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金木犀

4、下

　　像火车疾驶而过留下的瞬间空白，视线交互的三人一时沉默。合上的门外依稀能听见匆忙的脚步声，朴智旻心里不自觉还是开始计算离正式演出剩下的时间。
　　“柾国，你先出去吧。”
　　“哥！？”
　　田柾国转头看着身边推搡着自己的郑号锡，原本交握的双手握得更紧。他皱着眉头，视线在朴智旻和郑号锡间穿梭，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郑号锡已经抽出自己的手从背后轻轻将他推向大门的方向。
　　“晚上还有演出，一直不回去的话哥他们也会为难的。”郑号锡这么说着的时候推着纹丝不动的田柾国的手更加用力。
　　“可是哥明知道——！”
　　“呀，柾国啊，难道我和号锡哥单独说说话也不可以吗？”朴智旻突然笑着说道。
　　“……”
　　“去吧，柾国。”
　　两个哥哥都只不过是微笑看着他而已，他却再明白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不容置喙的态度。最终沉默不语走出去时，被他放开的郑号锡手上还留着整片被他抓得太紧而留下的青白。
　　门关上发出的咔哒声好像打破平静水面的镜子，那仿佛已经凝结成形的沉默突然沉降下来，有些让置身其中的人透不过气。
　　郑号锡只犹豫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就果断开口对朴智旻解释着：“智旻啊，刚才的事情，就当做你没有看到过吧。”
　　怎么可能当作没看到过啊，这种事。朴智旻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一点笑容。
　　“……如果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为什么是‘我’会注意啊，难道柾国就不用注意吗号锡哥？
　　“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朴智旻几乎不能肯定开口说话的那道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喉咙。
　　“什么？”郑号锡有一瞬间的错愕。
　　“柾国可是弟弟啊，哥？”朴智旻笑着说。
　　他管不住自己那两片嘴唇，它们在上下交叠时不受控制的爆发出一串串恶毒的话语：“都是已经在一起六年的兄弟了哦。都可以说是看着柾国长大的父母一样了。现在这么做的话，不像是趁着孩子年纪小而引诱他们的猥亵犯吗？”
　　“……”
　　郑号锡什么也没说，朴智旻却被两米开外那凝视的视线看得口干舌燥。他提脚走了过去，满脑子都是刚才听见的和看见的，无法自制的想象着他们昨晚独自在酒店房间里时又会做些什么。
　　“哥，你该不会是早就这么想了所以才总是对柾国那么亲切吧？”他笑着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清楚看见郑号锡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然而他却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嘴。“以前总是在他难过的时候陪着他睡觉，出道的时候还会特地和他一起练习签名，你是从那时候就开始这么想了吗？”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搭上了郑号锡垂在身侧的手腕。
　　“够了！”郑号锡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当做没看见就行了。如果觉得恶心的话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
　　朴智旻被郑号锡扬起的手打到了额头，发出□□碰撞响亮的一声。然而这么轻的接触还没让朴智旻产生什么深切的体会，早已经背过脸去准备走到门边的郑号锡却似乎是下意识般的回头冲他看了过来。
　　这一眼让朴智旻觉得自己像个街边的乞丐般可悲。
　　他一步冲上前拉过郑号锡狠狠地把他甩到了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对方因为蓦然失去重心而撞在墙壁上时吃痛的脸整个扭曲了起来。朴智旻“咚”一声靠向墙壁，双手抵在郑号锡身侧将他桎梏在了自己和墙壁组成的小小牢笼中，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双唇压向了对方。
　　他大脑一片空白。
　　闭上的双眼间能记起的只有每一次对方冲自己露出的笑脸。瘦削白皙的脸颊上浅浅的两个酒窝，那里面装着能让他头晕目眩的迷药。
　　“啪！”
　　想象中的温热触感没有碰上自己的双唇，被用力推开坐在地上时身下瓷砖复杂的花纹让臀部生疼，朴智旻却不合时宜的想着：原来是格子花纹啊。他睁开眼，看见郑号锡已经转身打开门准备走出去了，似乎一个字也不打算跟还坐在地板上的弟弟说。
　　“哥！”朴智旻从地板上爬起来想去抓郑号锡的手，对方立刻避开了。
　　“……刚刚还说着那种话的人，现在是准备做什么？”郑号锡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是！”朴智旻立刻跟上去紧紧抓住了郑号锡，“我不是——！”
　　然而他辩解的话戛然而止，门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的田柾国正默默看着他们。他两步走过来抱住了郑号锡，然后握着他号锡哥的手腕将郑号锡的手从朴智旻手里抽了出去。他看一眼朴智旻，然后偏头抓着郑号锡的手揽着他的腰往外走去。
　　“说完了就快走吧。”他说。
　　郑号锡别扭的要把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扒拉下去，田柾国却异常坚定的抓着他的衣角紧紧靠着郑号锡，两个人走路时的背影连成了一片。
　　“为什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啊，真是，怎么可能一个人先回去啊？哥真是个傻瓜。”
　　“……呵，今天就算了，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我是哥的恋人，不需要礼貌。”
　　前方逐渐远去的两个人小声的交谈很快就听不清了。朴智旻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宽大衣袖下交握的双手和紧紧相连的背影，两颗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黑色脑袋从始至终也没有回头。
　　“开什么玩笑啊……”他笑着舔了舔嘴唇，有点发苦。
　　“别开玩笑了……”
　　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视线里的景色都模糊起来。他希望这模糊的景色能让他的记忆也模糊，把刚刚所经理的一切都当作不存在般遗忘掉。
　　这不是什么值得抱头大哭的事情，却也不是什么能够转身就忘掉的事情。他站在原地几次起伏胸膛，用朦胧的双眼看着远处笔直的走道。那里并肩离去的两个人影早就消失了。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拿眼眶中这一点不上不下的泪水怎么办。就像他心里那点不上不下的爱恋。
　　最终他还是想着落下的眼泪会弄花妆容，然后带着这样的想法仰头吞回了眼泪慢慢走回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刚刚结束彩排的大家早就已经坐在镜子前等待着化妆了，他刚走进休息室金硕珍就转头看着他说道：“哦，智旻，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刚才敏珍姐到处找你来着！”
　　朴智旻勉强笑了一下，刚在镜子前坐下叫敏珍的化妆师就立刻拎着箱子走到了他旁边。“呀，智旻！”她一边从箱子里取出刷子一字排开的放在化妆台上一边有些生气的教训着椅子上的人，“你每次可是最挑剔的，难道不知道姐姐给你化妆是要花别人两倍的时间吗？下次别再四处晃悠了！”
　　朴智旻点点头，又发现对方正皱着眉翻找化妆包，看不见自己的反应，于是又压低声音回答道：“内，知道了。”
　　“啊真是！你们几个就是喜欢——”敏珍的抱怨在她终于拿着遮瑕液和刷子凑到朴智旻脸前时戛然而止，她仔细盯着朴智旻的脸，犹豫一下问道，“智旻啊，你……”
　　“啊，没什么，敏珍姐继续吧，我没事的。”朴智旻抢在敏珍开口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但是举着化妆刷的敏珍没有立刻答应。过片刻后她才翻了个白眼说：“我只是担心你会忍不住哭花了我给你化的妆。”
　　她这话让朴智旻哑然失笑，“啊，真是太过分了……”
　　然而即便这么说，她还是一言不发的开始给朴智旻上妆。
　　朴智旻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刷子轻柔的扫着他的脸颊，熟悉的香气随着刷子慢慢散发开来，熟悉的触感让他终于平静下来。
　　那把刷子似乎逐渐将他刷成了另一个朴智旻。另一个属于舞台的朴智旻。
　　那天的公演很完美，除了在最后把签名球发到观众席上时闹了不少笑话，总体上整个会场里都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公演结束后返回酒店不久就接到了电视台采访的请求，被助理从房间里拉出来时他是第三个到的，走进房间时郑号锡和田柾国正坐在椅子上聊天，田柾国紧盯着郑号锡的脸，笑得有些傻气。
　　他一走进房间似乎就把某种尴尬的氛围也带了进来。
　　朴智旻走到郑号锡旁边坐下时对方似乎还有些无所适从，但沉默片刻后郑号锡突然轻声道歉说：“智旻啊，抱歉。”
　　朴智旻呆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柾国，他大概就像你亲弟弟一样了吧。”
　　“……”
　　“哥哥看见弟弟这样，的确多少都会——”“哥瞎说什么呢。”田柾国打断了郑号锡的话，他从自己的位子上走下来站到郑号锡旁边，“为什么号锡哥要道歉？”他紧紧搂着郑号锡的肩膀瞪着朴智旻，把郑号锡原本搭在凳子上的那只左手也抓过来握在了手里。
　　“……真是个小孩子。”郑号锡苦笑了一下，想从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田柾国牢牢抓着他的手不放开。“我不是孩子了。”他说，“哥在害怕什么，我当然都知道了。”
　　“……”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手上捏着郑号锡的力道却不减。
　　“可是我想一直和哥站在一起的啊。”
　　“……”
　　成员和摄制工作的人员们陆续走进了房间，等到灯光也打起来的时候田柾国终于回了自己的位子坐好。
　　“真是成了号锡哥的跟屁虫了。”金泰亨笑哈哈的搭着田柾国的肩扯了一下他的鼻子，被他一巴掌打开。
　　整场录制又是由金南俊充当了翻译和发言人的角色，金泰亨偶尔会用日语搭两句话，其余的成员们大多只是配合的变换一下表情。中间休息对台本的时候经纪人突然冲郑号锡说：“号锡啊，今天都没怎么和智旻说话吧？”
　　“啊……”
　　朴智旻感受到身边人的僵硬。
　　‘哥的脸上，现在大概写满了难受和别扭吧。’他想着，‘毕竟是没办法说谎的号锡哥啊。’
　　他转头时郑号锡果然正一边僵硬的点头一边下意识露出为难的神色。绷紧的脸颊和下垂的嘴角，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坐立难安。
　　“哥。”朴智旻突然伸手搭在了郑号锡的手背上，对方神色错愕的看着他，他却只感觉到手心那只修长左手冰冷、干燥的触感。
　　‘以后是不是连手也不能牵了？’他这么想着笑着开了口，“抱歉，哥。”
　　“刚才是我不对，是我太过分啦。”
　　郑号锡还没从他突变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朴智旻已经收回了手，他笑着说，“哥不要再为那些事而感到负担了，放松心情，剩下的，就等到以后再说吧。”
　　对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差别明朗起来，朴智旻这次发自内心的有些想笑：‘不会说谎的人总是很好骗。’以前玩游戏时轻易就被骗自觉接受了游戏惩罚的郑号锡的样子又跳进脑海，不远处摄像导演已经做了开始的手势。
　　灯光下摄像机所在的位置就像一个膨胀的黑洞。朴智旻看着那些闪烁灯光背后的摄像机，不知怎么想起来那天受罚后用糖果塞满了腮帮子的郑号锡。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由我和智旻负责——”郑号锡回答问题时总喜欢不自觉的把手搭在谈话涉及的对象身上。
　　放在大腿上的手有些讨厌，总让他克制不住想做些什么。朴智旻不动声色架起了腿避开原本搁在自己腿上的手，正说着话的郑号锡不在意的收回了从半空中垂下的手，转而搭在了另一边的田柾国肩上。朴智旻看着他话语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是滋味儿的抿紧了嘴唇。
　　“那么，大家这次对日本的粉丝们有些什么想说的吗？”主持人的问题被同声传译翻译成韩语传入耳机中，但其实这样简便的问题即便不必翻译他们也早已经习惯了。
　　朴智旻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还有一点记忆中的触感。话筒却突然被戳到嘴边。
　　“这个问题就让我们智旻来说吧！”郑号锡冲他笑着，手里捏着的话筒在他的脸颊上戳出了一个深窝，在他身后，正准备开口的金硕珍闭上了张开到一半的嘴看向他。朴智旻一下感觉到队友们所有的视线都投向了自己。
　　‘以后什么的，已经没了吧。’他这么想着。
　　他微笑一下，淡淡的说：“非常的，爱你们。”
　　然后他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大到把自己也框进了爱里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