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纪事》南山旧藏

9、装修工人李大伟

　　8月22日，几经调查取证，一名装修工人进入警方视线。这人叫李大伟，是工地上一名普通装修工，他所在的装修公司以前是学忠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两家公司一直合作，基本上赵学忠开发的房地产都交给这家装修公司负责装修，这个工地也不例外。只是前段时间赵学忠公司破产，把这个工地抵押给其他地产公司，而装修公司没有更换，因为装修款的问题，接手的地产公司给装修公司的钱少了很多，这就意味着那些普通装修工人，面临工资锐减甚至几个月白打工拿不到钱的问题。装修公司也找过律师，想要通过法律手段拿回属于自己的工钱，但是经过律师分析，由于原开发商赵学忠的突然破产，按照当初合同，所有损失由赵学忠公司负责，但问题是赵学忠实在拿不出钱，甚至前几天赵学忠去工地时，被几名装修工人围堵，差点就打起来。而围堵工人的带头人，就是李大伟。李大伟是装修公司的老工人，为人耿直，但脾气火爆，在得知自己几个月的辛勤工作拿不到应有报酬，始作俑者就是赵学忠时，李大伟曾怒气冲冲说，“二天莫让老子遇到这龟儿子，说不得老子要弄死他狗日里。”这些都经过多名工友证实。而案发当天，与李大伟同住的工友证实，李大伟那天肚子疼，一大早就去蹲厕所了，很久都没出来，到八点上工的时候李大伟还给工友打电话说去看医生，快到中午才回工地。不过在这段时间李大伟究竟去了哪里，无人知晓。“赵队，经过详细调查，李大伟是装修公司老员工，活干得好，像他这种，每月能赚个万把块的工钱，但赵学忠这个工地，因为公司破产，李大伟前面四个月干的活基本白干了，估计拿不到钱，而碰巧的是，李大伟老家的母亲得了场病，正等着用钱，8月中旬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李大伟买了票还没回去，就听说他母亲已经病逝，而案发时候，他也没有不在场证明，甚至可以说，他有杀人动机。”老徐看着调查资料向赵磊汇报道。“李大伟怎么说的？”“你看下审讯记录。”
　　“叫什么名字？”
　　“李大伟。”
　　“年龄，职业。”
　　“43岁，装修工人。”
　　“8月20日早上5点到中午12点，你在哪里，做什么事，有谁能证明？”
　　“8月20日那天，老子肚儿痛，屙了一早上肚子，后面硬是扛不住，就跑到外头诊所里面看医生咯。中间给我同事老李打过电话，后面医生他晓得。”
　　“几点钟去的诊所？”
　　“记不到咯，反正那时候我同事伙都还没有上工。那就是8点钟之前，到那个诊所那边，大概都是8点过不到9点钟的样子。”
　　“诊所在哪，叫什么名，给你看病的医生叫什么？”
　　“诊所都在我们工地往南边走个几公里，叫啥子仁和诊所嘛，医生我不晓得，是个比较年轻的娃儿，最多三十几岁吧。”
　　“你和赵学忠有什么过节？”
　　“其实也没啥子过节，只是这狗日里一哈子破产咯，害得老子球钱没赚到。”
　　“你带人围堵赵学忠，是为什么？”
　　“还不是想讨钱嘛，老子们做了弄么久活路，球钱没得，哪个不着急嘛。”
　　“你曾扬言要弄死赵学忠，也是因为钱的原因？”
　　“是为了钱，刚好我屋头我妈病了，院里头看病需要好多钱，晓得这事后，我更是着急，我妈等到我的钱救命啊，但是紧到拿不到钱，18日我妈都在院里头病逝咯，我气不过说句狠话，其实根本没有想过真要弄死赵学忠。”
　　“那赵学忠是不是你杀的？”
　　“哪么可能嘛，老子也就是嘴上发狠，哪么可能真地弄死他，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还我个清白。”
　　赵磊翻看着审讯记录，思索了一会。“赵队，去诊所调查的同事带回消息，没有查到8月20日李大伟在仁和诊所的就诊记录，诊所目前只有一名医生，姓卢，31岁，卢医生表示每天看病的病人不少，对李大伟没什么印象。”一名警员过来说道。“提审李大伟，我想问点事情。”赵磊吩咐说。
　　审讯室中，赵磊说道，“李大伟，根据我们同事调查，你所说8月20日去诊所就医，诊所并没有记录，而且那个医生也对你印象不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大伟：“警察同志，你意思说，就是没得哪个可以证明我那天确实屙肚子去诊所看医生对吧？”
　　赵磊：“目前来看是这样，你工地到诊所那一带，地方有点偏，路上监控不是坏了就是角度拍不到，我们没有从监控上查到你去就诊的证据。你再仔细回忆下，那天你起得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反常的事，另外我通知同事把医生带过来同你对质。”
　　李大伟：“警察同志，其实那天我去诊所时候，医生看了我病情，就给我打一针又开了点药喊我回去吃，还问我要不要啥子票据之类的，我本来想要，他说要票据要多收二十块钱，我就说算球了，要啥子票据，这也报（销）不到。回到工地上我才晓得死人了。其实那天早上我上厕所时候，好像听到那个赵老板在哭，还在自言自语些啥子。”
　　赵磊：“当时是几点，你在哪里听到的，是好像听到，还是确定听到？为什么上次问话的时候你没有交代？”
　　李大伟：“警察同志，你们同事伙刚刚把我带到警察局里时候，我遭吓到了，有些事情都搞忘球了，其实我不太确定，当时是我在一楼厕所头蹲到，好像也就是6点钟，听到外头有人在哭，还在自己说话，然后过了几分钟，我屙完了从厕所头出来，看到有个背影正往二楼上去，我没有看到正面，看衣着和身形，好像是赵老板，所以我才说好像是。当时我肚儿痛比较凶（严重），也懒得管他，出来还没走回宿舍就又跑去屙屎咯，这后面反复折腾了几次，都没有再遇到别个，后头实在遭（忍）不住咯，去到诊所，那时候才给老李打电话喊他帮我请假。”
　　赵磊：“你母亲是哪天去世的？”
　　李大伟：“8月18日。”
　　赵磊：“那你为何没有回老家为令堂送终？”
　　李大伟：“实在是没得钱了，干了弄么久活路，拿不到钱，我妈生病时候又借了一些钱，现在手里没钱，家里喊我大哥和婆娘办丧事。”
　　赵磊：“你再仔细回忆，因为目前证据对你很不利，一旦想起什么，马上告诉我。你放心，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是无辜的，一定会还你清白。”
　　此时，警方已经把仁和诊所的卢医生带过来。赵磊让二人相互指认，看到卢医生后，李大伟说道，“医生，那天就是你给我看病，我肚儿痛，你给我打完一针开了些药，你还记得不？”卢医生盯着李大伟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哦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那天上午你确实来看病，不过经过检查没什么要紧毛病，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你这口四川话口音给我留下印象了。”对了对那天卢医生开的药，并没有什么问题，便送走卢医生。
　　出来审讯室，赵磊将刚才得到的信息告知警员，拿着相关资料去到警校，找他老朋友——林翀。林翀在警校当老师，年39岁就已是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在刑侦方面很有见解，思维活跃，逻辑严谨，赵磊这些年办案遇到难题，都会找林翀商量，而林翀常常能给予赵磊重要帮助。
　　“老弟，你怎么看？”赵磊把相关资料都告知林翀，让林翀帮忙分析案情。
　　“赵哥，照你说来，李大伟没有案底，为人老实耿直，就是有些冲动，适逢家里发生变故，若是冲动杀人，并不符合这案子的情况，现场清理得很干净，而且伪造成密室，找好退路，这不是一个普通犯罪分子能做到的。若是李大伟已经谋划很久，并利用自己装修工的身份，演练过如何制造密室、如何逃离现场，然后根据赵学忠活动规律，埋伏在工地，伺机出手杀害，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不过也说明李大伟是个心思缜密、擅长伪装、并有相当反侦察意识的人，按照目前收集的证据，李大伟有充足作案时间。如果我是李大伟，首先会长期观察，掌握赵学忠每早出现在工地的时间规律，然后制定杀人计划。在某个没人注意的时间段，我会提前准备好冰块，在某间房间实验制造密室并逃脱，再返回现场观察效果。这样的话，我实验的房间会选择自己负责装修的房间，在两次以上实验成功后，再行犯罪。8月20日，我会很早起来，假装肚子疼，等到赵学忠到达工地，伺机制服他，逼迫他服下大量安眠药，等安眠药发生效力，扛着他到案发的房间，再切开他右手腕动脉，在大量安眠药和迅速失血的刺激下，很快赵学忠就会昏迷、死亡，这样一来，他并不会有多大挣扎，在赵学忠静静死去过程中，我有足够时间清理现场，将自己留下的痕迹全部清理掉，伪造密室自杀现场。顺便用赵学忠手机给他爱人发去微信，由于并不知道赵的爱人手机没有微信功能，所以留下明显破绽。但是这样一来，还有个很重要的疑点，我为什么选择玻璃杯子碎片，而不用更锋利的壁纸刀，而且作为一名装修工人，对我来说，壁纸刀是非常顺手好用的，更况且，我自然希望警方不会查到是我犯案，如果警方能够认为赵是自杀，那最利索，根本就没有犯罪嫌疑人好调查了，留下这个破绽，就像是对警方说，赵有自虐倾向，自杀还要用玻璃碴子剌开自己腕动脉？这样推敲起来，与前面对于李大伟心思缜密的判断，有很大出入，一个凶手在作案时，不应该这样自相矛盾。综上所述，我的推论是，李大伟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林翀仔细思索后，向赵磊提出自己观点。
　　赵磊点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李大伟要是凶手，那用玻璃碴子切赵学忠的腕动脉，确实解释不通，这分明是告诉警方，赵学忠不是自杀的。另外，我的直觉上，赵学忠的妻子林小凤，对于赵的死，太过镇定，按理说，她没有收到赵学忠的微信，警方通知她赵学忠的死讯，并初步认定是一起密室谋杀案时，她应该非常震惊，按她所说，赵学忠脾气很好，待人接物都很不错，没与人结怨，这种人被人谋杀，是很不正常的，但我看，林小凤给人的感觉是，理所当然，像知道赵学忠会被人谋杀一样。这样吧，我先回警局，再查一下李大伟，如果确认李大伟不是凶手，看来要从林小凤身上找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