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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中元节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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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山虽和南山同一山系,白雪鹤仍旧带人走了许久才算勉强接近,及至正午暑气蒸腾,白雪鹤却没有半分休息的意思,依旧带人沿溪流而行。
快到两山交汇时,水潭的源头渐渐变细,山路开始曲折难行,白雪鹤脚踩碎石走了几步,险些再次栽倒。
“再向上不好走了。”向导扶了一把,“大人还是别上去了吧。”
“难道这里不通?”白雪鹤问。
“是。”向导如实回答,“矿难时碎石跌落,把前面路砸烂了,便不曾上去。”
“路砸烂了,也没人修么?”白雪鹤抬头,看到路似乎还能延伸上去一些,但也逐渐掩没在深山碎石间。
“修路要上面的人拨钱,而且这里又因为矿难闹鬼……”向导吞吞吐吐,“我们都不敢过去,就没人上来了。”
“闹鬼的事是你们亲眼所见,还是传的?”虽然向导摆明了不愿往上走,白雪鹤仍旧很好脾气的笑吟吟问。
“小的没见过,不过死了那么些人,有动静也是应该的。”向导小心翼翼回答,“有人听到动静,我胆小,没上来过。可是大人你看,独独这一处种的花树都不长了。”
白雪鹤点点头,身后脚步声渐次传来,陆永宁与兰梓清带着些人走在他们身后,陆永宁气喘吁吁,兰梓清倒面色不改。
白雪鹤忽然想到,昨天夜里面对那个醉汉时,兰梓清仿佛有些身手。
“矿难应当是人为的,绝非什么天灾。”白雪鹤望着兰梓清微笑,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人为设的炸、药,砖石才会抛在一处,又碎的这么齐整,让花树都长不出来。陆知府,这么明显的事,为何不上报朝廷?”
陆永宁的脸上露出些不动声色的为难,才面色青白着夸了白雪鹤几句,兰梓清很木,说不出什么恭维的话,神色间微微有些不解,他向前望,白雪鹤的眼神明澈干净,说出那些推断时,隽秀面孔上似乎带了些得意的孩子气,倒让人看不透,这到底该是个怎样的人。
白雪鹤知道兰梓清在介意昨夜的事,叹口气安慰道:“昨天是我喝多了,口不择言。”
算了。兰梓清怔了怔,进而展颜一笑。
只有这么木讷的人,才会因为白雪鹤很早以前写的狗屁文章,相信他骨子里是个正直的人,也相信自己昨夜说服了公认“不要脸”的白大人。
白雪鹤很是不屑,却被那双信任的笑眼看的浑身发毛。
他觉得自己本该对兰梓清的反应嗤之以鼻,却意外的什么都没表现,倒是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陆永宁凑来道:“依大人所言,这煤矿是故意被人毁的?”
“对呀。”白雪鹤回神笑道:“水源断开是为了截流,还有闹鬼和人声,我猜是把当时的矿工留在了里面。听柳河说,矿难后着了大火,干尸应该也是被不巧留在洞里的人,像烧瓷器一样被活活烤干。”
“手不是前几天才断的吗?”陆永宁反问,“尸体又怎么会跑出来……”
“许是冤鬼作祟吧。”白雪鹤笑的有些冷漠,“总之这事和柳将军并无干系,知府最好将人放出来。”
“这……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偷采,还伪造出矿难?”陆永宁连连摇头,第一次忤逆钦差,“这不可能的,就算有了水源,没有通风口,没有通道,人怎么可能活?”
“咱们是来破案的,没有可以找。”白雪鹤一直保持着他的老表情,不慌不忙的微笑。
“大人要查,下官理应陪同。”陆永宁神情忽变,“可府里还有事,下官只能先告退。”
接着他吩咐官兵,“你们跟好白大人。”
陆永宁拱手而去,兰梓清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停着,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断手的事情?”看着呆瓜吞吞吐吐,白雪鹤仿佛在开玩笑,“是不是觉得,本官又想冤枉什么人?”
“我告诉你,那断手是干尸,哪能看出什么死的时辰,若说是是照泡在水里的时辰推断,可它是被人扔进水去的。”白雪鹤没等兰梓清开口,就率先回答,接着又问:“对了,在你之前因为矿难被赶走的县令,现下在哪里?”
“马车侧翻,摔死了。”兰梓清突然抬头,瞬间察觉到什么不对。
“你去写道折子弹劾我,说本官冤枉柳将军,直送御史台。”白雪鹤低声吩咐,“折子里再写,请皇上派人来拿我。”
天色渐晚,白雪鹤在山脚下走了走,唤来随从为他寻了一处客店暂住,说查案便查案,他连着三天都没回县城里去。
所以黑蛋在县城住了三天,怎么也等不到他回来。
黑蛋心里有些焦急,想跑出去找,官兵将他拦下来,说白大人有事要做。
“那我就不去了。”他们本以为黑蛋会闹些脾气,可小孩知道了白雪鹤是去办正事,就一直很乖的和小狐狸玩,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深夜时分,黑蛋抱着奶狐狸睡成一团,另一房间中,遇滟依然坐在灯下刺绣,金线抖开,隐约于明黄锦缎上绣出只龙,与旁边搁着的图纸别无二致。
窗子里突然露出人影,遇滟放下绣线,吹熄蜡烛,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进入房间。
“绣的真好看。”声音响起,男人拎起绣布,细长眼睛温和若水,“你们狐狸真是手巧。”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我相公呢?”遇滟抬起头,眉间一片愁容,“他……”
“你还有事情要做,最后一件事。”男人伸出手指点在自己唇上,“白雪鹤现下在兴山,你去杀了他。”
“不行!”遇滟震惊,接着飞速摇头收起刺绣,“够了,我根本不认识白大人!怎么能下手,我从没杀过人!”
她骤然扔下绣布,细白手腕如剑般刺出,直直抵在男人喉管,温和如水的眼眸泛出青灰色,顿时杀气腾腾。
“不想见你相公了?”男人不动声色,声音深沉,如同无法阻挡的诱惑,“你的名字都是他起的,就不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是你愿由着他跟别人娶妻生子?”
“自然不愿。”遇滟低头,终究收起杀意,接着嗫嚅,“那我相公过的好吗?”
那男人点点头,轻轻将手搭在遇滟肩头,“放心,去找白雪鹤,一切有我。”
“可是我该怎么找……”遇滟还想再问,那男人已不见踪影。门前脚步声响起,黑蛋抱着奶狐狸跑过来,“狐狸妈妈,我们去吃夜宵吧。”
遇滟望着那张脸,飞快擦去方才的涟涟泪水。
第二日,黑蛋又起的很早,自己笨拙的梳好头发,抱着一只包子坐在门口嚼。
腮帮子一鼓一鼓,一只包子很快被吞下肚,黑蛋跑回去翻了些话本,可这才过了一个时辰。
太阳升到半空,黑蛋抱着街上买来的果子跑进房间,吧唧吧唧吃着把奶狐狸吵醒,然后变成胖蛇躺在狐狸毛中间,两只动物小声说话。
“我这几天吃的少了点。”黑蛋看着自己并没有变小的肚子,“你看看我瘦了吗?”
小狐狸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那意思只有黑蛋才能读懂。
“我就知道没有变。”黑蛋只沮丧了片刻,想起了刚看的话本,扬起尾巴问:“那我给你讲故事吗?”
“还是旧的故事吗?”小狐狸飞快叫了两声,“听厌啦,不要不要。”
“那就不要讲了。”黑蛋的尾巴垂下来,进而趴在奶狐狸头上,“睡觉。”
“你都把我吵醒了!”奶狐狸摇摇大尾巴,“小黑,出去玩吧!”
“万一白雪鹤回来,看到我不在呢。”黑蛋趴在奶狐狸头上,接着翻了个身,“他找不到我,是要着急的。”
“那我们去找他!”奶狐狸举爪建议,表示自己并不想等。
“我其实很想找他的,我一个蛇不知道去哪里看书,最近又都在自己睡觉……”黑蛋晒着肚子,语气唠着唠着就有些委屈,“他很忙是有道理,我不应该烦他,可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呀。”
小狐狸也很着急,拿小爪爪放在黑蛋身上,呜呜叫着安慰他。
“你说你妈妈也很难过,为什么呀?”黑蛋好奇着推断,“她肯定太想相公了,相公一定对她很好。”
门外突然有响动,黑蛋迅速变成人放下床帘,接着边说“等一等”边穿衣服,套袜子,奶狐狸着急的帮着他叼,又呜呜着说“笨蛋连衣服都不会变”。
“是我。”遇滟推开门,声音极轻着坐下来,“小黑,你想不想去找白雪鹤呀。”
“是你呀。”黑蛋适才放心拉开床帘,又懂事的解释,“他有事情做,我不能去打扰他。”
“你在这里想他,他兴许也想你呢。”遇滟将声音压低,“不是打扰,只是为见到想见的人做些事,没什么错吧……”
“那……”黑蛋明显开始犹豫,“我们怎么出去呢,外面可都是人看着。”
“你变成蛇还出不去吗?”遇滟提了建议,只是音色十分心虚。
傍晚时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已带着胖蛇来到兴山下的小村落,黑蛋躲在街角穿衣服,仰头道:“你们可不要看!”
“我们才不看呢!”奶狐狸立刻反对,接着扯扯遇滟衣袖,遇滟心不在焉着回神,“对呀,我们才不要看胖小黑换衣服。”
“我这几天吃的很少了!都……”黑蛋刚刚生气着反驳,突然看到几个黑衣人穿过街巷,其中一个人虽然换了衣服,但看着十分眼熟,似乎是要白雪鹤把他丢掉的那个坏人。
难道他又来欺负白雪鹤?怪不得白雪鹤不敢回来。
“你们自己去找地方住。”黑蛋小心翼翼的变成蛇,慢吞吞道:“我有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