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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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绸裙微摆，白玉般的小腿若隐若现，银饰折射出的光，与水晶头饰相得益彰，银白长发如同浸满月色，华美而清冷，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联想，倘若那高山上的雪莲可以化为人形，大抵也是不过如此。
婉灵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姑娘，默默收住了正在酝酿的念头，重新进入了观望状态。
倒不是惧怕于她，但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分变数，又何况在别人的地盘上，多点谨慎也不是坏事。
随着高冷女神一步步走近，众人的关注点也越发集中，包括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一大一小，大铁锤更是略显窘迫地将天明藏在了身后。
正在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事态变化的档口，忽不防有熟悉的声线撞入婉灵耳中：
“你觉得这个女人可以打几分？”
而后，也不等婉灵回答，微微停顿一下便继续发表见解：
“我觉得可以打……九分。”
“你的标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如此一等一的美人居然只有九分？我还以为至少九分半呢。”
收回部分注意力，转而睨向对方，表面神色一片讶异，眸底却满是调侃，透出一股子娇妍俏丽，明媚无双的劲儿来。
这站在婉灵身边，声音贱兮兮的家伙，正是已分别了几日，先她一步抵达了这“天外魔境”的墨鸦，不过此时此刻，这只臭乌鸦却反而一反常态地没有急着搭茬，只是笑了笑，便将目光转向了厅堂中央全场的焦点，留了一个颇有魅力的侧脸给婉灵。
婉灵看着对方那线条优美的俊脸，以及那双仿佛拢入万千星光的眼，忽地一愣。
好一个侧颜杀！
察觉到自己的花痴，婉灵不由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也赶忙随着墨鸦将目光和注意力重新移到了天明那边。
厅堂中央，那白发女子已然在大铁锤和天明面前站定，三言两语便将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险些爆发的矛盾也被成功化解。
这姑娘可以啊。
婉灵一边瞅着，一边摸着下巴想。
“哎呀，好好的美人这么凶做什么，这样至少要扣掉一分，啊不，两分。”
正饶有兴趣地瞧得起劲，身旁的墨鸦却忽然发出一声憾叹，婉灵撇撇嘴，正想出言回怼，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无比浓重的杀.气，霎时神色微变，下一秒，如鹰隼般的目光便已然追了出去。
杀.气的主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所以婉灵并没有费多大劲，甚至可以说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源头。
是大厅正堂外，藏在走廊黑暗里的那个人。
方才这个叫作雪女的白发女子缓步踏入众人视野之时，婉灵便已然察觉到，在她身后的那片黑暗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只是黑暗太深，加之那人气息缓缓，虽如潭水般凶吉难辨，但似乎也未露锋芒，便没有放在心上，而今看来，却是要当心了。
毕竟这如此强烈的杀.气虽并非直指她而来，但在这样敏感的地方，在这样敏感的情况下，无论这人究竟是主是客，其目的用意都无法不让人产生怀疑。
婉灵皱皱眉，眸色更凌，随即意识到自己那似乎过于炽热的目光有打草惊蛇的可能，便敛了些许，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满堂观众神色如常，依然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场又一场的好戏，完全没有察觉到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旁的墨鸦，另外一个，是站在人群中的盖聂。
在一众无知无畏的神色中，再深沉的暗自戒备也会被无限放大，即使对于寻常人而言，那不过是细微到可以忽略的与众不同罢了，但对于婉灵而言，这种程度已然足够。
与气场有所不同，杀气这玩意儿颇有个性，要求比较高，向来属于不太容易被轻易察觉的类型。
只是……
婉灵看看人头攒动的大厅。
上百号弟子均无一所察，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无关敌友。
黑暗中的人没有收敛自己的敌意，反而始终维持在非常强盛的状态，好像生怕被别人忽略了一样，即使最后随着雪女的缓缓步近，离开了原地，但也只是渐行渐远而已。
由于那人始终藏身于黑暗中，因此站在光亮处的婉灵也只能凭感觉大致推测出方位来，始终未能看清那人容貌，原本还想问问先自己几天来的墨鸦是否知晓此人，但从方才身旁弟子以及盗跖的话来看，这个神秘的家伙先前应该是一直都在外执行任务，今日也不过是刚刚返回城中，唯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乃是雪女的搭档。
看来，除了知根知底的资深弟子，询问其他人都不会得到答案了吧？
但是呢……
婉灵微微回忆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雪女出现的时候，先前同行的盗跖班大师端木蓉几人皆浮现出了淡淡的、可以称之为“了然”的神情，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几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点破，那就已经摆明了，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若是咨询其他弟子，成功率更是只低不高。
好消息是，此人十有八九是友非敌，如此反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暗箭难防了。
婉灵摇了摇头，在心中微微叹息。
罢了，不急，或许等下次见到雪女的时候，就可以一睹此人的真容了。
一场因比试引起的风波终于落下帷幕，大铁锤单手将那据说重达两千五百斤的青铜鼎举起扛在肩上，率先招呼自己手下的兄弟离场，而其他弟子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仿佛眨眼间，这偌大的大堂中，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三个孩子久别重逢，很快就凑到了一起，天明依旧与少羽玩笑着，引得旁边的月儿忍俊不禁。
婉灵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但看了看同样等在大厅里的盖聂，略显尴尬的心情又稍稍缓和了些许。
片刻后，腆着肚子的班大师将先前一行人重新聚集了起来——额外算上跟在婉灵身边的墨鸦——开始着手准备为他们安排接下来包括住宿在内的一系列问题。
说是一行人，其实只有盖聂和她而已，端木蓉和高月原本就是墨家弟子，虽然常年居于太湖，但在机关城内仍然有固定的房间，班大师和盗跖更不必说，除却必须要出门执行任务的情况外，他们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被消磨在这座奇特的城池之中，至于有关墨鸦的同类型相关问题，早在婉灵到来之前就已经解决了。
墨家机关城以山作仗，依山而建，鬼斧神工，覆盖面积极大，包含不同部门若干，其中就有专门留出来给客人们歇息的住宿区。
婉灵的房间面向西边，从窗外望去正是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川，视野非常开阔，旁边紧邻着的是盖聂的房间，距离墨鸦居住的地方也不过几步之遥，想必是班大师见几人熟识，便特意安排得近了一些。
而天明因为年岁较小，又受盖聂保护，两人相互信任，因此也没有单独给他房间，而是让他与盖聂住在一起。
一切安置妥当，作为东道主的几人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给几位来客留下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婉灵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越看越喜欢。
石制的房间虽略带阴冷，但是经过布置还是很温馨，各种用品一应俱全，生活气息非常浓厚，加上此刻正值黄昏，远处山峦早已被缓缓沉入山间的落日镀上了一层金光，绚丽无比，美丽异常，一下子就撞到了婉灵的心上。
乐呵呵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窗外夕阳还没有完全消散，婉灵索性托着腮帮子欣赏起来。
虽然自己一直都在旅途路上，也确实不止一次地见过夕阳西斜的美景，但此情此景之下，却还是第一次。
婉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绪又静了几分。
果然这样金红色的落日，不论看多少遍，都完全不会觉得腻啊。
正在婉灵日渐沉迷的时候，窗外山间的树林里，忽然惊起一片鸟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鸟群拍打着翅膀，争先恐后地飞向远方，消失在地平线的后面。
眺望而去，就像被追赶着投入火海。
“……”
婉灵眯了眯眼，松懈下来的心弦绷了几绷，已经有些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思索片刻，她站起身，出了房间。
婉灵朝着住宿区外走去，路过盖聂房间的时候，看到对方正在运功调息，想必是内伤还没好透的缘故，倒是天明不见了踪影，大概又跑去哪里玩了，再往前走，墨鸦的屋子黑着灯，看样子并不在房间内。
顺着路一路走出了住宿区，又因为不认识路阴差阳错地到了机关城的主干道上，迎面碰上了气势汹汹的大铁锤。
婉灵虽然对这个鲁莽易怒的壮汉没什么好感，但人家毕竟没做什么真正踩到底线的事情，何况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客气点也是好的。
“铁头领这是？”
“是婉灵姑娘啊。”大铁锤颔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山好像闯进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蟊贼，我带弟兄们去看看。”
婉灵点头应道：“如此，辛苦了，还请铁头领务必小心。”
大铁锤闻言，只当是婉灵女孩子家胆子小，拍了拍胸口很豪放地笑道：“放心吧，敢在铁爷的地盘上闹事，定叫他有来无回！”
而后也不等婉灵说话，带着几个弟子离开了婉灵的视野。
大铁锤显然没将那入侵者放在眼里，但婉灵却是心情复杂，先前沉寂在心底的不安再次浮了上来，以前所未有的高亢频率刷着存在感。
强烈到婉灵根本无法忽略它。
婉灵皱着眉站在原地，目光还停留在大铁锤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脑中却始终都在高速旋转，连一丝一毫都不曾停歇。
天光落下，暮色降临，机关城内燃起火把，橘色火光将黑暗驱逐，徐徐撑出一片昼光。
石廊里，婉灵朝着逐渐远去的三个孩子挥了挥手，看着他们雀跃的身影越行越远，最后完全消失，才收起温暖的笑意，转过身，盯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喂，我说，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很像骗小孩子糖吃的神棍吗？”
男人耸耸肩，扯得坎肩上的羽毛微微摆动，玩世不恭的模样里又多了几分欠揍。
婉灵瞧着墨鸦这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撇了撇嘴，露出几分嫌弃。
不过婉灵也不打算真的指责他些什么，毕竟如果没有他，估计自己会直接在那种不安情绪的作用下独自纠结到emo。
至于遇到天明少羽月儿这三小只，那纯属意外。
谁能想到经历了一路颠簸后的他们居然还有多余的力气参观机关城呢？
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婉灵在心中小小的感慨了一番后，一直落在墨鸦身上的、那种似乎很放松神色才终于露了几分少有的严肃出来——
“聊两毛钱的？”
与很多人一样，在初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时，婉灵也会无法避免地感到无措与紧张。
纵使多年来早已久经沙场，游历过五湖四海，但即便受到再多的磨练，有些东西也仍然不会被改变。
所以当那激烈的不安感如同病.毒一般疯狂蚕食婉灵的理智和精神状态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婉灵唯一想到或许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只有墨鸦。
“美人心事甚重啊。”
墨鸦见状，摸了摸下巴，贱兮兮地问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如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毫不吝啬地丢出一个白眼，婉灵理好思绪，从一堆问题中挑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打头阵。
“拜托你的事情，有帮忙留意吗？”
“嗯，我探查过，这的确是打造得很坚实的一座城池。”
“可是再坚实的城池也不可能毫无弱点。”婉灵接过话头，应了一声。
“的确如此。”墨鸦点点头，表示赞同，“完全依靠这些机关陷阱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办法，易守难攻并不代表无法攻克。”
诚然，机关城地势奇特，外有悬崖峭壁江流暗礁为天然屏障，内有人力铸造耗费百年的防御加持，层层验证的机制又添了一层安全保证，这一路走来，婉灵也亲眼见证过墨家机关术之精妙，其设计与威力亦算得上不容小觑，招招致.命，环环相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能够在瞬间完成的绝.杀。
是的，大多数人。
虽然墨家机关术向来闻名天下，但这个闻名天下的水平，其实是有条件的。
机关术起源于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被创造出的初衷也一定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迎合这个年代，而一个时代下的产物，往往无法跳脱出这个时代生产力的制约。
即便是可以创造出超时代的东西，也注定无法领先太多。
所以，虽然墨家机关术的确可以称之为不可思议，也的确为后世做了很大贡献，但由于技术本身的不成熟，眼下，却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创造便利。
而这个完全仰仗机械之力的机关城，向来流传在江湖中那所谓的隐秘诡谲，可以发挥的余地其实非常有限。
层层防御可以挡住一般的入.侵.者，但也许在极少数拥有足够强大力量的人眼中，这些防不胜防的机关，不过颇为棘手的废铜烂铁罢了。
但真正可以致命的，恰恰就是这极少数人。
婉灵笑笑，道：“若是找到薄弱处，整个机关城也不过是囊中之物。”
“可惜，这里地势奇特，方圆百里又布满陷阱，只怕一般人连靠近都难以做到，你说的事情，恐怕难以实现。”墨鸦耸耸肩，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未见得吧。”婉灵睨了他一眼，故作高深道，“想杀死一只乌龟，也不一定非得打破壳了才行。”
只要从内进行攻击，或者将之与龟壳分开，那么藏在其中的软肉，自然就会落入捕食者的嘴里了。
婉灵眸色微沉，想起了初入机关城时，在那吊桥之上，盗跖对天明说的话——
“底下那些大轮子是整个机关城的心脏，它们转动起来，机关城就有源源不断的能量。”
也就是说，如果从内部毁掉这个心脏，是不是整个机关城就会陷入.瘫.痪了呢？
还有那些嵌入墙壁的齿轮，如果受到损毁，是否也会有相应的机关失去效用？
如此.裸.露.在外的软肋要害，如此过于依赖这等不甚成熟的技艺，其表象下的隐患，或许远比想象中大的多。
这座长满尖刺的机关城，内里却如同失去龟壳的乌龟一般柔软脆弱，不堪一击。
婉灵摇摇头，打住脑海里延伸出的无限问题，然而马上，另一个困扰她已久的疑惑就冒了出来——
“你说，被.杀.手锁定的目标，是否有逃脱的可能？”
“那就要看，有没有本事逃得过死.亡.了。”
“……”
可是在茫茫云海中，在如影随形的击.杀.中，在那白衣男子和遮天蔽日的鸟群的追赶下，他们却逃掉了。
“若是侥幸逃过，又当如何？”
“那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很不合理！
依婉灵看，当时追击的鸟群既然已经失去了一次最佳的截杀机会，被他们找准了时机冲出了包围圈，那么按照常理，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更加激烈迅猛的进攻。
而且婉灵也注意到，从速度上看，虽然鸟群追得很吃力，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木鸢其实并没有逃脱的可能。
可是最后他们却逃掉了，在山间峡谷的前后夹击中，在一场注定的死.局中，又一次全身而退了。
为什么呢？
是当真如此好运，还是……另有所图？
婉灵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多年来从警的经验和直觉又令她不得不在乎这件事。
烦躁地闭了闭眼，脑中却突然回想起那位已经远去的紫衣公子所说过的一句话——
“只有粉饰太平，才能让幕后放松警惕。这正是发动反击的最佳时机。”
这句话反过来也是同样成立的。
原来如此！
他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脱身，并不是自身多么强悍，而是对方根本没想取他们性命。
或者说，是暂时不打算取他们性命。
因为他们那时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几条人.命！
婉灵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正在一点点被验证，也许，自己所想到的，正是敌人所想到的。
等下！
若果真如此，那么……
婉灵心中骤然紧缩。
糟了！
大铁锤！！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七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