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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到扬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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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放你出山,你需记住三点。第一,带上我的剑,用它打败试剑大会上所有对手!第二,找到你的师叔林木轩,将这封信交与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不与魔教中人打交道!”
“是,徒儿谨记。”
————————题记
扬州是现今天子脚下最繁华一处,不管是为利而忙的异国商客,还是舞文弄墨的才子佳人,亦或者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大侠,扬州总能绊住他们的脚步,而后轻而易举地占据他们心中最开阔的一片天,以致多少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吟诵:家有良田万顷,不如扬州春梦一宵!
然而这个人不一样。
他来此地,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三不为窈窕淑女。他不恋扬州醉人的风,因为这暖风将混着花香和脂粉气的落絮吹到他面前,让他止不住想要打喷嚏。
但他孤傲的目光中却颇有好奇之意,他像一匹孤狼,高傲而野性,他又像一名新生儿,以一个干净得不带一点尘埃的目光探索这个全新的天地。他从街道一边的糖葫芦,看到街道另一边的蘸糖人儿,他看别人,别人也看他——他看别人有多奇,别人观他便有多异。
这也无怪路人失礼,他这一身行当的确稀奇的紧!此间正值暮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在春光暖得催开群芳之际,他却身着雪狼皮大袄,外罩黑色羔羊毛背心,跨一双黑色短棉靴,背一柄玄铁重剑,怀中又抱一把重剑,这把剑却是外形丑陋,锈迹斑斑。
光是如此,可能还无法吸引见惯了奇人异事的土生土长的扬州人,他背上的行囊恰弥补了这一点——这包裹做工非常粗糙,却是用只生存在极寒地带的灵鹿的皮缝制,只要对缝纫稍有了解的手艺人,看到这样的包裹定要叹一句“暴殄天物圣所哀”,然后哪怕是倒贴钱也要求他将这包裹拆掉再加工。
不过他也绝不会同意便是了。这包裹是他的师爹亲手缝制的,用比灵鹿还要珍贵的冰蛇的筋作线,牢得很,证据便是里面装满了他猎杀的雪狼,他背着这些狼一路南下,直达扬州。
蓦地,他看到一人,倒不是那人的相貌有多吸引人——虽然那人的确容貌极美,但在常年与冰雪为伍的他的眼中,那人就和千千万万的世人同出一个模子,没什么区别。
让他在意的是那人的气场。
他长在北冥雪山之上,十年,二十年,早已是冰寒浸骨,虽然师傅说他所修内功心法为世间最纯粹最阳刚的心法,但他却天生对寒意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从北冥山到昆仑,自昆仑下扬州,他初见有如此阴寒之气之人!就好像北冥万年不化的积雪,生生逼得欲近其身的人退避三舍。由此,那人附近自然而然地形成一段真空代,在比肩接踵的街道也算个异类了。
他望着那人时,那人恰好也回头看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他好奇的眼光,只是在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人便将视线移开了。他轻笑一声,不解其意却觉得异常有趣。
天色渐晚,他按照师傅的指示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未曾放下包裹,就听得店小二殷切询问:“客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何为打尖儿?”
店小二笑容一僵,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饶是将他看得头皮发麻。
“客官莫非不是中原人?”
“中原为何?”
“这……便是您脚下的这方土地。”
“哦——”他点了点头,道,“确不是。”
“本店规定外来人住店需要名牌。”
他闻言便将自己的名牌递上,那块木牌也同他的包裹一样做工粗糙,当然,也是他师爹的手笔。
“慕……慕云飞……”店小二念了几遍才将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念出来,但是下面细小如蚊的其他字却是怎么也辨不清了。
“正是在下。”
“客官要吃饭还是住店。”小二用浅显的语句再一次问道。
“住店,”,慕云飞走了一天尚不觉饥饿,只是口渴难耐,便道:“饭菜不用,劳烦拿白水来。”
“好嘞。”
有谁在客栈喝白水?小二嘀咕一声,目光在他奇怪的衣着上逗留片刻,又瞅到他怀中重剑,这才按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急匆匆将水递上。
“咳咳咳……噗——”慕云飞接过水杯,豪饮一口却被呛得咳嗽连连,急忙将水吐出,正喷了一旁的店小二满头满脸。
“烫!烫!烫!”小二疼得围着慕云飞团团转,发出一阵阵杀猪般的嚎叫。
“咳咳咳咳……抱歉抱歉……咳咳……”慕云飞一边咳嗽一边道歉,一边从身侧的包裹里掏出一匹雪狼,“这个给你。”
小二看到半吐红舌,凶相毕露的狼头两腿一软,不由地哆嗦,“不……这个我不能收……”
“拿去!”
慕云飞只当他是和自己客气,于是猛地将雪狼向前一推,尖锐的狼牙直磕到店小二的脖子,店小二“砰”得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脖颈连连求饶:“客官,您放过我吧……把这东西拿走……您就是我爹——不,我爷爷!”
慕云飞不懂小二为什么那么害怕,他戳了戳死狼墨绿色的眼球,郁闷地问:“你当真不要?用这个皮做衣服可是暖和得很。”
“呵~怕是太暖和了,扬州人消受不起。”
一个略带阴沉的声音自店铺一隅传来,慕云飞与店小二本能地向那方望去,只见一名青衫客执杯危坐,他触及二人的目光,手上动作也未犹豫分毫,素手捻翠色玉杯往口边送去,轻启朱唇小酌一下,随即享受似的眯了眯眼,眉宇间的寒色遁去了几分。
“是你!”慕云飞眼前一亮,郁气一扫而空。
眼前这人可不就是他在街上偶遇之人么?不过此时他不再用发带束缚青丝,而是任其搭在他的肩上,衣上,让他原本清丽的面貌略显妖媚。
“他不要的话,便与了我吧。”
他放下玉杯,羽衫翩翩,说话间,已径直走到慕云飞桌前,旁若无人地坐下,一手支头,微眯双眼,款款说道。
“当然,当然,这位爷您请!”未等慕云飞开口,浑身湿淋淋的小二便谄媚地点头哈腰,头上水珠溅了一地。
那人抿了抿薄唇,面露不悦,似有所隐忍,半响方言:“拿酒来。”
“是,尊客您稍等,立马就来。”
慕云飞看了看小二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这人,暗道:这小二好生奇怪,怎么翻脸翻得这般快?
想了片刻,未想明白,小二已将一壶温酒呈上,又将两枚洗得亮白的酒杯置于二人面前,熟练地为两人添酒。
“尊客您请,有什么吩咐,随叫随到。”,小二忙完便向那人施一大礼,随后拱手却立。直到眼前那人不耐烦地挥退了他。
“你还要不要?”慕云飞指了指一旁的雪狼。
“你喝下这杯,我便要了。”
“行!”慕云飞没有丝毫犹豫地端起酒杯,头一仰,一口喝尽。
那人挑了挑眉,摇了摇头:“你便不问要是你不喝又是如何?”
“会怎样?”
“唰!”
那人打开折扇半遮朱颜,冷冷道:“那便杀了你!”
“呵~”慕云飞笑得开心,“这里人都像你这么有趣么?”
“你们那里人都似你这般无趣么?”
“我们那里?”慕云飞一把夺过那人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只有我,我师父,我师爹。”
“嗯……还有很多很多的雪狼和灵鹿——虽然它们都不是人。”慕云飞想了想,补充道。
“听上去很有趣。”那人不紧不慢地添了酒,白得像雪的手指上因酒意带了些许粉色,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很是好看,他将茶道用在添酒上,他的技艺是很多专业茶师也不能企及,能与之一较高下的又输与他的面貌——青丝半挽,玉扇遮面,面如冠玉,眉不画而黛,眸若点星,中有寒川,一袭寒衫阴郁巧遮媚骨,顾盼间虽媚意外显,但有薄唇诉薄情。此等姿容,虽宋玉潘安而不能及也。
美人在侧,常人如能与之共酌便道三生有幸,可惜慕云飞不懂得欣赏,只知酒来便饮。
“还好还好……”云飞又饮一杯,享受似的嘴角上扬,“这是什么东西?味道真不错。”
“酒。”
“酒,酒——”云飞靠在椅子上恰意地闭上眼,回味着唇齿间残余的特殊香味,“我喜欢这个字。”
“这世上很多人都爱它,岂独君乎?”
“包括你么?”,云飞问道。
那人添酒的手一顿,颔首不语。
就在慕云飞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那人却抢过他正递往唇边的酒杯,喝尽杯中美酒。
“包括我。”
慕云飞一愣,不甚在意那人的唇瓣触及自己刚舔过的杯边,而后笑着想要为他添酒,却觉一阵头晕目眩。
“你?”慕云飞抬眼望面前风轻云淡的那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嘻嘻~”
慕云飞恍惚间听得阁楼上有嬉笑声传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颇为费力地向上看去,却见一黑一白两个瘦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