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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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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遮挡着大厅里的风景,只能靠身边的随从和自己的耳朵来估摸着发生了什么。
看,这就是所谓的贝勒爷。
连用自己眼睛看东西的资本也没有。
贝勒爷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得到的狂欢,不会太久,就要消失了。
日本人现在再厉害也没办法得到整个中国。
连大清都被推翻的中国,怎么能让日本这种弹丸之地得到呢!
所谓满洲国,不过是场末日闹剧罢了,长久不得。
生在帝王家,不过生不逢时,他怎么会真的一无是处呢?
其实他什么都看得穿,只是不能又懒得表现出来,毕竟寄人篱下,断不可功高盖主。
可是……
大清亡了,他知道。
满洲国是日本在中国的傀儡,他知道。
时代在发展,他知道。
守着那份所谓的祖宗留下来的职称,其实早已有名无实,他知道。
他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他只是身不由己,这条路,不是他选的,是祖宗定的。
日本人留着他不就是因为他是前朝的贝勒吗?
可他太弱小,没有办法反抗,只有接受这锦衣玉食的牢笼生活。
他不愿困在满洲国里。
却逃不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没活过。
轻轻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听着外面,那个点天灯的人大约是弹尽粮绝了。
叫来侍卫送了一箱钱给那个点天灯的人送去。
钱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要的,是至死也得不到的自由。
那人据说是彭三鞭,新月饭店的姑爷,其实不然。
他在东北见过他,似乎是张家人,后来被日本人逼了出去。
既然他不是来娶亲,那他的目的便只在药上。挥金如土,显然不是为了奇货可居,而是为了救人。眉目间没有过多的焦急,病的明显不是自己至亲的人。看他极为在意身边人的模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很有可能兄弟有难。
贝勒爷平生最敬佩的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再加上他那番与日本人对质的话语,当下便欲与其结交。
眨眼间,堂中的闹剧便已发展到高潮,那人的随从手执黑布条,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迅速用针扎了一下。聪明至极。
就这一刻,双眼遮住的那人的风气被站在一旁笑的胸有成竹的随从盖了下去。
他,是谁?
跟在那人身后,故意遮盖起来自己的锋芒,安静做一个军师。
他,是谁?
全场安静时,只有一串高跟鞋踏地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他望过去,是之前与他们坐在一起的岳尧岳公子。
抬手唤过一个侍卫:“请岳公子来这里。”
那侍卫点点头,向着岳尧方向走去。
他再度看向大堂里,那随从正与尹小姐一起大声说话,为了让这假彭三鞭赢,真是煞费苦心啊。
视线却定在那随从时不时出来的虎牙上,心神一颤。
“爷,岳公子带到。”
侍卫冰冷机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回过神,微笑着对上岳尧的眼:“岳公子,请坐。”
粗布长衫替换了精致旗袍,还是布鞋穿着舒服,岳尧摸了摸挽起头发的玉簪,坐到贝勒爷指的地方。
“不知贝勒爷叫来贫道是想测字还是断命格?”将长衫衣摆整齐,商业的微笑着。
他摇摇头不回答,却指了指她的一身行头:“怎么岳公子来还换了衣衫?”
岳尧一时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不问正事,便随了他的意,即问即答:“女子衣衫自小没怎么穿过,怎敢用那种面貌见贝勒爷?”
贝勒爷笑着不再看她,又看向堂中对质的两人,不再言语。
岳尧陪他看向堂中也不再言语,忽然,她懂了。
能让贝勒爷如此不知所谓的,恐怕只有……
只能是她在意的那个。
偷偷瞥一眼贝勒爷的表情,竟与自己一般无异,是那种除了张启山眼中的欲,单纯的喜欢。
情敌,真是多啊!
岳尧摇摇头,抻抻衣袖苦笑着。
“他是谁?”无端端冒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着急,像随口的闲聊,只想试试这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岳公子是不是真的可以看人心。
“是贝勒爷感兴趣的那个,还是敬佩的那个?”岳尧也学他闲聊的模样讲出他心中的评价,又将他的试探推掉。
他这才把注意力全部给她,脸上尽是惊喜的表情:“岳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一阵欢呼。
堂中已分高低,假胜真。
“那就明人不讲暗话,”贝勒爷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我与我感兴趣的人可有缘分?”
她看了一眼自结束后便一直在找她的人,在心底暗暗演算,得到的答案让她松了一口气。
“难做比翼双飞燕,天涯何处不相逢。”岳尧站起身,拂了拂无一点皱褶的长袍,“贝勒爷,即便你二人有缘分,那人也断不是雌伏人下的兔儿爷,您姻缘不在此。”说完便欲离开。
“等等。”贝勒爷站起身,皱了眉,轻声问,“如若我,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可不可以帮我指条明路,这日子,该当如何?”
话语里的谦卑惊呆了岳尧,他一落地就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却可以为一事如此。
且不说自由是否高贵,他完全可以过着奢靡的生活,安稳的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
可他心里竟宁愿吃苦,也不要做困兽。
她忽然觉得,如果他与齐铁嘴有缘分,他定会待他百般好,好过天下人。
如果,齐铁嘴是甘心雌伏的人,贝勒爷比佛爷不知好多少倍。
如果……
不,不会有如果。
先生,得是她的。
可面前这个高高在上却不快乐的人,实在令人心疼。
岳尧什么都好,就有一样,总是圣母心太重,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转身抱住站得挺直的人,像男人一样拍拍他的背:“爷,人生短的很,得过且过,要快乐的活。”说完没等他反应便松手退后一步,抱拳,“告辞。”
贝勒爷见她转身走得利落,暗暗笑了。
有意思。
怎么这一个两个都这么有意思。
却独独他自己的人生,没意思。
她说得过且过,他又何尝不明白,他只是,只是……
算了,便如此罢,以后……
以后总会好的。
“你去了哪里,还换了衣服?”齐铁嘴刚好正面迎上她,便急急忙忙抓住她手腕向住房走去,“走走走,佛爷跟着尹小姐去拿药了,咱们去拿行李。”
“回长沙?”岳尧任他抓着,打心底里泛出甜意,虽然明知对方没有任何情爱之意。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