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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诱僧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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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戒情抢了话。
“雨大……要不,我出去再拔一片叶子,两个人挤,别把你再弄湿了!”
连语调,都是一模一样。
“不行!”
帝江回答如昔,当年在不周山上,他不愿意妤桃离开自己的身边,如今还是一样的不愿意。他宁可自己被雨水淋到彻骨透凉,也不要戒情离开自己半步。
“……现在雨大,你刚刚才淋了,又出去拔叶子,不是又淋湿了?现在屈就一点,等这阵雨过了再说吧……”
帝江低头看他,发现戒情的脸有点红,小人儿不再动弹,安静地呆在他的身边,这回,是乖乖地不张口,也不说话,极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雨水飘进来,帝江和戒情一起微微地打了一个冷颤,那一动,摩擦着帝江的衣袂,这熟悉的躁热,又冲击着自己的理智。
待第二滴水珠滑进戒情的衣领时,戒情再也忍不住似地撒开了举着芭蕉叶的手,欲朝雨里跑去。
可是,这回,帝江无论如何都不再任他任性了,他要在他没有逃走前,就抓住他,此后,便是永生永世也不撒手。
“别出去!”帝江拽过小人的手,在他还没有冲出去前丢开了芭蕉叶,不顾一切将他拥进自己怀里。
“别走!”
“……”
“别走,呆在我身边!”
“……”
“永远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戒情显然是被帝江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没有一点力气挣扎开这个用尽所有力气的怀抱,他停下来,在雨里不动,他不说话,不回答,也不拒绝地任由怀抱的主人将自己溶进来。
见小人没有挣扎,帝江稍稍地松开力气,低头朝怀里的人看去,戒情皱了皱眉,有点吃疼。
那眉皱的,眼却是含笑的。
那嘴巴是怪嗔的撅起的,脸却是红到了脖子根的。
眉皱的,眼却是含笑的。
这个样子,就是他的妤桃,他寻了无数次的妤桃。
他一生所爱,一生唯一所爱的妤桃。
“你到底……是谁?”小人把头枕在帝江肩膀,轻声问到。
“帝江……你记得,我是帝江!”
“帝江……帝江……帝江……”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一动,抬头看他,念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刻,雨止,戒情回神地把头扭开,从帝江怀里跳出来。
“那个……雨停了,该走了。”
“呃……该走了。”帝江笑着松开手臂,随他一起向绝顶峰行去。
*** ***
两人千辛万苦攀上了绝顶峰,刚把脚迈入雪地,就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这感受,他以前早有体会,那会儿还是神仙,总多少有功力抵挡,如今是肉身,全身血流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又是刺骨凛冽的寒风,不知道这样下去,何时才是尽头。
帝江抬头朝远处望去,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半分活物的迹象。别说是人,连半只飞鸟都绝迹了。
再看身边的小人儿,睫毛上结了冰珠子,原本就是惨白的小脸此刻早就变得铁青,兽皮大褂仿佛根本就抵不住那风雪,瑟瑟发抖。
顶着迎面呼啸的寒风,好象要把他吹走一般,根本站不住脚地向身后倒去。帝江快步上前顶住戒情的腰,将他搂在怀里,一步步推将上去。
嘴里刚想说点什么,那风便叫自己堵上了嘴巴,喝出的白气顷刻变成了雪粒子。
“……找风小的路走。”帝江对着戒情说话都仿佛耗尽了力气,拉着怀里的人背着风向靠在悬崖边匍匐潜行。
突然天色聚变,原来白茫茫灰蒙蒙,现今竟然压了乌云密布,连番打着闪电,滚滚雷声朝他们袭来。
帝江盯睛朝山顶看去,远处有一席黑色袈裟撩动,一个伛偻老态突兀于千里白雪只间,正一点点徒步朝山顶移动。
而那电闪雷鸣正是朝那黑点飘去,不等帝江和戒情反映过来,一个闷雷连带着几番电花活石重重向黑点劈去。
——轰!
黑点的四周激起雪雾,好象一个火雷炸开了锅一般。
坏了!帝江心一沉,莫不是那黑点就是老方丈,真的自己就爬上了绝顶峰渡劫来了?
怀疑间,怀里的小人早已经是按耐不住的指着黑点大叫起来:“师傅!是师傅!那黑的袈裟就是师傅!”
说罢甩开了帝江的手,直朝那黑点冲去,不顾他周围四散开来的雷电。
“小心!别过去!方丈在渡劫,你过去会有危险!”
帝江伸手拉他,却只抓过一缕衣角,戒情整个人已经几乎扑进了那雷电打击的圈子里。
“师傅!师傅!”戒情跟在袈裟后面喊着,老方丈仿佛听到一般缓缓回了头,这一回头的刹那却因为被戒情的喊声分散了注意力,一个闷雷直劈向了老方丈的天灵盖。
闪电交错的轰鸣中,老方丈在雪雾中倒了下去,终是没有来得及对戒情说一个字。
“师……傅……!”
戒情大惊失色,不顾一切飞身而出,朝老方丈扑去,却不知道刚刚一个雷下来,才是一个开始,接连着轰鸣声四起,纷纷炸在老方丈倒下的地方,溅起流沙飞雪,身后的悬崖发生了雪崩。
糟糕!
帝江下意识也跟着飞身而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用自己的身体去帮戒情抵挡那雷电的攻击。但他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具肉身。
就在那最强有力的声响石破天惊般轰然在自己身上爆炸,戒情小小的身体却是安然地被自己护在怀里。
帝江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刺痛,脑海中一片空白。
怀里的戒情万分惊恐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还好,及时!
帝江笑了笑,任凭那雷电击破自己周身上下的皮肤。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而已。
这虚型,都是假的。
惟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那便是穷尽所有,只想找到你,带你回去!
帝江觉得眼睛发酸,想要合上,朦胧间,怀里的人红了眼睛,从清澈的眸中涌出泪珠。
一滴一滴,滴在帝江心里。
帝江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奋然将戒情往上抛去,只有自己,纵身坠入无边无垠的无底悬崖。
他抬头看戒情摔在悬崖边,想伸手拉他,却只是抓了一缕青丝。他看到戒情嘴唇挪动,却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可他看清楚了,戒情在拼命的喊他的名字。
[帝江!]
[帝江!!]
[帝江!!!]
他嘴角上扬,含笑着对着那双眼眸点头。
“记得,我叫帝江……你是……妤桃……”
天旋地转的眩晕,犹如堕入了十八层地狱般的黑暗。
帝江像飘在云雾里,好象看到了一点亮光,又好象周身被星辰所包围。
前世的一点一滴,好象历历在目,走马灯一般浮现脑海。
从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从九如星君,还不叫九如的时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