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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昔我往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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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惊蛰。
三月初的气温已经开始渐渐回暖,街头巷尾逐渐染上一片绿油油的诗意。
沈桐站在东厨窗边往下望去:街上人头攒动,百姓随着人潮走走停停。管事的福伯提了食材走进来,笑着招呼她,“丫头。”沈桐眨了两下双眼,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新鲜的食材。
“客人里边请,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沈桐将沏好的茶水送下来时,刚好碰到卫云在大堂迎客。来者一袭如意云纹锦衣,腰间系有金丝织锦腰带,脚踏黄缎朝凤靴;如墨般的黑发用玉簪在头顶绾了个发髻,此刻背着光站在谢春楼里,一时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瞧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子孙,将茶水送到客人桌上,沈桐偷偷瞟了他两眼,不成想刚好撞见他投过来的视线。像做了坏事被人家抓包一样,她不禁冷汗涔涔,慌忙把目光收回来。
沈桐落荒而逃,隐约听见身后男子的声音,“来一间上房。”
奇怪,被对方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为什么有种已经相识很久的错觉。她想不通。
“粉蒸肉、雪霞羹、西湖醋鱼、酥琼叶各一份。”卫云在门外探头喊道。
沈桐挽起袖子应了一声,从木盆里捞出一条新鲜的草鱼,手起刀落对着鱼头拍了两下。将鱼儿拍晕,用刀背斜向鱼头刮鱼鳞,掏净内脏清洗干净。一套做下来竟不过一会儿工夫。
傅青河进入东厨时,就见她提起铁锅,将汤汁徐徐浇在鱼身,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俨然做过无数回了。西湖醋鱼出锅,沈桐用余光察觉到门口有人,以为是福伯便也没放在心上。
回身整理食材时想起一件事,头也没抬道:“福伯,豆腐没有了,明儿叫徐二送来点吧!”
徐二是隔壁卖豆腐的,本名不叫徐二,是徐老汉的二儿子,便被邻里称为徐二。两家离得并不远,福伯又跟徐家有些交情,谢春楼的豆腐生意交给徐二负责,可以叫他们放心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待她抬起头差点把手中的刀丢在地。傅青河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打量一番:一身碧色布衣,乌黑的长发从发顶中间平分为两股,结成髻,垂于耳朵两侧。饱满的额前有些许薄薄的齐眉垂发,秋水明眸,多年未见温婉的眉眼却是越发好看了。
被这么个非富即贵的客人瞧,沈桐一脸错愕,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些什么。
“王爷,您的随身仆从正在到处找您。”福伯适时的出现在东厨,打破了僵局。傅青河眉头微蹙并未理会福伯的话,他试图从沈桐眼中找出一丝喜悦,对方却极力避开他的目光。
傅青河一声喟叹,沈桐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沈家尚未衰败前,在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
彼时,沈桐还是不谙世事的孩童。爹娘尚且健在,府中仆从成群,回想起来这段日子真是再惬意不过了。不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论何时都有仆从贴身照顾。只可惜,对于年仅五六岁的孩童来说,这样的细致入微的照顾未免太残忍了一些。因为身边没有同龄人,沈桐在府中闷得慌,却只能看着其他孩子嬉笑玩耍。如此一来,难免要生出几分叛逆的心思。
傅青河也是在那时认识她的。
说来傅青河的娘在京城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当年,朱芸坊的舞娘云知画名声在外,有多少男子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未料皇上不知从何处听了民间传言召她入宫,慕名看了她的百鸟朝凤舞,舞姿曼妙当真天资绝色,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封她为贵人,万般宠幸。两年后,云知画为皇帝诞下龙子,取名为——傅青河。
众人只知,曾经赫赫有名的朱芸坊舞娘嫁入宫中,从此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们为她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而羡慕,却不知道她在宫中究竟过得如何。
后宫佳丽百媚千娇,且妃嫔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和睦。
虽有帝王恩宠,云知画却在宫中遭其他妃嫔百般刁难,诞下傅青河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让人羡慕的皇宫变成了囚禁云知画的囚牢,连同傅青河的命运也一并被改写。
皇后暗中培植的势力蠢蠢欲动,辅佐她的儿子当上太子以后,动作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傅青河连夜被奶娘送出宫,在安置好的青和居落了脚。
在踏着兄弟鲜血才可坐上龙椅的皇室,深宫中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出宫后傅青河虽贵为皇子,身旁也有仆从奉命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可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却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同情,甚至是幸灾乐祸。面对这个年岁不大的落魄皇子,他们恨不得也跟着世人踩上两脚。
“你们瞧瞧他哪里有皇子的样子!”
“不是说,云知画是朱芸坊的第一舞娘嘛,生的儿子怎么这般丑?”
“…… ……”
他们毫不在意傅青能否听得到。
即使真的听到了,那个懦弱的皇子也只会扭动着矮矮胖胖的身躯跑进房间。
一代风姿绰约的娇俏女子,所生的孩子竟是这般模样,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傅青河不喜欢待在冰冷的府上。
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走,却总是灰头土脸的被人抓回来。他们都说他不知足。
在下人们的眼里,傅青河有吃有喝却要跑出去,是典型的生在福中不知福。
后来,身边仆从跟的更紧了,他也再没有机会逃出去。
直到遇见沈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