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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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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们还维持着和敌人刀兵相接的姿势,生生被打断了,脸上的神色都还有点茫然。
顾凛紧紧盯着马上的人,提防他玩什么花样。
赵省生喝退手下,冷肃的面容都和缓了下来,他看向褚衍身后,幽暗的车厢深处。
“久仰大名啊,谢侯爷。何苦躲在暗处,若出车一叙,或许侯爷与本巡抚……都有裨益。”
谢殷正躲在褚衍背后当缩头乌龟,却没想到直接被点了大名,他整个人都愣了。
听到赵省生的话,褚衍眉头微拧,下意识放下垂帘想遮住车内场景。
虽然做完这个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个心狠手辣的巡抚嘴里说出来谢殷吓得抖了抖,但看着褚衍忍痛挺直的背影,谢殷用粽子手锤锤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背也挺直了。
褚衍旁边的垂帘一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谢殷已经重新将垂帘掀开。
那张在京城被传成“妖异之相”的脸也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
左脸从眼底到下颚一条殷红如血的旧疤,因为右脸的皮肤白皙,这条红疤更加注目。
赵省生的视线在那张脸上一扫而过。
谢殷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对他突然叫自己更是一头雾水。在肚子里演练半天才开口:“本侯不清楚巡抚大人所说的裨益何在?”
垂帘之下那张不及弱冠的脸,黑沉沉的眼睛看向车外,清冷矜贵。
谢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稳重和面无表情,内心里都快把赵省生揍成猪头了。
都要来杀他们了还说什么裨益!呸!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大奸臣!
本朝第一奸臣谢侯爷咬牙切齿地想。
赵省生笑了,他的视线在褚衍和谢殷两人间扫了一圈,心道天赐良机。
“京城薄家有女,年方十六,死于鸩杀。”
赵省生的话一出来,谢殷的脸色煞白了,再也维持不住稳重的姿态,如果隔近点就能轻易发现那双乌黑的瞳仁在颤动。
因为都挤在车门处,他和褚衍的衣衫交叠在一起,谢殷不敢偏头去看褚衍是什么表情,只有一股寒意笼罩住他。
赵省生不急不缓地将两人的反应囊入眼中,更信心十足。
“本巡抚远在江南,也对此事有所耳闻。而这薄家女……据说还是太后娘娘为昭王殿下定下的王妃人选?谢侯爷,这件事情你想必知晓得一清二楚。”
听着赵省生阴阳怪气的语调,谢殷僵着一动不动。
谢殷这壳子下可是与昭王隔着见血之仇,虽然这几日的和睦相处都快让谢殷忘记这一点了,眼下被赵省生提起来,拿准了命门。
赵省生这是……想瓦解他们,逐个击破?
谢殷乱糟糟地想,手借着袖口的遮掩紧张地揪着布料。
谢殷是一片懵懂茫然,褚衍眼中则是一片冷意。
没有人接赵省生的话,赵省生不以为意,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本巡抚一向仰慕谢侯爷行事狠辣果决,若今日能与谢侯爷谋事,本巡抚甘愿奉上黄金万两。”
谢殷的眸子倏的睁大了。
“相比这黄金万两之数,侯爷少了一个想要将你置于死地的仇敌,从此仕途顺遂,岂不快哉!”
说到这里,赵省生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阴测测起来。
“若是侯爷不愿与本巡抚谋事……那今日,本巡抚少不得要多费番心思,想想如何来一场雪塌,昭王殿下与谢侯爷……皆毙命于雪中。”
空气一下子冷凝起来。
谢殷怔怔盯着他,迟钝的大脑转动半天,终于完全领会了赵省生的暗示。
谢殷忍不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这个江南巡抚,心思太狠毒了!
现在就当着褚衍的面他就能堂而皇之和自己谋划杀害昭王的事情!
谢殷当然完全不会听赵省生的话,可他顶着这个奸臣的壳子,若是原来的谢侯爷,会听赵省生的话吗?
最关键的是,褚衍会如何想?
先前谢殷还不敢偏头去看褚衍的神情,现在着急起来谢殷也不管不顾了,立马侧过头去看褚衍。
褚衍只留给他一个散发着寒意的侧脸。
而在马车之外,原本牢牢围着马车的护卫们不知何时已经有隐隐分做两波的势头。
卫千的人护在谢殷一侧,顾凛和受伤的近卫们则紧贴昭王,而且不但提防着赵省生的人,还在提防着卫千的人。
赵省生确实拿住了命门,见到眼前暗潮汹涌的局面,他忍不住心中得意。
谢殷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眼下最急的就是告诉褚衍自己没被赵省生劝动心,虽然谢殷还不知道要怎么避开赵省生把这话告诉褚衍。
他已经忍不住要伸手去拉褚衍了,那张清俊无双的脸终于转了过来。
谢殷的焦急在看到这张脸上的寒意的时候一下子冷却了下去。
褚衍盯着他,如同盯着一个深仇大恨的敌人,谢殷觉得自己都能被褚衍身上的寒意冻起来。
褚衍垂下眼眸,忽然一声脆响,剑刃的冷光反射在了谢殷脸上。
谢殷的眸子睁大了,褚衍将他的佩剑拔出三寸搁在膝上,冷冷扫向谢殷。
“谢大人,可是要与逆贼为伍?”
这话是问句,但是褚衍提防的模样、冰冷的神情都表明他不是在问谢殷。
谢殷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憋屈涌上来。
褚衍垂眸看他,那双黑葡萄仁似的圆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褚衍竟然莫名看出了控诉和委屈,弄得葡萄仁也变得湿漉漉的。
褚衍下意识偏过头避开那视线,虽然做完这个举动他怔愣了一瞬。
谢殷低头看着横在二人中的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赵省生倒是对着“傻王爷”的举动十分满意,自己不过挑个火,昭王就将自己送往死地了。
虽然眼下的情形,他大可以让两人都毙命于此,可是那之后他就得与整个朝廷作对。若是说动了谢殷,有这么一个活人证,说不定他还可以稳稳做他的江南巡抚,而谢殷,则借他之手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赵省生看向车帘处,这种时候,对方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该选哪条路。
如他所料,那位昭王拔剑之后,谢侯爷忽然跳下马车,立刻被他的手下围拢。
剩下的近卫围紧马车,更显得孤立无援。
被层层护卫从马车边走开的谢侯爷转过头来,看向赵省生。那条怪异的红疤在亮处更加刺眼。
“赵巡抚,闻名不如见面。”
谢殷踩着雪走向赵省生。
马车上,褚衍攥紧了衣襟,眼神死死盯在那清瘦的少年般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