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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应该与不应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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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筑在军营里和人掰了一下午的手腕,直到楚昭云叫她才离开。
而且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差几个人就能把他们所有人都赢了啊。
自从朝廷的粮草运来开始,莫离筑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妇幼院的人们也都开始忙着准备过年了。
莫离筑现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劈柴挑水、挑水劈柴。
或者托着腮看张大嫂她们给妇幼院的孩子们缝衣服。
但让莫离筑没想到的是张大嫂还给她缝了一身。
那是一套红色的棉甲。
她一边试着衣服一边听张大嫂在一旁说,“本来想给你缝一身黑色的来着,那个耐脏,但是又觉着快过年了,就给你换了了红色布料,喜庆点儿”。
张大嫂过来帮莫离筑正了正衣服,笑着说,“莫姑娘穿着这身真是好看”。
“谢谢大嫂”,莫离筑弯着眼睛笑,然后用手把刚才试衣服时候弄乱的头发理了理。
张大嫂看着莫离筑手上因为猎野猪的时候弄到的伤口,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出了门。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正的抱着了个长匣子。
张大嫂把长匣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她从怀里掏出了个手绢认真的擦着匣子上面的灰,张大嫂的声音在回荡在这个小屋子里,显得格外悠长,她怀念的说,“这把刀是我相公祖上传下来的,可惜他打小儿就体弱,一直用不上”。
她打开匣子,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把明亮的刀,“那年的战势特别急,朝廷的粮草又供应不上,最后全城的男人都出去拼命了,他也非要跟着,说是一定要让这把刀见见血,可是他那身子骨哪成啊,刀还没举起来呢,人头就落了地”,张大嫂的声音开始哽咽“这刀还是我翻着尸体找出来的”。
张大嫂擦了擦眼泪,又把匣子推给莫离筑,“下回你就拿着它进山吧,别用那两把钝斧子了,小姑娘的手嫩,得好好保护着”。
莫离筑看着匣子里那把品相上佳的刀,自然是不会收的,“大嫂,这是把好刀,你还是把它传给哪个有天赋的孩子吧,这刀用来杀畜生浪费了”。
张大嫂摇头,又把刀推了回去,“收下吧莫姑娘,这城说不定哪天就破了,浪费也比叫人抢去的好”。
于是,从那天起,莫离筑的身边出现了把形影不离的刀。
劈、挑、砍、削、割,她开始学习怎么用刀。
刀,到也,以斩伐到其所乃击之也。
沾者必死,挨者必亡。
一往无前,是刀的道。
莫离筑经好像常抚摸手里的这把刀,明明只是把凡刀,但是握在手里的时候却能够感到它因为兴奋而微微的颤抖。
你也在不甘心吗?
莫离筑在心里默默地问。
白地,红衣,美人煞气无边。
……
过年的那天城里是难得的热闹。
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街面、门窗上贴着的红纸、被用来代替鞭炮的哨声以及香喷喷的饭菜。
莫离筑在切着野猪肉。
这猪肉是她昨天才新抓回来的,莫离筑一边切一边有些担忧,会不会这个冬天还没过去山上的野猪就被抓完了啊。
这时候路过她身边的人张大嫂笑着说了一句,“小筑的刀工真好,能把每片肉都切的一样”。
然后另一个大嫂子在一边说,“莫姑娘手稳”。
莫离筑在心里表示认可,然后悄悄的加了一句,“心也稳”。
就在饭菜快要熟了,几个男孩子已经拿出了之前偷偷攒下的鞭炮准备放的时候,马大爷着急忙慌的推开了妇幼院的大门,他语气急促,声音惊慌,“外边……外边打起来了,羌国的人……”。
不用马大爷说完,大家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震天的炮火声。
有胆儿小的女孩子已经尖叫着投到了大人的怀里,而男孩子们也一边惴惴不安着,一边想要跃跃欲试的上战场。
边界的男孩子一直在期盼着长大,因为他们都渴望上战场,就像他们的父兄一样,把为国捐躯当做荣光。
张大嫂一向是这里的主心骨,她沉默了一瞬就镇定的站起来,“把东西都搬到地道里区,我们在那儿过年”,她朝所有人安抚的笑,“没事儿的,既然将军没让人来通知我们,那就说明没问题”。
“将军永远不会抛下我们的”。
然后她开始指挥众人把东西都移到地道里。
而莫离筑这时候已经拿起了她放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大刀,趁着大家还有些混乱的时候悄悄的出去了。
穿着那身红色的棉甲,飞快的行走在白皑皑的大地,奔向了那片轰隆隆的、每一个瞬间都有人倒下的、鲜血淋漓的战场。
何恕人站在墙上,一面瞭望着下面的局势,一面计算着在心里周密的计算着敌我双方的兵力。
忽然,他感觉身边红影一闪,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是那个力气奇大的莫姑娘。
莫离筑像一阵风一样刮过战场。
她没有骑兵高大,但她却比骑兵的速度还要快、比马上训练有素的士兵还要灵活。
她不断的挥舞着手里的长柄刀,每一次挥刀就会收割掉一条性命。
她杀人的手就和她切菜的手一样稳。
稳稳地躲开那些伸过来的武器,又把手中的刀稳稳地插入对方头盔和铠甲之间那唯一的一道极窄的缝隙。
她成了这战场上的一条小河,河流到哪里,哪里就被淹没。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羌国的士兵也注意到了莫离筑。
她穿的显眼,长的也显眼。
于是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围在了她的身边。
莫离筑不会慌,她的手一点都没有抖,反而是更加的沉稳,依然眼睛都不眨的收割着那些人的性命,
那些弱小的,蝼蚁一般的性命。
莫离筑感到手里的刀越来越兴奋,但是她身上的刀口也在的一点点增多,毕竟她现在也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强大的凡人。
城墙上的何恕人注意到了莫离筑这边的情况,他挥挥手,派出了自己的一队亲兵去帮助对方。
双方一直厮杀到天黑,最后因为视线的限制,羌国的主帅才下令退兵。
莫离筑看着像潮水一样褪去的羌国人,和被留下来的那些如同死鱼一样的尸体,那些尸体下面缓缓的流向四面八方的血迹,还有那些在战场上受了伤的正在呻吟的士兵。
她的心底忽然涌出了一阵不可抵抗的疲惫。
莫离筑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她不由得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何恕人看着倒在自己手臂上的女子,内心是有些尴尬的。
本来他只是想慰问这个姑娘几句的,没想到对方恰好倒了下来。
何恕人回头,发现战场上唯一的女孩子楚昭云正在医治伤兵。
于是他只好把莫姑娘抱在了怀里,一面交代楚昭青料理后面的事情,一面抱着怀里的人往回走。
他尝试着把对方手里的那把长刀拿出来,却发现这个莫姑娘虽然已经昏迷了,却还是将这把刀握的紧紧的。
何恕人只好托起了莫离筑的手臂,以免那把垂下的长刀伤了别人,他在手下士兵各异的目光下,严肃着脸向回城的方向走去。
正当他感叹着这个姑娘的体重好轻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说,“将军,担架到了”。
“哦,哦”。
何将军难得的有些尴尬。
莫离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但是她却懒懒的不想动。
她觉得自己遇到了障。
昨晚的人杀得太容易了。
其实她可以选择不出去的。
莫离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些人可以死,但却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不应该死在她的手里,死在她这样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的手里。
她的力量不属于这里。
她在欺负人。
莫离筑在床上一直躺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期间张嫂来看过她一次,见她除了脸色不好也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
于是她给莫离筑留了饭菜之后就走了。
外面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她得赶快出去帮忙。
莫离筑起床之后,也没去拿床边放着的那把长刀,而是直接的走了出去。
很奇怪的,她没有去妇幼院,也没有去找楚昭云,她去了军营。
莫名的,在这个城里,她最信任的就是何恕人。
明明两个人从来没有正式的见过面。
也许是因为这个城里的男女老少都在信任着他的关系吧。
在人们心中护着这个边陲城镇的,不是那些军马、也不是那些武器,是他们的将军。
他们爱民如子的将军。
何恕人在晚上回到帐子里的时候明显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慢慢的在帐内的地面上走来走去,忽然,他猛地蹲了下来,皱着眉疑惑的看着藏在他案牍下的莫姑娘。
莫离筑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周围明亮的灯火。
何恕人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但还是犹豫着把周围的烛火灭掉了。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在一片黑暗中被人拉住了,接着那双柔软的手一点点的引着他坐到了榻上。
何恕人想着对方今天在战场上的表现,还是没有声张。
“你怎么进来的?”何恕人小声的问,他知道自己门口的守卫身手还是不错的。
“你的守卫身手太弱了”,莫离筑也小声的回,她很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