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穆氏托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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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终于有一日放了晴，地上的雪珠子都化成一滩滩水，不过一会儿又结成冰。
屋檐树梢上挂着不少冰柱子，在日头的照射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看着暖和，可是却比下雪天还冷上几分。
许嬷嬷得了白德远的吩咐，好生服侍着白妩颜用过了早膳，再将一应礼物都打点了一遍，才将白妩颜抱出了致静轩。
玉竹和青竹得了许嬷嬷的令，跟着白妩颜一道儿往威武侯府而去。
甫一下马车，威武侯夫人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织锦便候在马车边，掀起芙蓉富贵的轿帘笑道：
“表小姐快上轿子，这天看着暖和，可冷得很哩。”
白妩颜冲织锦甜甜笑了笑，一个扭身就进了轿子。
燕国公府上的摆设一律都是要精致秀美，每一处都精心设计，恨不得处处都是山水风景，而威武侯府却不同，武将之家的格局大开大合，前院和后院中间，是一方巨石制成的练武台，台沿边雕刻着白虎，鹰隼之类的飞禽走兽，让人乍一眼望去，就觉得心神俱骇。
威武侯府中没什么花木，便是冬日常见的梅花树也没几支，倒是四季常青的松柏植了不少，清淡而冷冽的香气，让人身心清醒。
待穿过了二门，到了正院处的厅房，织锦亲自抱了白妩颜下来，仔仔细细地给白妩颜带好猩红狐狸毛披风的兜帽，带着她走过抄手游廊朝着王氏在的屋子里去。
一路上，左右望去，都是大气而空旷的景，却又处处都显出些家常的味道来。白妩颜很喜欢威武侯府，相较于精致的笼子，威武侯府才是一个真正的家。
织锦才抱着白妩颜进了千玺居，穆川宪就走到织锦身边，拉着白妩颜的手道：“好妹妹，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穆川宪的手指看去，真是一株枝干遒劲花色亲人的绿梅，那绿梅上面的雪水似乎才将将化开，显得那颜色格外晶莹剔透。
盛着绿梅的是一三彩琉璃梅花瓶，倒是和那绿梅相映成趣，显见是用足了心思。
织锦将白妩颜放到地上，白妩颜先是冲着从临窗大炕上走下来的王氏行了一礼，笑眯眯地喊了一声：“舅母。”
王氏生了两个儿子，对女孩子本身就稀罕得不得了，白妩颜又天生长了一副福气模样，眉目间和她母亲穆婉霜也极其相似，王氏看到白妩颜就喜欢的不得了，忙携了白妩颜的手上炕道：
“你别理你哥哥，他就是个泼猴儿。昨儿个听说你要来，就满上京城寻那绿梅，还说不能做了失信的小人！你且看，他如今可不就是个小人儿？”
白妩颜哪里听不出来，王氏明面上是在说穆川宪闹腾，实际上却在说穆川宪对自己的好。白妩颜伸手小胖手捂了嘴直笑，道：
“哥哥这是言而有信。他上回在万佛寺答应我来着。”
一副天真女孩儿的模样，偏生说出来的话老成又妥帖，哪个母亲能听别人说自己儿子半句不好？
王氏脸上笑得更是开怀，又拉着白妩颜问府中的事情，有时候白妩颜答不上来，身边的许嬷嬷也能跟着答上一两句。
王氏知道白妩颜过得好，忙伸手捏了捏白妩颜的俏脸儿，留下一丝红印子，笑道：“咱们家阿妩是该娇养着一辈子，也不知道哪家有这个福气。”
这话谁能答得上来？王氏身边的嬷嬷忙笑道：“表小姐这人品相貌，什么样的人家配不得？”
王氏眼睛扫过支着耳朵听自己说话的二儿子，心中只觉得好笑，也不点破。过了一会儿，王氏便冲穆川宪道：
“你这泼猴儿，你哥哥今日下了值，说是要考考你，你还不过去？”
穆川宪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就差一步三回头了，王氏看得只想笑：“待会儿我便把妹妹给你们哥俩送去，你大哥哥也惦记着你呢。”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白妩颜说的。
穆川宪的亲哥哥，将来要继承威武侯府的穆川彦现在正是御前四品侍卫。官阶虽然受了祖上余泽，可是能够在御前露脸，却是实打实入了圣上的眼。
当年太傅拽着穆川彦不放，直恨不得拉了穆川彦做关门弟子，偏生皇上经过，大笑道：“他出身武将之家，举止颇有君子之风。你拉了他做学问，将来他也会是个儒将。”
能够从当今口中得到如此评价的青年才俊，满朝上下屈指可数，而当时的穆川彦不过十一岁而已。
如今穆川彦已经到了十五岁，正是要开始相亲事的年纪，王氏却半点儿也不急，端看着多少人盯着穆家门前的石狮子，就知道穆川彦根本就不愁亲事。
穆川宪的亲事王氏大抵还要愁一愁，看看谁能够制得住这皮猴儿，穆川彦是半点儿都不用王氏操心。
白妩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她也想见一见这位大哥哥，别看圣上夸他君子之风，实则穆川彦大抵是整个威武侯府中最不拘一格的人。
穆川宪闹腾归闹腾，再出格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可是穆川彦却不同。他是个熟悉规则，并懂得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只一条，穆川彦的媳妇儿可是他自己找来的，偏偏不着痕迹地让双方定下了亲事，新婚之夜，所有人都以为穆川彦和他媳妇儿是第一次见面，殊不知穆川彦已经和对方见过多少回。
这件事情还是穆川彦的妻子阮氏上一世在自己面前说漏了嘴儿，才让自己知道了一个大概。
好说歹说，终于把穆川宪送走了，王氏也挥退了下人，将白妩颜的手握在手心问：
“阿妩这次来，听说是替你父亲带口信儿？”
白妩颜点了点头：“舅母，父亲听说您要把善堂办到其他州府去，让阿妩来替母亲尽一份心力。”
王氏心中微讶，她不过才起了这个头，联系些内宅妇人做些善事，也算是为自家的男人们行善积德，怎么白德远就得了消息？
对着白妩颜，王氏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时候，忙拽住了白妩颜的手问：“你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白妩颜摇头晃脑，伸手去够那桌子上的香酥如意卷，王氏看她那小胖手够得费劲儿，将那碟子往前一递，笑道：
“小丫头，要吃就和舅母说，还能不给你不成？”
白妩颜双手捧着香酥如意卷，冲着舅母眨巴眨巴眼睛：“是母亲告诉我的。”
香酥如意卷是穆婉霜在闺阁时最爱吃的甜食，为此在出嫁前还磨了王氏许久，就是要把这做香酥如意卷的厨子给带去燕国公府。
最后没要成，却还是带走了方子，每每回来都会嚷嚷着燕国公府做出来的味道不好，要王氏的陪嫁婆子给自己做。
小姑子爱撒娇，也只在威武侯府能撒撒娇，王氏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后来每每穆婉霜回威武侯府，王氏都准备了香酥如意卷，即便如今穆婉霜过世三年之久，王氏好像还是忘不掉这个习惯。
一听白妩颜的话，王氏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伸手用帕子捂住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儿，问白妩颜：
“你母亲可是给你托梦了？”
白妩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母亲就在我身边，说要我做善事，当个好姑娘，善人才有善报。”
王氏伸手轻轻抚摸白妩颜细密柔软的发髻，唇边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好，你拿来的银子舅母都拿去建善堂，咱们阿妩也长大了。”
白妩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被舅母夸奖了很高兴一般，正高兴着，白妩颜伸手拍了拍脑门：
“舅母，母亲还说，还说会冷，说会没吃的，会冻死人。”
王氏听了心中大惊，忙搂着白妩颜细细问了，白妩颜顺着王氏的话，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一些无关紧要地就糊弄过去，全然当自己年纪小不记事。
托梦一说委实不是个好办法，对旁人白妩颜都不敢这样说，可是对王氏却不同。王氏信佛，再则白妩颜是个六岁的女孩儿，哪里能够知道那些事儿？
她连上京城周边的州县都说不全，哪里能够晓得那么多的事情？
再加上最开始的香酥如意卷，王氏不自觉地就信了白妩颜的话，凝眉思索了片刻才道：“乖囡囡，真是难为你记得这么多事情。咱们家阿妩可真是聪明。”
白妩颜笑嘻嘻地冲王氏道：“母亲还说了，让舅母把做香酥如意卷的厨子给阿妩呢。”
王氏原本凝重的心情被白妩颜这么一搅和，又全部都没有了，伸手点了点白妩颜小巧的鼻头：
“净浑说，你母亲当年可答应得好好的，不再和我要这厨子。你舅父也喜欢吃她做的吃食，你母亲可不会和亲哥哥抢东西。”
白妩颜嘟起嘴，十分不高兴地揣着手：“舅母坏，舅母不疼阿妩，阿妩要去找大哥哥玩，大哥哥肯定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自然是自己母亲这个诓了厨子去的办法。王氏把白妩颜按在怀中好一通揉搓：
“啊哟，好阿妩，你大哥哥也喜欢这厨子做的吃食呢，怕是不肯给你。小机灵鬼儿，算盘这下可打不响了吧。”
白妩颜瘪着嘴，委委屈屈地看了王氏一眼，小屁股一扭就跳下了炕，哼哧哼哧地道：“阿妩才不信，阿妩要去找大哥哥。”
王氏见她自己个就往外跑，忙穿了鞋子，招呼丫鬟道：“织锦，你快拦住阿妩，让她穿了鞋子和披风，拿了手炉才能出去！”
织锦一贯就是平稳又机灵的丫头，一掀帘子就把白妩颜抓住抱了起来：“表小姐，这大冷天的可不兴着凉，着凉了可要喝苦药。”
说完，给白妩颜披上披风，又放了一个紫铜漆金手炉到白妩颜怀里，给白妩颜穿好南珠蜀锦绣鞋，才算是放开白妩颜。
白妩颜回头冲着王氏一笑，跑出了千玺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穆氏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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