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日记》苏南川

5、第五章

　　我这个人，从小就像男孩子，下雨天跟着小伙伴在门口的堰塘边钓黄鳝，夏天用地笼去人家稻田里钓龙虾，有事儿没事儿还跑鱼池边上摸田螺，只要跟吃有关的，什么都敢干。我妈经常骂我，说我不像个女孩子，又不是吃不上饭的年头，干什么到处找些不像样的吃食。其实我心里清楚，她是怕我摔到鱼池里有危险，毕竟我不会游泳。

　　但我这性子也是遗传我爸爸，我爸爸很爱钓鱼，还记得小学毕业转校去厦门那年，下雨天我爸爸不上班就提个洗澡桶，带上钓鱼竿，打把伞就去蔡塘村的湖里钓鱼，那时候那个湖还不是饮水湖，附近的人常去那里钓鱼，我爸爸每次回来都能钓一大桶非洲鲫鱼，这种鱼也叫“罗非鱼”。

　　我常戏称爸爸是姜太公，因为他钓鱼不用饵。蔡塘的湖以前是承包出去的，养殖户在里面投放了很多鱼苗，罗非鱼和鲢鱼尤其多，后来村里把湖收回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整改清洁，才变成了现在的饮水湖。在整改期间，隔壁面包厂还经常有面包屑等食物排进湖里，鱼儿总会聚集到出水口去觅食，爸爸就抓住这个要点，在钓鱼线上拴五六个鱼钩，直接把钓鱼线甩进出水口附近的水域，两三分钟之后再用力一拉，路过的鱼儿就都上钩了，甚至还有钩在鱼背上的，一次钓起四五条不在话下。

　　有时候爸爸钓多了，母亲就把非洲鲫鱼杀来用盐巴腌一下，然后放在煤球炉子烤干，想吃的时候取来炸着吃，很是下饭。

　　爸爸钓鱼的兴致并不会因为那一大包吃不完的干鱼而减退，直到后来钓的鱼多到母亲都不想再杀了，两人为此还起了口角。为了不让母亲责怪父亲，我第一次操刀杀鱼，那时候是夏天，屋里贴了地砖，为了凉快，我没有穿鞋，打着赤脚就去厨房杀鱼。

　　非洲鲫鱼的鱼鳞很厚实，摸起来滑滑的，也正是因为打滑，刀还没下去，在我手里拼命挣扎的鱼儿就飞了出去。非洲鲫鱼的鱼鳍非常坚硬，腾空一跃的鱼儿掉落在地上之后还挣扎了几下，不偏不倚刚好跳到我脚背上，鱼鳍直接扎进我的指甲缝隙，脚趾立马血流不止，当时那叫一个疼哟，把我爸妈都给吓坏了，自那以后，很多年我都不敢杀鱼，因为杀鱼真的太危险了……

　　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工作。城市的喧嚣与压力常常让我感到负荷
　　不住，开始向往家乡的宁静生活。想起小时候每天早上在门前大树上迎着朝阳唱歌的小鸟，想起夏天吱吱喳喳让人烦燥的蝉鸣，想起傍晚茂密树林上缭绕的炊烟。

　　当我提出想回家隐居的时候，母亲责备我不求上进，说别的年轻人都想进繁华的都市生活，怎么我倒想回家过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生活。

　　在母亲的坚持下，直到现在我也没能过上那种梦寐以求的逍遥生活，倒是每年过年都回家小住一段时间。

　　每次回家，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就是去门前的堰塘钓鱼，我的钓鱼技术是爸爸教的，他教我怎么用香料和拉丝粉混合着揉成鱼饵，教我怎么看浮漂，教我怎么把上钩的鱼儿拉上来。

　　可我每次看到浮漂在水面抖动都晚了一步，把鱼线拉上来鱼饵早就没了。之后我就抛弃了看浮漂的念头，完全靠运气，把饵抛下去，隔一会儿就拉起来看看，隔一会儿又拉起来看看，有时候运气好，真就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把那条倒霉的鱼儿拉上来。

　　一开始学钓鱼的时候，持竿的手不稳，就算钓到了鱼，拖竿的时候甩来甩去，生生把鱼儿甩掉回塘里，有一次还把鱼儿甩进了塘边的草丛里，我丢开鱼竿，愣是在草丛里扒拉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那条鱼。后来我就开始练习如何掌握鱼竿，不让难得钓上来的鱼儿弄丢了。

　　冬天在我们家门前堰塘钓鱼的人很多，我记得十几年前这个堰塘还承包出去了的，后来由于总是干旱，承包户又不准农户使用塘里的水灌溉农作物，村里就把承包权收回来了，之后就没人管理了，方圆十几里的人都会跑来钓鱼。

　　虽然我钓鱼靠的都是运气，却总是比我爸爸钓到的鱼儿还多，塘里只有小鲫鱼，也就两指那么大点，最大的也只有四指宽，没事的时候我一天能钓个二三十条，钓个两三天，约摸能炸个一大碗了，就准备杀鱼了。

　　如今年纪大一些了，以前对杀鱼的恐惧也少了，有时候也自己杀。杀小鲫鱼和杀大鱼的方式不同，杀大鱼一般都是直接剖腹取肠，而杀小鱼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在鱼头和鱼腹相连的部位用剪刀横向剪开一道小口子，然后捏着鱼腹，把内里的脏器挤出来。小鲫鱼的鱼鳞柔软，直接吃也无妨，所以不需要去鳞，只是杀的时候要格外留意，别把苦胆挤破了，若真的挤破了苦胆，一定要单独冲洗干净，否则很容易坏了一锅鱼的味道。

　　鱼儿杀好了，就可以用调味品腌制一下了，我喜欢用酱油、豆瓣酱调味，再加点盐和味精，腌制半个小时，基本就入味了。只要在下锅之前放点红薯粉或者面粉，就能炸出又酥又脆的香酥炸鱼。

　　炸鱼的火候很是讲究，一开始需要大火把油温提起来。我家自己种的菜籽，榨出来的油香味浓郁，一经过高温，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在外面可买不到这种纯菜籽油。只是收割菜籽过程辛苦了些，夏天收成，天气炎热，很容易中暑。所以说一分劳动一分收获，往往辛苦得来的食物总是最美味的。

　　后期就用小火慢慢炸，直到包裹着鱼儿的面粉变成金黄色，为了防止糊锅还得时不时用漏勺搅动锅里的炸鱼，当炸鱼浮上油面，内里的水份基本就炸干了，锅里时不时散发阵阵鱼肉和着面粉的香味，也就可以起锅了。

　　小鲫鱼的鱼刺柔软，炸得酥酥的，连带着鱼头、鱼骨都能嚼碎。我们老家的人说吃炸鱼的时候不能说话，要闭着嘴慢慢嚼，才不会被鱼刺卡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却每次吃炸鱼都这么做了。

　　要是再配点啤酒，这香酥炸鱼也就完美了。

　　如果炸多了吃不完，放到下一顿，炸鱼的表皮就失去了原有的香脆，不用担心，可以抓一点泡菜来把吃不完的炸鱼煮成泡菜鱼。

　　提到了泡菜，就不得不说说泡菜的做法，那么，下一章川子就来讲讲我母亲的泡菜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