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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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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感激地点着头,恨恨然剜了那小仆一眼,季绍景的声音又传过来:“怎么喝粥也能噎着,可是喝急了?如此荤腥的东西,以后早晨也不要再做了。”
“是。”
小仆恭敬应下,何清也跟着应,话音却凄凄惨惨,把着筷子望一圈满桌淡出鸟的菜色,对明天一点也不期待了。
“不过是少了点口福,大丈夫何患无肉。”何清一边磨着墨,一边安慰自己。
他自愿做苦力,侍墨端茶不假他人手,诚心要在季绍景跟前刷好感值。
可是可是,怎么少吃了几口肉,盯着这黑漆漆的墨汁就两眼发花起来!
何清逼着自己移开目光聚集心神,顶好的宣纸上,瑞安王的笔锋凌厉,一笔一画如有雷霆之势,苍劲有力,他多看了两眼,忍不住赞道:“王爷的字写的真是好看。”
季绍景提笔相问:“哪里好看?”
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捣乱有反应,何清先被问懵了,打了好几遍腹稿,绞尽脑汁想出几个仅有的词汇:“呃,力透纸背,笔势豪纵,非常有...大家之风!字如其人,可知王爷也是豪爽有度之人。”
一套马屁拍的滴水不漏,连何清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季绍景却摇了摇头,搁下笔。
“你过来。”
“啊?”
季绍景从笔架上拿过一只新笔,“教你练字。”
“王爷怎么突然要...”
“你不想?”
他当然不想!放着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练什么鸟字,何清正要推脱,冷不丁一个念头蹦出来,立马跑过去,往桌前一钻,恰好挤进季绍景怀里,把手塞进他掌心道:“王爷,我想学的,我都准备好啦。”
主动又暧昧,引得季绍景心里不禁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何清正眨着眼巴巴的望着他,下一秒,却被拽着领子拉到一侧,一本书跟着甩过来,季绍景说的认真:“初学者宜临摹,这是字帖,先比着临摹十遍,三日后本王检查。”
??
他理想中的胸贴背,手把手的教练字呢?这么厚一本帖子,三天抄十遍,玩他呢?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此刻活像个被雷劈过的枯树根子,连僵笑都扯不出来。
季绍景扫了一眼他欲哭无泪的绝望,点了点桌子:“还不赶紧拿着?”
何清哆嗦着手,将厚厚一本字帖拈起来,拐弯抹角地打商量:“王爷,抄字帖会很累的,万一我分了心神,担心伺候不好您。”
“既然这样,”季绍景果然松口,何清连忙将字帖的厚度朝他比了比,期待他收回成命。
季绍景又笑,“既然这样,这几日不需你跟着了,本王在别院里新择一间房间给你,你肯定能集中下心神。”
何清以前很喜欢卿欢院三字,卿欢清欢,嵌着名字的好心思,所以季绍景问他新院落想叫什么时,他未加思索便道出卿欢二字。
可真正在卿欢院里真正抄着厚厚一本字帖时,他却又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在这里呆。
何清晃了晃酸疼的手腕,哀怨瞟一眼桌前摆好的一叠纸,将身边瞌睡不止的尚琪推醒,幽幽问道:“王爷今天没找我吗?”
“没有,王爷一次都没找过公子。”刚醒的声音带着点木讷,却又无比认真,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在身上,浇的他心凉
叹息复叹息,最后还是认命的提笔又写,王爷可说了,练的好有赏,练不完就一直练,他可不想叫一本破字帖妨碍他找王爷卿卿我我,再说,不日便是宁裴卿大婚之日,他还想央着王爷带他同去赴宴呢。
从白天写到傍晚,要不是靠王爷许诺的神秘的赏赐撑着,他早就不干了。案前已燃起烛光,尚琪无所事事,借睡觉打发时间顺便刺激他的主子,何清瞅着他懒散的睡颜,暗骂一声“猪”,忍不住拿笔在他额头上画满数只小王八。
度日如年,三日期限就在眼前,何清将好不容易抄完的三遍一张接一张铺展在地,一想到还有七遍没写完,竟被那浩大的场面吓个冷战。
不干了,谁干谁是孙子。
何清“啪”的一摔笔,将他院子里两个丫头两个小厮连带一个厨娘都喊进来,一人分了一沓子任务,命他们熬夜赶工。
“比着我的字好好写,大大有赏!不然我就让王爷将你们都打一顿。”何清将一包银子在每个人眼前晃了三晃,一声令下,众人奋笔疾书,都不敢忤逆恃宠而骄的主子的意。
何清看着他们认真仔细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躺倒床上一拉锦被,美美的睡去。
众人拾柴火焰高,明日一早,可就能带着一堆的纸去交差了。
“三哥。”
第三日一早,季绍景方起身,一人已跟着管家寻了来。顾至诚将手里提的礼物放在桌上,打招呼道:“玉楼西新出了糕点,吃过的都赞不绝口,软糯又不甜腻,三哥赏脸尝一尝吧。”
“就因为几块糕点,能劳你亲自跑这趟?说吧,可是又遇上了什么事。”季绍景轻笑,看了眼精致的包装,忽然想起何清来,三日不见,也不知是不是安分。
“也没什么事...”顾志诚有点不自然,垂着头道:“就是后日宁大人婚宴上,可能要你帮个忙的。”
那日酒楼一聚,宁裴卿说的那些醉话,他最后还是替他瞒了下来,可不告诉三哥是一回事,让他装作没听过、再装交情深的去他婚宴,他真的不喜欢。
“宁大人的婚宴上,要劳三哥帮我个忙的。”顾志诚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后日了啊。”季绍景有些失神,接着又像在掩饰什么,温声道:“本王过的都快忘了时日。”
顾志诚见他这样,心里更是替他不平,胡扯:“大哥十日前去了江南,近些天里赶不回来祝贺,我怕顾府里没有当家人相去,会叫宁大人记恨上,所以请三哥带一个信,说明情况,更显得尊重。”
“你大哥抽不得空,你来...”
顾志诚忙打断他:“我...我也去不了,我病了,身体不适,且有日渐加重之势,必须要静养,婚宴什么的,实在不适合我这个病人。”说着,挤出数声咳嗽,憋的脸上通红,颇有几分烧热之感。
季绍景懒得点破他的心思,只答应下来,顾志诚立马开心起来,再三道谢,不等人送便连走带跑地出了门,一身轻松地告辞玩乐去了。
季绍景羡他心思纯澈,自由无束,垂眼看见那几包小点心时,却是转了心思,叫上个仆从一起,往卿欢院去了。
尚琪头上顶着三坨墨汁,厨娘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用手将毛笔的细毫抓聚在一起,外加三四个趴着歪着翻了白眼也不肯停笔的下人,季绍景踏进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怪异的景象。
更奇怪的是床边坐着的人,青丝散乱,垂着脑袋欲醒不醒,往他脸上看一眼,不起身请安就罢了,竟又倒回床上,嘴里还喃喃自语:“哎呀,发梦了发梦了,再睡一睡才好。”
季绍景终于忍不住,望向眼睛熬的红红的一众人问道:“你们在干什么,昨晚没睡觉吗。”
“睡不得睡不得,睡了要挨主子揍的。”尚琪快写的疯魔,笔下生风,完全凭着憨实本性有问必答。
“挨谁的揍?”
平平的语调,却惊得床上的人弹起身来,何清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生怕有人趁机告他一状,连鞋都来不及穿就疾奔下地:“见过王爷!”
“王爷可别误会,他们都是睡的饱饱的再来的,呃...这么早其实是来打扫屋子的,咳,现在打扫干净了,你们快出去吧。”身上只着了中衣,没有宽大的袖子也依然努力遮挡着季绍景的视线,何清解释着,要撵他们出去,一边又迅速的朝尚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地上散落的纸收拾起来。
“打扫个屋子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人,嗯?这是什么。”季绍景看着鱼贯而出的众人手上沾染的墨汁,忽然明白过来,却不挑明,听着何清扯皮,忽然尚琪双手奉过一叠纸张,季绍景不顾何清赧红的脸色,饶有兴趣的接过来翻了两翻。
尚琪这蠢货,会错意了!
何清气的五脏六腑闷痛,明明是让他藏好的,怎么还递给王爷了呢!
本以为藏的滴水不漏,却敌不过蠢帮手见招拆招,何清认命般低了头,闷闷道:“这是王爷命我练的字...”
“真丑。”
王府的小厮大多不认字,就算有何清的模板和字帖比着,落在纸上也成了一只又一只乱爬的虾,何清跟着瑞安王的视线翻过一页又一页,听着瑞安王的评价,自己正忍不住跟着点头,就听季绍景道:“你这几天,都是这样应付的本王?偷梁换柱,本事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