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藤纪》貂陌

1、第一章 楔子·九星天变

　　忧岭郡。
　　大雨倾盆而下。
　　在忧岭郡的北部坐落着一个神秘的门派——九星天。整个九星天被大雨冲刷后，后山的天镜湖的湖水就开始一直波涛汹涌，湖中心上方悬空的镇灵境发出诡异的红光。
　　远处。
　　一烟灰色纱裙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来。
　　看着眼前的异象，灰衣女子白润的脸上有了不安之色。
　　突然，感觉身体似有不适，女子用右手抬起抚在宽松衣裙下依旧稍凸起的小腹上，以内力安抚片刻，便将手抬向胸前，定心默念口诀，手心随即渐渐幻化出一个透明的光球。
　　然后，她抬起手掌向前推出，光球飞向镇灵境上空，然后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天镜湖和镇灵境罩了起来。
　　尽管女子催动灵力编出的结界将雨水隔离开来，但结界里面的湖水依旧波涛汹涌，镇灵境红光依旧。
　　“天尊大人。”身后传来一道酥媚的声音。
　　唤的正是这灰衣女子。
　　女子侧头，余光中一紫色裙裾显现，来人踏着同色锦靴，脚步轻缓地走近，对着她轻轻俯身，如玫的唇再次缓缓开启，“九鸢恭候多时。”说着，来人手中的伞渐渐往后仰，露出一张秀美的脸，胭脂粉饰得恰到好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原来是九鸢啊。”灰衣女子回身清浅一笑，一双深邃迷人的凤眼微眯，“九鸢消息倒十分灵通，本尊刚回来你便知晓了本尊的踪迹。”
　　叫九鸢的紫衣女子肆无忌惮地走上前与女子并肩而立，侧头看着女子精致又冷清的面容开口说道：“多日不见，大人似乎憔悴了。”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女子的腹部。
　　灰衣女子并未再说话，而是再次转身面向天镜湖，一挥手撤掉了结界。
　　雨势越来越大。
　　湖水也沸腾如热汤，屡屡白雾在湖面升起。
　　而四周茂密的树林兴许是由于大雨的冲刷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九鸢这么急迫地见本尊，不知所谓何事？”她轻轻抬眸看着对方，眼底不辨喜怒。
　　“九鸢想与天尊叙叙话而已。”
　　“这样的天气？”她扫了一眼夜幕中的大雨，再次看向九鸢，神情似有些无奈。
　　九鸢轻轻笑着：“九鸢与天尊久别重逢，很是惦念。”
　　闻言，女子也并未多言，想着腹中孩子，她抬头示意九鸢与她去到旁边的八角亭阁里。

　　亭中间竖着一六扇紫檀木屏风，屏风前是一圆形的石桌，桌上摆放着茶盘。
　　灰衣女子走近桌边坐下，将桌上的壶倒了两杯水，一杯置于对面而坐的人面前，自己抬起一杯品啜了一小口，然后开口道：“说吧。”
　　九鸢抬起杯盏看了一眼，却并未喝，而是对着她缓缓开口唤了一句“兮儿姑姑”，这一声“兮儿姑姑”让女子晃了神。
　　九鸢看着她的面容，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久违的称呼，如今再这么唤天尊大人竟然有些涩口，也许您也并不想听到九鸢再如此叫唤您吧。”
　　“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九鸢尽可随意。”女子放下手中的杯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九鸢。她如今出落得很是标志，无害的面容和当年初见她时完全无法重合。
　　“兮儿姑姑，我挺期待您腹中孩子的到来，不知道会是个弟弟还是妹妹？”九鸢微笑着盯着女子的肚子。
　　提及孩子，女子脸上多了一份母性的慈爱，她温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弟弟也好，妹妹也罢，我都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再次抬起头看着九鸢，眼里多了一丝惦念，“我近期不知为何，时常梦见那年我初见你的情景。那时的你虽目露凶光，却是个心思天真的孩子。兴许是我腹中的孩子之故，才如此反复梦见孩童时候的你吧。”
　　九鸢笑笑，一时并未接话。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
　　空气中的潮湿味很重。
　　许久。
　　“兮儿姑姑，如若可能，我想与你再看一场那年的落雪。”九鸢缓缓开口，脸上的笑容渐渐被落寞取代，“可惜没有机会了……”
　　她正想询问，却看到九鸢突然缓缓起身，对着她笑的诡异：“兮儿姑姑，我想送你一样东西……”说话间，九鸢缓缓抬起右手，略有些粗糙的手心里拿着一支通体翠绿剔透的玉笛。
　　女子的视线落在九鸢手中的玉笛时，眼底有些恍惚，脑海中闪过那人手执这玉笛吹奏时的神情，他长发扶风，惊艳了四周的一切事物。
　　白沭……
　　“白沭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女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诧，看着对面站起的人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她心底似乎渐渐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可怕的想法。
　　“九鸢……不会的……”
　　恰此时，她发现她全身有些无力，各个经脉的真气也凝聚不上来，有一股凉意开始从心底渐渐散发到全身四肢。
　　她看向刚才喝水的杯盏，再看向刚才倒给九鸢的那杯，杯里的水几乎没变过。
　　她抬起头盯着九鸢手中的那支玉笛，然后不动声色地稳定住自己的心绪。
　　“兮儿姑姑，时隔多年，谁都变了不是。”九鸢知道药效发挥作用了，缓缓走近她，手中把玩着玉笛，“我不想这样的，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兮儿姑姑这里有我想要而你却不会给我的东西。”
　　“原来这么多年，你真的觊觎着它。”
　　莲舞曾经和她说的话看来真的不假。
　　“兮儿姑姑，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别想了。”她闭上眼睛，放在腿上的手却因为全身的无力而有些颤抖。
　　九鸢努努嘴，“你会的，早晚。”然后将玉笛放入她手中，顺便弯腰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似对着肚子里的家伙开心一笑，“希望你有机会能够来到这个世上。”
　　然后她起身，“来人！”
　　话音刚落，一群紫衣劲装蒙面人迅速从四周的树林后蹿出，将亭阁围了起来。
　　“将天尊大人送回她房间，好生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冰冷潮湿的石室里，满地的青苔。
　　石室最深处是一处血池。
　　那血池中间立着一个长发少年，手脚及腰部皆被从石壁上穿出的几根铁链禁锢住，白色的衣衫被血水浸红。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动了动，渐渐抬起了头，凌乱的发丝后面是一张纯净清爽的脸，天生微翘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柔和宁静得像一个孩子。
　　一双凤眼静静地看着缓缓走进石室的来人。随着来人的走近，在浓厚的血腥味中他似乎闻到一缕不浓不淡的媚香。
　　“我想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九鸢一身雪青色的衣袍，秀丽的青丝半绾，几根银质嵌玉石的步摇衬托着她精致的妆容让她妩媚无双。
　　站在距离血池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血池中的人，“白沭，我们尊贵的天尊大人回来了哟。”
　　血池中的白沭无声地张了张嘴，迟缓地挣扎了一下，身上的铁链发出的清脆响声在空旷的石室里却显得有些冷硬。
　　“我没有太多耐心，如果三日后她不能主动给我我需要的东西，那么我可保不了天尊大人及她腹中孩子的安好呢。”
　　白沭挣扎得更加用力，每一次挣扎便加倍痛在身上，他只能满眼充血悲郁地看着不远之外盛气凌人的女子。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才从胸腔里发出几声微弱的声音，“你若……敢……伤她们……白沭……必将……放干你的血……浸满……整个天镜湖！”
　　九鸢肆意笑了起来，“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能奈我何？”
　　白沭拳头紧握，丝丝血丝从手心渗出。几日前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原本话不多的女子有一天会阴狠地偷袭他并将他囚于此地，从此背叛九星天。
　　甚至连对她有恩的九星天天尊雪兮，她也要下狠手。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
　　“白沭，别忘了，我是狼人，野性从未灭过。”她缓缓转身摸着墙壁向外走去，“三日后，我会让你看到九星天必将易主！”

　　沁梨居。
　　这是九星天天尊雪兮的院落。
　　院落雅致清简，院角一棵繁茂的梨花树，正直梨花开放时节，满院散着淡淡的梨花香，在树角还散落着一层白色的梨花瓣。
　　院子中间是一间檀木色的木屋，四周围了回廊。
　　正面上几台阶梯便是一个木板地面的露台，镂空的弧形隔断，珠帘垂落，里面正中间摆了一方木桌，再里面是一张卧榻。
　　此时，雪兮躺在卧榻上，双眸轻闭，一只手护住腹部。
　　如今，怀胎八月有余。
　　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如若这一次我真的护不了你，你会怨我吗？阿纪。”
　　“兮儿，不论它将来出生是男是女，为夫先将它取名藤纪，雪藤纪。”脑海中回荡起半年前他刚得知她怀有身孕时，兴奋地对她说的这话。
　　她问他为何以她姓，他笑着说，“为夫不能给你全天下，但我的全天下全归你，所以，我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我们都归属你名下。”
　　三个月前，他逝去，她失了半个天下，如今她难道还要失去最后的半个天下吗？
　　可是她既是九星天的天尊，那她就有职责守住九星天，而要守住九星天就必要守住九鸢所要的——九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