺拔的身影，认真精致的侧颜，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随意挽起的衣袖，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不疾不徐的与周围人说着些什么，即使环境嘈杂，却令人心安。
　　这样的阿洛，以后不知得便宜了哪个小姑娘。
　　一刻钟的功夫，陈洛才脱离出来，嘴角挂着歉意的笑，永远不急不缓的步伐，却疾步走了过来。
　　“是不是等着急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这儿附近”，
　　两人并排往外走去。
　　楼下的一家简约西餐厅里，两人相对而坐。
　　夏天环顾四周，因为是中午吃饭的聚集点，加上周围栉比鳞次的写字楼，所以人并不少，拿起桌上干净澄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阿洛，怎么想起来这么雅致的餐厅吃饭了”？
　　他笑得和煦宁静，眼里泛着笑意，“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
　　夏天停顿了手里的动作，由惊转喜，“你心里的那个人”？
　　陈洛几不可查的微微点头，她竟然在一个大男人脸上看到了一抹羞涩，而且那个人还是阿洛。
　　她望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为他开心。
　　因为他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阿洛如此倾心。
　　他也跟着笑，秋日午后的阳光笼罩着他，更显温暖。
　　她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答，“他是我喜欢的人”。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却早已萦绕在心尖。
　　夏天想，那必定是阿洛爱到骨子里的人。
　　等待的过程中，夏天起身去了卫生间，站在水池台洗手的时候，几个女生手挽手一脸兴奋的走进来，语无伦次的话语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不是他”？
　　“好像是哎”！
　　“真的是陈洛？真的是他吗”？
　　夏天听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摇头失笑，原来又是阿洛的小迷妹。先不说阿洛的摄影技术，光是靠长相，还有身上淡泊疏离的气质就让人过目不忘。
　　阿洛刚开始真正涉足这一行的时候，便有不少影视公司的经纪人向他伸出过橄榄枝，但都被佳姐一一拒绝了，当然也是当事人的意思。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青春期躁动的少女对他情有独钟。
　　想必这就是甜蜜的烦恼吧！
　　可是她们接下来的话，却让夏天顿在了原地。
　　“我听说陈洛其实是个gay”，
　　“真的假的”？
　　“要不然怎么没有听说过他有女朋友，还有前段时间大红的楚江不就被爆出来了男朋友，现在更是公然宣布出柜，我听我圈里的一个朋友说他曾追过陈洛”。
　　几人继续煞有介事的侃侃而谈，夏天无奈叹气，算是见识到了三人成虎的威力了。人总是热衷于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站在凌驾于别人的制高点上发表自以为是正确的见解。
　　其实她们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却不自知。
　　夏天“不小心”把手上的水珠甩到了她们的脸上，然后昂首挺胸的离开，只听见身后啊啊乱叫的声音。
　　阿洛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轮得到她们在这儿胡说八道。
　　去而往返之后，点的餐都已经上了桌，却还是只有独坐的阿洛。
　　夏天想等着今天最重要的人出现之后，再一起用餐，一是礼貌，二是尊重，便说道，“我还不饿，一会儿她来了，再一起吧”。
　　“先吃吧，他不来了”，陈洛已经拿起刀叉，切在鲜嫩多汁的牛排身上。
　　与他相熟之人都知道，阿洛并不喜欢吃西餐，平时吃饭的时候，也多是选在中式餐馆里，而今天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然破天荒的选择了一间从不踏足的西餐厅。
　　可见那个人对他的重要，重要到可以改变自己的喜好，但他是一个多么执拗之人。
　　他面前精致的白色瓷盘里的牛排，被细心温柔的切成了体积相当的一小块一小块，熟练程度令她惊讶。
　　夏天握住了他拿起刀叉的手，“阿洛，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他轻轻挣开，把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微微一笑，“很好吃的，快尝尝”。
　　落寞的眉眼，怅然的语气，片刻间由晴转阴的心情落差，刺痛了她的心。
　　“她肯定是有事耽搁的，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微微俯首垂眸，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像是掩饰一般，让别人看不出异样，过了许久，他才点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陈洛下午难得没有行程安排，吃完饭后，夏天陪着他坐在前边的广场上许久，不同于中午的欢欣雀跃，始终是一言不发，却还是微笑的与她说上几句话。
　　她不忍他如此。
　　最后，她便一直安静的陪着他，坐到了夕阳西下。
　　好在还有微风，天上的云，地上的花草，远处的人群。
　　她不知为何阿洛会如此难过，中途爽约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却如此耿耿于怀。
　　当她知时，为时晚矣，一切都已来不及。
　　安顿好阿洛之后，夏天到家的时候，黑夜已经铺天盖地。
　　她不喜欢秋天，更不喜欢秋天的夜晚，不同于春天的盎然，夏天的枝繁叶茂，太过惆怅料峭，无力丛生。
　　秋风瑟瑟，踩在地上干枯的落叶时，总是会无端生出一些莫须有的想法，挥散不去，逼着我们想起一些忘却在心底的人或事，却无能为力。
　　夏天本想打电话约李黎出来聊聊，前几天派守所一别，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她好与不好？更不知从何问起？却一直在心中挂念。
　　李黎越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越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越是装作高兴开心，笑得肆意。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却不忍心拆穿她薄如蝉翼的坚强，让人心疼。
　　夏天思虑再三，还是收起了手机，在这样一个当口，怕弄巧成拙，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说到底，感情上面的事，谁也帮不了谁，她知，李黎更知。
　　楼下单元门口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隐没在黯淡的光源之下。坐在冰凉的石阶之上，浑然不觉，双手紧紧抱住并拢在一起的小腿，下巴抵在胳膊上，漠然的没有焦距的直视前方，影子斜斜长长，欲走还留，却终是不忍离去。
　　夏天不确定的轻轻开口，“李黎”？
　　她抬头，微眯着眼，辨别遮挡在面前之人，微扯嘴角，“你回来了”？
　　夏天上前扶她，碰到她的手凉的发寒，紧紧握在手里，心疼地责备，“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在这儿等多久了”？
　　她只是说道，“陪我坐坐吧”。
　　夏天没再劝阻，挨着她席地而坐，她靠在她的肩窝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再也没有了声响，只有均匀微弱的气息吐出，久到以为她或许睡着了。
　　夏天，我累了。
　　那是她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承载了万千悲凉。
　　这一刻，夏天不再想去问她，为何竟走到了如此地步？若是世间皆有因有果，那便少了太多的痴绵纠缠。
　　她只想陪着她，像陪着阿洛那样，只想让他们静静的待着，不再反复纠缠。
　　而她能做的，只有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