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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忽有一啼尘埃起,觅得山槐作道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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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塘镇地方不大,却离京师极近。加之有水系环绕,风景秀美,自来就是商贾云集,富庶繁茂.每日晚间更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只是今晚镇上街道却是行人寥寥,俱都脚步匆匆。酒楼妓馆早早关门闭户,原先的红色灯笼也换成白色,幽幽泛着荧光,一片静寂。却是当朝皇帝刚刚驾崩,举国服丧。
远远一条僻静街道,似有个道士自尽头缓缓而来。
渐渐近了,踱到一处白墙大院下一扇黑漆角门之前。
月光照在脸上,只见银发玉面,长眉星目.虽只蓝衫布履,却是颇具神仙姿态。
只是一脸踌躇模样,脚步也是踯躅,
抬头仰看高墙大院,犹豫半晌,方执了门环,轻轻叩门。
少顷,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便从门里露出头来。
看是个道士叫门,微一愣怔,便问:“这位道长,晚间来访,何事?”
“请问贵府近日可有添丁进口?”
“嗯?”管家模样的人又一愣怔,显是吃了一惊。
此人正是这大宅管家,大宅却是镇上有名的富商蔺员外府邸。
蔺员外近日刚刚得男,却正逢国丧,是以并未声张。
这个道士怎的知道?
他心念转动,便有主意。这道士必是有些个手段,掐了日子来讹诈员外罢了。
遂正色道:“没有,没有。道长可是弄错了.”说完便要关门。
岂料那道士却十分机灵,趁那管家缩回头的瞬间手快一探,泥鳅似的便闪进大半个身子去。
胸上接着一挺,挤过管家,进了院子。
待到管家惊觉,已是入了内园。
到的园中,可巧听到一间屋内有婴孩大声啼哭,虽有女子轻轻哄摇,却不停息。
这道士也不犹豫,快步到得窗下,朗声吟道:
“幼时富贵生变故,自有贵人引清门。聪明伶透终无术,纵生异命归劫尘。”
只听得那婴孩哭声更大,竟是不停,几乎要背过气去。
蔺老爷闻得通报,从书房匆匆赶来,正听得道士卦文。
竟是诅咒自己生意失利,把自己的孩子也弄进了清门。
不由大怒。厉声喝道:“那里来的野道士,竟到蔺府撒野,还不快来人,给我打了出去。”
那道士仍是不理,犹自说道:“员外以后就少些生意应酬,不要惹事生非,少些计较得失才好。”
蔺员外更是气的身上乱颤,不住的喝令家奴赶道士出去。
一众家奴得令,呼呼喝喝,连推带搡,只是扯着道士向外弄。
那道士也不反抗,由得家奴左拉右扯的给搡出了门外,没有站稳,摔了个着实的屁蹲.也不着急,仍旧慢慢站起,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回头大声叹了口气:“若是这缘劫能象推我这般被甩出去就好喽。”
说罢用手又捋了身上弄皱的道袍,拂拂袖子,飘然而去。
这道士叫做李佑道。
一年以后,李佑道带了一个小徒,从福塘镇一直向东,途径几个大小村镇,来到了玉漾山。
师徒两人在山上走走停停,似是欣赏风景,却在一处险峰中间觅得一处开阔地带。
地方不大,只东手一棵古槐苍天蔽日,浓绿承天,新绿俯地,竟有十分神采。
李佑道在树下呆立良久,转头对弟子道:“咱们就在这里安家吧。”
于是便在镇上做法写符,募得钱财,终在树旁建了个不大的道观。
从此每日参山修道,收徒教法,安定下来。
却说这蔺员外的儿子,一年以后也满了周岁。白白胖胖,聪明讨喜,深得蔺员外的宠爱,起名蔺冲。
原是蔺员外颇崇武学,盼望儿子习得武艺,入朝做了将军,可以一飞冲天之意。
那蔺冲也自不弱,自小便淘气的紧。
周岁的时候抓周,先捡了官星印,看了看,甩手丢了一旁。再捡了个将军盔,也是一个甩手扔了个老远。
却把剩下的瞧了一瞧,便统统拢于身下,咯咯笑了起来。蔺家人面面相觑,却也不知何意。
待的蔺冲三岁时,更是吵闹顽皮,不爱在家里玩耍,只叫家奴带出街中便笑逐颜开,否则就吵闹不休,蔺员外只此独子,自是惯溺,也就由得他胡闹。
一日,蔺冲被家奴抱着在街边玩耍,手中一个大肉包子尚未入口。就见一只黑狗走在街边,踉踉跄跄,毛色暗淡,有些地方毛皮斑驳,仍有血迹,显是流浪的野狗,身体十分虚弱。 蔺冲挣扎着从家奴怀中下得地来,只把包子皮咬了几口,露出大肉的馅来,递于黑狗面前。
黑狗一怔,犹豫一下,警惕的看看蔺冲,又看看家奴,蔺冲晃着小手只是叫它。“吃,吃,给你吃。”举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黑狗见无人喝止,方才张嘴衔了包子,慌慌的吞了个干净。
自此黑狗便每日坐于蔺府门旁,蔺冲一出来便跟随四处走动,回府了便仍卧于府门周围,并不走远。
蔺府家奴日久也识得黑狗,有了剩饭剩菜也给它吃些。蔺冲也常常嚷着让家奴带些个吃食出去喂给黑狗。倒养的它日益肥壮起来。
转眼到了蔺冲四岁上,新帝登基日久,朝廷权利巩固,开始肃清老臣。
蔺老爷原是与四王爷交好,岂料四王爷失了势,镇上的对头周家便借机添油加醋告了蔺老爷一状,揭了蔺老爷贿赂王爷的事情。新帝盛怒,抄了蔺老爷的家,没收了家产,男的发配边疆为奴,女的卖入青楼为妓。
一时间蔺家家破人亡,自此没落。
唯独四岁的蔺冲却不见踪影.邻里相传,怕是被那不祥黑狗叼走了。
只是这日,李佑道的道观来了个一身玄衣的少年,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圆圆的小脸,眼睛乌溜溜的甚是惹人喜爱。
玄衣少年说只是路过此处,借宿一宿便离去。
李佑道心里却早已明了,是缘劫来了.也不说破,让徒儿打扫厢房,招呼两个歇息去了。
果然次日起来,玄衣少年不知所踪,只有孩童兀自睡的香甜。
李佑道也不着急,静静待他起来了,便拉住他手,柔声问道:“乖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蔺冲”
“嗯,以后你就和我住这里可好?”
“好。”蔺冲倒不害生,一口便应了下来。
李佑道又道:“蔺冲名儿不好,以后你就叫蔺冲尘。”孩童转转眼珠,不置可否。
自此便在道观中拜了师傅留了下来。
此后道观周边又多了只黑狗,自由来去,倒不伤人。
李佑道看在眼里,也不驱赶。
只是冲尘留在观中,淘气顽皮,却让人十分头痛。
李佑道教他道法,他仰仗天资聪颖,不好好习学,只是耍小聪明弄手段,一来二去也只习得个皮毛。
却每天趁师傅松懈的当儿,上房爬树,打鸟偷蛋,把个好好的道观弄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每每被师傅责罚,不是罚跪就是埃打,却也没有丝毫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