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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十七章 春之声 4 ...

  •   六

      郭襄的特等奖得的并无悬念,她站在台上,把奖杯举起来,冲着观众和评委鞠躬,很雍容大方。杨康和令狐冲如约地拼命鼓掌,令狐冲还尖声地吹了口哨,引来周围很多人的侧目。杨康听见侧前面一个母亲对看上去只有7,8岁的女儿说,看见没有,就要像台上的姐姐那样,刻苦练琴,拿第一名,不要总是爱瞎跑疯玩扔沙包跳皮筋的,那个有什么用,高兴也是假的,像那个姐姐那样,拿最高的奖杯,捧最大束的鲜花,一个人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灯光集中照的地方,才是真正高兴的事情,你懂不懂。

      杨康下意识地去看那个小孩,她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台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然她仰起脸皱着眉头说,“可是我还是觉得跟好多同学一起比较更高兴一点。”

      她妈妈结巴了一下,接着扳起脸说,“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

      这时候,郭襄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舞台中间,被人群所簇拥,却又离着旁人有着距离,优雅地微笑。

      杨康眯着眼睛,略微走神,都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转身走向了后台,什么时候,秃头凸肚的礼部侍郎已经开始做闭幕致辞了,又是什么时候,郭襄已经背着琴盒,抱着花束,腋下夹着用报纸随随便便地包了的奖杯走了过来。

      令狐冲刚要再冲她欢呼一下,她已经把那一大束花塞到了他手里,占住了他准备再次振臂高呼庆祝她的胜利的手,说了一声,“帮我拿一下,”接着转头问杨康,“走吧,说好了我得奖我请客的。”杨康回过神来,嘿嘿一笑,“这么高兴啊?”郭襄瞥了他一眼,“可不么?不得奖我找什么借口找这么多人涮火锅啊。正宗四川麻辣火锅,我惦记好久了,但要是一个人坐那儿吃,不跟一傻子似的?”

      “我去不了了。”令狐冲有点遗憾地说,“要去一趟殷大夫那个同学家。他打电话找我说想尽快谈谈那片稿子的事儿,说是想改改赶下一期发表,其实,他说要删的,基本都是我觉得特涉及要害的。”他有点兴味索然地摇摇头,不大提得起精神来,但这件事有个结果,总比完全地无疾而终要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从壮志豪情地在山颠长啸,到咣当一声沉落到黑沉沉的海里,本来以为就沉下去了,他想他要尽情地悲愤并创痛的时候,忽然又来了艘飘飘摇摇的小船,经过他身边。他想,反正也上不了山顶了,其实不如海底沉着,可不知是因为残存的一点向往,还是本能,他还是要爬了上去。
      ”
      穆念慈随即颇为抱歉地对郭襄说,“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也不跟你吃饭了,不好意思啊!”

      郭襄看着她点了点头,“看来今天不是火锅天。方才我呼杨不悔,她也说有事儿不能过来。那,口头感谢你们来听我比赛,来陪我吃火锅。我可也得回家写作业去了,估计得点灯熬油,写道周一早上!”她把琴盒套子的背带往背上拉了拉,奖杯夹在腋下,冲令狐冲道,“这花儿还挺新鲜的,你看看送给那个好看的姐姐吧!”她笑了一笑,然后不再等他们,哼着方才比赛的曲调,大步地,往门口走了。一会儿的工夫,她小小的背影,便融进了往外涌动的人群之中,找不见了。

      七

      离北城医院几百米处的照片冲印店,杨不悔趴在柜台上,等着方才送来的胶卷。

      “得了得了。”老板从里间钻出来,手里提着装照片得纸袋,笑呵呵地道“还没见过您这么着急的顾客。咱这一小时冲印立等可取还不够快?您这一个小时跑过来三趟。”

      杨不悔不好意思地笑笑,交了钱拿过照片,说道,“小孩妈妈等着看照片呢嘛!”

      “孩子妈妈是您姐姐还是嫂子?”老板问道,“刚才我也看了眼,小双伴儿是好玩儿,孩子爸妈真是好福气!”

      杨不悔听了“好福气”三个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微笑道,“她应该会是个好福气的人。”说罢,跟老板道了谢,走出了店门。杨不悔往医院急赶了几步,又停下来,仰头看了看澄净的天空。她把照片从纸袋里取出来。

      皮肤红红皱皱的小东西,那么小,两个都还不足四斤重,简直就并不比烧鸡要大上多少。她看见他们的时候,一个皱着淡淡的眉,睡着;另一个却半睁着眼,侧着头,下巴绷着,小手轻轻地动,在找什么吗?

      他们是未足月的孩子,还都不能出暖箱,他们的妈妈,浑身还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下不了床。不能像那些住在有粉红色墙壁卡通头像的母婴同室的妈妈和孩子一样,尽情地享受这种新生命带来的,无以伦比的快乐。

      杨不悔赶到第三分区病房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给阌柔手术的谢逊,他说,手术很成功,这女病人恢复得也满快的,精神挺好,也没像通常作了直肠癌手术要带粪袋的病人那样消沉哭闹,醒了,安安静静的,只是问孩子怎么样。

      护士插口道,这女人真不容易,她丈夫给她讲,孩子很好,安全的,一对儿不到四斤的儿子,她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然后反过来倒是安慰他丈夫,说你别担心,别难过,我自从确诊了这个病,自己一直在问人,查书,咨询大夫,这虽然是癌,可是现在很多人做了手术,都不会再复发了。护士叹息说,这么个斯文好看的人儿,以后可就得带着粪袋生活了,可惜啊!我想着都难受,她倒是还挺乐观的。

      杨不悔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里面阌柔跟她的丈夫说着话,隐隐地听见她丈夫说,“你放心,两个都好。我刚才在儿科病房的大玻璃门外面看见了。不过不许进去嘛,还没到家属探视的时间----后天就成了。我回头拿相机来,把儿子照下来给你看个够。”

      杨不悔听了,转头飞快地往宿舍跑了回去,取了相机,出去买了胶卷,找到在婴儿室的朱九儿,换上了她的消毒衣,进去,对着那一对尚未被妈妈抱在怀里过的孩子,飞快地按动了快门。

      这是一对生在春天的孩子呢。从来诗情画意的九儿偏着头叹息,而从来粗疏的杨不悔,居然头一次没有耻笑九儿的“文学”,为了这句话,有一点快乐,一点感动。她想着“春天”和“孩子”两个词语,一时间放开了几个小时前还在的沉郁和惶然,也居然并没有去想什么化疗,粪袋,她眼前是那两张小小的脸,和阌柔安静的微笑。

      杨不悔站在街头,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咧嘴的,皱眉的,哭的;有一张,两个同时睁开了眼,似乎是好奇地瞪着镜头。四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杨不悔的头上身上,播撒在照片中那两个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的孩子的脸上,如此温暖地,照拂着这一对出生在春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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