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95、番外七：我的竹马哥哥（13）

　　......

　　“那你要什么类型的，小祖宗你总得给我一个准话吧？”

　　“清北，戴眼镜，185以上。”

　　......

　　陈昀清华09经管系，净身高186，近视300度，完美符合要求。

　　赵文彦最近在筹备一个清华校庆的项目，在选角时一眼相中了陈昀，而沈乔对陈昀的欣赏和喜爱还尤甚，不仅将他引荐给很多在圈内摸爬滚打几十年都无法接触的大佬，甚至还打算拉霍霖的皮条。

　　意识到这一点的霍霖生无可恋，呆滞地在饭桌边坐完了全程：他是真的没搞明白，沈乔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念头，给他一个未成年的高三学生介绍男朋友的？

　　“我还不是担心嘛。”回家的路上，沈乔点了杆烟，带着点墨绿色的深邃眼眸在烟雾中略微迷离，“阿昀这款在圈子里是最受欢迎的，讲真要是我没遇到你赵叔叔我可能都会下手，天菜我不帮你先留意着，说不定你一毕业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就没机会。”霍霖小声说，“我不喜欢他。”

　　“永远不可能吗？”

　　“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沈乔掐灭了烟，“是矮了，丑了，气质差了，还是近视度数不够高了？”

　　霍霖不说话。

　　如果他的审美要具象化，那陈昀的确很符合，甚至没办法再精进一分，可他已经喜欢了一个人，那个人的一切就是他脑海中衡量喜欢的一个模子，旁人再像也差了缺了。

　　“你也说不出来对不对？”沉默了很久之后，沈乔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是平常说话时的随意，更像是他演电影时的抑扬顿挫，“一个各方面条件已经完美无缺、不能更好的人你都觉得你不可能喜欢，那你还想喜欢谁呢？”

　　霍霖错愕地看着沈乔，后者深邃的眼睛轻轻眯起，那种眼神他在电影里看到过，可平时沈乔从来不会这样看他:“喜欢阿昀你会很轻松，他至少喜欢男人。小霖，你是我的外甥，我不想看你这么苦恼，得不到的东西有的时候就该放宽心，我要是像你一样，不早就因为奥斯卡的事吞枪自杀了?”

　　“别说这些话！”霍霖低喝一声，伸手作势堵沈乔的嘴，“我不许你说。”

　　沈乔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手上，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乔在影坛的地位毋庸置疑，且不论他所创造过的票房奇迹和经典作品，他独特的表演方式已经被作为斯坦尼弗拉夫斯基理论之外的第四种方式载入影史，可以说在电影这个领域他就是一个活化石。但哪怕他的成就已经作为社会主流的共同认知而存在，电影届最权威最具有公信力的奖项------奥斯卡奖-------却始终不肯给予他表彰，如果前几次还可以用资历或是同届竞争者太过强大等理由推脱，那前年宁可让凯斯特纳三封都不给沈乔颁奖，就是非常明显的意思了。

　　他是亚裔，不肯改国籍，不拍冲奥片，不参加公关，还从不避讳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和外国主流价值观大相径庭的政治立场，如果不是他背景强硬演技过硬，在好莱坞可能连片子都没办法拍，可即便他能留在好莱坞拍戏，甚至享受很多本土人都无法享受的资源与特权，原本应当是他囊中之物的奥斯卡也不可能得来容易。

　　报纸调侃他，霍霖也经常拿这件事怼沈乔，可他敢这么怼，就是因为知道沈乔对奥斯卡并不是真正在意。

　　“你会得奥斯卡的，就算要等个几十年那也是你的，你当然不会急。”霍霖甩开沈乔的手，“我也不想放宽心，我现在觉得不喜欢别人日子也还能过。”

　　“哪怕我隔三差五给你牵红线？”沈乔挑眉。

　　霍霖想了想，坚定道：“嗯，牵红线也没事。”

　　沈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自己外甥真是太有意思。他伸手拢了拢霍霖的头发，闲闲道：“行，这两个月就算了，等高考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

　　北影表演系的文化线算不上高，霍霖所谓的“成绩不好”其实只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读的北京最好的学校，跟最优秀的文化生一比自然逊色，况且他文综成绩还算不错，最后三个月更是突飞猛进，只是家里人怕他松懈，一直有意隐瞒北影文化收分的真实情况，以至于霍霖因为自己没上一本线的成绩正心灰意冷时，猛不丁知道他居然是北影文化第一。

　　“也就是分数看着好看，你也不能拿北京的分跟全国的比，重要是这个由头在，黎萧就多了个嚎头炒作。”沈乔简单解释了几句，忽得朝霍霖挑了挑眉，“今晚那个酒局我有事，你跟你赵叔叔去。”

　　“什么？”霍霖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没想到自己舅舅会临阵掉链子。

　　这段时间霍启渝在出差，沈芸陪霍霜去国外参加一个比赛，他一直被丢给舅舅照管，顺便趁此机会让沈乔带他结识一些演艺圈的人脉。沈乔看了他一眼，闲闲道：“阿昀也在，你担心什么？”

　　霍霖再次受到暴击，无语凝噎。

　　赵文彦性格冷淡，霍霖一向对他有些敬怕，当然不敢指望他能在酒局上照看自己，可陈昀来也不比赵文彦好到哪里去。

　　四月份之后他有见过几次陈昀，尽管接触不多，霍霖也隐隐约约明白沈乔为什么那么喜欢他。陈昀性格温和，待人处事极有分寸，和这样的人相处其实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可看到陈昀的脸，霍霖就会想起沈乔的心思和自己那说不出口的暗恋，再然后就会手足无措。

　　酒局上，他跟在陈昀身后，心不在焉，等了空闲，陈昀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很怕我吗？”

　　他眼睛尤其像聂昀昭，眉骨深邃，不言不语时便自带了深情的意味。霍霖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切切道：“我没有......”

　　陈昀挑眉。

　　他气质很特别，既像冲淡平和的茶，又像回味无穷的酒，即便本来的皮囊已经足够英俊夺目，独特的风采也让他区别于常人。霍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还不明显吗？”陈昀失笑，“不想看我，见我就躲，我跟你说话时也很不情愿的样子，不是怕我难道是喜欢我？”

　　“不！我没有！”霍霖失口否认道，他意识到这话很失礼，又低垂下头，“对不起，你很好，我不是不......我只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脑子不知怎么抽的，竟然脱口而出。话说出口霍霖就意识到失言。他看到陈昀脸上隐隐的失落，慌忙道：“对不起！我......”

　　他心中又急又气，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一着急便有些控制不住眼睛中的泪水，陈昀反而慌了手脚，急忙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他。都是快成年的人了，霍霖多少还是有点自制力，过了一会儿还是止住了眼泪，他觉得丢脸又难堪，头埋得越来越低：“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陈昀脸上仍笑意不改，心中却有些理解了沈乔为什么会拉着他疯狂吐槽外甥就是个小祖宗，他微微俯下身，保持着不过分亲密的动作，“先去趟洗手间吧。”

　　，

　　霍霖洗干净了脸，除了眼睛还有些发红外也没什么异样。陈昀还在门口等着他，霍霖吸了吸气，又说道：“对不起。”

　　“我说过了，真的没事。”陈昀无奈道，“我跟赵老师说了，先带你回去。”

　　霍霖低着头：“麻烦你了。”

　　跟赵文彦告别时他就给了陈昀他自己的车钥匙，陈昀坐在驾驶座上，直到堵在路上时气氛都一片沉默。

　　霍霖根本不敢看他，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来龙去脉都坦白：“在昌安会馆见你那天晚上，沈老师跟我说了他的打算，包括你有喜欢的人的事。他问我的意思，我的确觉得我很喜欢你，就答应了他多和你接触，当然，第二次见面我就知道你对我没有意思，只是我还想试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霍霖有些惊慌的脸上，那样子让他有些想上手安抚的，但想到他们不算亲近的关系和正在开车的缘故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部分，你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我不在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好不容易不难受了，你别又为难我。”

　　霍霖终于笑了：“谢谢陈哥。”

　　绿灯亮了，车往前面挪了几个车位，又停住了。陈昀忽然问：“能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好。”霍霖现在对陈昀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加上心里的想法他想要倾述的愿景由来已久，这下也没有放过，“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很优秀，一直对我很好，跟你一个学校比你大一届，我，我很喜欢他。”

　　“聂学长？”

　　“......嗯。”霍霖破罐破摔，看着陈昀那双眼睛又有些失落，“可他不喜欢我。”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霍霖摇摇头，“他不会喜欢我的。”

　　“就这么肯定？”

　　“我只是怕，我不想他当不成我男朋友，也当不成我哥哥。”

　　“聂学长一直没交女朋友，系花校花给他明里暗里送秋波都不为所动，对此学校里有两个猜想，一，醉心学术无心恋爱；二，弯的。鉴于他没少社交，唯一一次去辩论赛还是辩一个同性恋相关辩题，现在全校都觉得是后者。”陈昀轻笑，“沈老师的想法未必一定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聂学长也喜欢你，你主动一点，是对你们两个的感情负责。”

　　陈昀越说，霍霖的眼睛就越亮，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却又有些瑟缩：“可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那是对你负责，至少你不用再抱着希望患得患失。而且被拒绝，你大可以说是个玩笑或者一时想岔了，我得打击你一下，你演技不好，即便你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如果是拒绝和疏远，那迟早都会发生，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霍霖的心跳越来越快，不自禁问：“那如果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呢？”

　　“那说明他是个渣。”陈昀踩下刹车，“真是这个情况，你别说把他当男朋友，最好也别当他是哥哥。”

　　，

　　霍霖在快到家时就给聂昀昭打了电话说在他家歇一晚，等到了家聂昀昭已经等在门口，看到霍霖旁边的陈昀，微微有些意外：“陈昀？”

　　“聂学长。”陈昀朝聂昀昭点头致意，又对霍霖道，“我还要给赵老师还车，先走了。”

　　“好。”霍霖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陈昀，“谢谢你送我，昀哥。”

　　陈昀笑了笑，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对上聂昀昭的视线也没有慌张，从从容容地开车走人。

　　聂昀昭心里有些不爽。

　　以前这些宴会如果不是司机或霍霖的家人，肯定就是他送霍霖回家，这个叫陈昀的不仅抢过了他的任务，看上去跟霍霖还相处得不错，甚至挺熟。

　　霍霖有了熟人，他却不知道。

　　多惊怒真谈不上，就是有点不爽，聂昀昭想起沈乔还跟自己打探过陈昀，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关上门，他终于忍不住问霍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四月份，之后见过几次面，不过你那个时候回学校备考了，我就没跟你说。”霍霖把包挂在架子上，“舅舅介绍我们认识的。”

　　“想给你介绍朋友？”聂昀昭还怀了一丝希望。

　　“想给我介绍男朋友。”霍霖看着聂昀昭，静静道，“当初梁愈带我去Destination，是我要他带我去的，我那时发现我喜欢男人，想确认一下。”

　　“那、那现在确认了吗？”

　　“确认了。我喜欢男人，不会变的。”霍霖说。

　　他拿起个抱枕坐在沙发上，聂昀昭犹豫了下，跟着他坐过去了。两个人中好一阵沉默，聂昀昭才期期艾艾道：“同性恋也没什么，霍叔叔他们很开明，不会介意的，你看沈叔叔都给你介绍男朋友了，将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越说越乱，冷不丁蹦出句，“你喜欢他吗？”

　　他眼神有些迟疑，也有些担忧和忐忑，似乎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却又什么话都没再说，好像比起自己是同性恋这件本应该石破天惊的事，自己喜欢谁才是他最关心的。

　　霍霖心中骤然生出一股勇气，他看着聂昀昭，摇摇头。

　　“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霍霖仰起头，紧紧盯着聂昀昭的眼睛，“昀昭哥哥，你喜欢我吗？”

　　，

　　完了。聂昀昭心想。

　　霍霖现在完全清醒，语气认真，一字一句跟他说他一年半前说过的话，他避无可避，必须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不能答应，又害怕拒绝，更不想糊弄过去让霍霖患得患失，他甚至想自己今天晚上就不该待在家里。

　　“昀昭哥哥。”他听到霍霖的声音，他看到霍霖的眼睛仍旧专注地望着他，灼热而不加掩饰，“你怎么不说话？”

　　我也很想给你一个准话，可小霖，我真的不知道我能说什么。

　　指望你过几年换条路子走已经被证明是我的一厢情愿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小霖，你让我静一静。”他喃喃道，“你让我想想好不好.......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聂昀昭后半句话已经称得上哀求了，陈昀跟他讲的可能里根本没有这一项。霍霖一时困惑，下意识点了点头。

　　聂昀昭如蒙大赦，急忙进了房间。

　　，

　　房间里，聂昀昭在床边坐了会儿，摸出了手机。

　　他打开MSN，点开跟一个叫“V.S.”的人的聊天记录，迟疑片刻，拨通了语音电话。

　　他在国内的朋友大多知道霍霖的存在，跟他们交流自然有诸多不便，这个时候他能求助的好像只有V.S.这个远在纽黑文的网友，至少山高水远，没什么翻车的机会。

　　他等了会儿，才终于等到V.S.接通，此时美国还是上午，V.S.的精神十分不错：“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聂？”

　　“非常紧急，十分需要你的帮助。”聂昀昭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他简明扼要地把跟霍霖的事陈述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道，“他现在就在门外边，我该怎么办？”

　　“你可能选对了人，我跟我的前男友和你们有一些像。”V.S.沉默片刻，用带着些追忆怅惘的语气再次开口，“他是我父亲的学生，跟我很早就认识，我刚刚发现我的性向时喜欢过他，两年后我向他表白，他答应了我，两个月后我发现我还是把他当哥哥，于是我提出分手，他同意了。”

　　“那现在呢？”

　　“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V.S.轻笑，“聂，虽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但十几年的感情不会有那么脆弱。”他话锋一转，“对了，你有探听过你家长对同性恋的意见吗？我记得你爸好像很难搞？”

　　聂昀昭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他的意见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我和我弟弟的关系，我要稳妥。”
　　“OK，不过百分百的稳妥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还犹豫，那我给你出个主意。拿一枚硬币，扔到桌子上，然后看是哪一面。”V.S.说，“看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

　　聂昀昭从房间里出来时霍霖正在看手机，等聂昀昭出来后匆匆忙忙锁了屏：“昀昭哥哥......”

　　聂昀昭坐在他旁边，抱着他，闷声说：“小霖，你听我说。”

　　霍霖脸上的惊喜和忐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聂昀昭强作镇定，尽量放平语气：“我大一的时候云旌就对我们几个出了柜，之后他看到了你的照片，开过我们的玩笑。我当时驳了他，之后却一直挂心不下。云旌说我喜欢你，但我一直不承认。”

　　霍霖的目光开始将信将疑，聂昀昭狠了狠心，继续道：“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我爸他当初生我，是为了赶在我爷爷去世前传宗接代，他不可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我也许也是喜欢你的，但是我......我一直觉得我不能这么想，加上你一直没有表现出你对我有哥哥之外的好感，我就一直觉得我不用面对这个问题。”

　　“刚刚我想了很久。”他深吸一口气，言语中蕴含着极激烈的情绪，却并没有看着霍霖的眼睛，“我不想一直做我爸手里面的傀儡，从出生到学业什么都听他安排，我想......试一试，就算会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可小霖，我害怕我最后还是发现我只把你当弟弟，到时候你怎么办？”

　　“只要我们不告诉家里人就行！”短暂的沉默后，霍霖急忙开口，他抓住聂昀昭的手，像是唯恐他反悔，“我们先谈......先试试，如果你觉得你只是吧我当弟弟，我们就还像现在这样。”

　　“你只要觉得你有可能喜欢我就好。”霍霖眼眶里已经隐隐有些湿润，“我喜欢你，你只要肯是，就是结论是你还是把我当弟弟我也不在乎的。”

　　他说得那么真挚那么恳切，聂昀昭心里有些害怕V.S.的想法并不会是霍霖的，又清楚分手必然不能是他先提出来。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再反悔，他看着霍霖的脸，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

　　“好，那我们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