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廿九 机关算尽却为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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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真伪有谁知？
杨戬敛了唇边笑意，以眼示意。
敖碧与敖暮对视一眼，招来掌柜的耳语了几句。
掌柜会意，将小二打发到后堂做事，然后设下了结界以防万一。龟族的结界向来是出名的精密严合，甚至连一只苍蝇也无法进出，同时还能第一时间感触到是否有人接近并且示警。
旃檀功德佛念了句弥陀，从袖中掏出一块并不起眼的石头：“金，不周山下找到的。”
菩提老祖自怀中掏出一物，莹莹发着蓝光，隐约可见波浪的纹路：“方才宓妃所予的，水。”
敖暮拍了拍手，掌柜的殷勤献上托盘，托盘中是一块蟠龙玉佩，栩栩如生：“土，虽然是被人作了玉佩雕琢，所幸灵气不损。”
杨戬也从袖中摸出一物：“木。”这是他奉命去剿妖的时候，哮天犬顺手从妖怪洞穴里面拿的，他也就顺手收下了。
“金木水火土，”太乙真人掰着手指，“那不就是只缺了火？”
“不，不缺，”菩提老祖手指敖红，“因为，她就是火。”
我？敖红看着那只手，惊讶不过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敖红只是很普通的龙……”
苍天啊大地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看这个架势，我能全身而退么？我不过是想要遗……不对，流芳百世而已啊！我真是一条苦命龙啊！敖红简直欲哭无泪，因为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之类的原因，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出风头，管它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这也是她之前悔不当初的一个大原因。
“不会错，”菩提祖师笑了，笑容可掬，好像年画上的胖娃娃一般可爱，可是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恶质的感觉，“具体原因，等会儿我跟你说。这身水真讨厌，我要先去洗澡。掌柜的！”
旃檀功德佛摸了摸下巴：“偶尔洗个热水澡也不错。”
鲜花，浴盆，热气。
在这里泡上一个热水澡，真的是非常纾解疲劳的——当然，如果是美女，更是活色生香。
“……这些花……”菩提老祖握着拳，很有把店小二和掌柜的一起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酝酿了一会儿，一声高及云霄的大喊差点把客栈诸人的耳膜震破。
“小二！把这些花给我撤了！”
“啧啧，这个挑剔的家伙，对花的过敏症又犯了。真是不知道你们在方寸山怎么忍受的呀，猴子？”太乙真人颇有幸灾乐祸之嫌。
“方寸山多的是桃树，一般都不开花直接结果的，所以看桃子熟了就知道又是一年了。”孙悟空倒是非常平静地喝起茶，唔，俺老孙可要好好把握他们不在的大好时光啊……
（作者乱入：关于孙悟空这段话，那个，我当年看西游的时候就非常不解，为啥桃子熟了就是又一年，桃花开了呢？于是这是歪解曲解以及乱解。）
敖红很想要开溜，非常想，照着眼前场景，她一定是为了某些人必须达成的大事的牺牲品，或者，用太乙真人嘴里乱七八糟的词形容，炮灰命？可是，她只是一条平凡的小龙，这群人一个反手，就能压死掐死而且还不留痕迹的一条小龙……我为什么这么苦命？轰轰烈烈的龙生，太危险了，我不过是想要活得长长久久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自怨自艾的敖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敖碧和敖暮各拖着一只袖子，扯到了角落。
他们两个横竖打量，反复细看。
敖红被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问：“碧姐，暮哥，你们看什么？”声音颇有些颤抖。
“没什么，”敖碧笑得爽朗，“多年不见啊，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啊，小老四……千年小龙一朵花啊……”
敖暮忍俊不禁，嘴边浮现出酒窝：“阿碧，你没发现你说话越来越像太乙真人了么？”
“我明明是模仿你啊，死鬼。”
……
敖红看这对夫妇又开始在旁人眼里似乎是夫妻情深的“喁喁私语”，朝天翻了个白眼，虽然完全不解他们的意思，不过她迫切需要好生思考一下，等会儿怎么逃命比较快比较实在。
“热水澡果然提神醒脑。”
一身轻松的旃檀功德佛再次出现，孙悟空迅速地跳了起来，非常自然地作出一个谄媚的微笑：“师傅。”
“你师傅我在这儿！”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菩提祖师冷哼了一声。
“师傅……”孙悟空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师傅，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索性干脆站立一旁，静观其变。
杨戬瞟一眼敖红：“当真是她？”语气悠然，一点儿也不意外。
敖红听得此话，浑身龙鳞都竖了起来，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似乎被天罗地网笼罩住的感觉非常不好，敖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非常诚挚的笑容：“各位一定肯定是弄错了……”
菩提祖师阴阴一笑，虽然娃娃脸上的阴笑显得非常诡异地可爱，但是仍然让敖红感受到了阴风阵阵。
“菩提……”“老祖”二字在舌尖纠结了千万次，最终却还是无法对着这样一张娃娃脸说出，敖红定了定神，“祖师。”
菩提祖师眯着眼笑：“我从来不打诳语。”话语未落，菩提祖师身形微晃，一把按住敖红脉门。
敖红一惊，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听之任之，大方地把手伸了出来。
菩提祖师放开敖红的手腕，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过年时小孩子拿到红包一般：“没错，就是你。”
敖红满脑子都是疑问，一时倒不知道说些什么。
“美女小龙呀，咱们很早以前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或者说，一根绳上的蚂蚱？”太乙真人非常认真地研究着到底应该用哪一句更合适一些。
敖红怔了怔，脑海翻滚着无数的想法。但是在看到杨戬的神色的时候，那些想法一个激灵，全部不见了……这种眼神，会死龙的，一定的……
敖碧抱肩，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说，杨二郎，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说一下？”
敖暮凤眼一挑，嘴边的酒窝收了起来：“确实是啊。阿碧，我忽然发现，我们很像傻瓜，被某些家伙牵着走。”
太乙真人惊道：“诶诶诶，杨家小二，你的保密工作也未免太到位了吧？看你们的表情呀，贫道忽然想要说书了。小哪！”
哪吒嘴角抽搐了两下，还是乖巧地应道：“是，师傅。”随后，恭恭敬敬地奉上了——惊堂木。
太乙真人拿着惊堂木一拍：“开——堂——”
“师傅……”哪吒转过脸，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好意思，一时顺手，一时顺口……咳，这话要先从马元说起！”太乙真人神采飞扬，只差唾沫星子乱溅，“对，你不是那追缉的和尚么？”
太乙真人手指旃檀功德佛。
耸了耸肩，念了声“阿弥陀佛”，看了太乙真人一会儿，低声喃喃念了句“总有你倒霉的时候”后，旃檀功德佛静待事情发展，打了个呵欠，心下暗道，没有人斗嘴，太无趣了。
“呀，这个家伙嘛，其实只是马前卒而已啦！魔界早就开始策划解开蚩尤的封印。对，你没听错，贫道也没说过。大禹神针，就是猴子你手上那金箍棒，其实除了镇海，还有一个很大的功能——封印。当猴子你取出大禹神针的时候，就等于把蚩尤身上最难解的那层封印解开了。马元嘛，他应该是奉命要找宓妃身上的水。因为宓妃性也属水，所以他才会去苏杭那一带。至于白骨精给的暗示，根据贫道的推断，应该跟那只绑架了贫道的小鹦鹉的猪妖脱不了干系的。那么，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被太乙真人这么一说，敖红觉得脑中搅做一团，越发混乱了。
“贫道先解释一下，其实后羿和宓妃的谣言嘛，是因为逢蒙觊觎后羿家中美妻，设计出的。但是呢，后羿他妻子没发作，反倒是让河伯知道了，生起气来，他就跑去搅乱黄河。结果，被后羿一箭把眼睛射瞎了一只，所谓，无毒不丈夫。他就去天庭状告后羿射杀九日。要知道，射杀九日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呀！毕竟，那是前任天帝的儿子，无人承担下这个罪名的话，张百忍又刚即位，位置不稳呀！所以，替罪羊是必要且必须的。”
师傅，我怎么觉得，你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到底当时后羿和宓妃是欠你钱还是得罪你了？哪吒默默无语地看了一眼说得正起劲的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抽空回了个眼神——你真的想知道么？
不，不想，您继续，师傅……哪吒抽搐了一下，火速收回了眼光。
太乙真人抑扬顿挫地从远古时候开始说起。
张百忍初即位，十日是明服暗不服，不知道惹了多少祸。西王母下嫁，当机立断，下了密旨，在杨戬将九日压在山下之后，暗地里下咒，又略施手段，捏造了九日被射杀的事实，至于凶手——她将目光投向了准备射日的后羿，射杀九日的箭头就这样放置在后羿家中。
后羿误以为这是杨戬所犯之事，自愿承担下罪名。宓妃和后羿状若兄妹，不忍后羿因此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便去求告王母。
王母要她身负这布阵所需五行之水轮回，一直到将水交予王母属意之人。原来蚩尤是上古魔神，杀之不得，彼时封印不久，虽然当时天庭初定，无暇分身，但她已隐隐感受到封印绝非万全之计，心内暗思如何除掉这一隐患：纵然凑够了五行，但是这信得过之人？
这一搁置，就是数千年。
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杨戬被王母召见。
“后来呀，不知道为什么杨家小二就答应了王母，所以贫道就只好来帮忙了。”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太乙真人又继续说道，“呀，也不能说特地来帮忙啦，只是贫道正好感受到乾坤圈异动，一不小心，就把这件事除了最后一点之外探了个底儿清。”说罢，他无辜地耸了耸肩。
敖红对太乙真人只有一句话想说：您强悍，我就没见过像您这么强悍的八卦爱好者……随即想到一个跟自己休戚相关的问题，敖红战战兢兢问道：“什么五行？”
杨戬微微一笑：“当时娘娘只跟杨戬说了一句，封印之阵，又叫做，时论返阵。”
“时论返阵？”敖碧眉头一皱，“就是那个传说可以回返到自己想要的时间唤出当时的亲人的破阵法？”
敖暮接口：“兵法有云，攻心为上。”
“那又如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杨戬淡淡一笑。
哗……真君您好气魄，好淡定，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敖红真的很想仰首问天，她是招谁惹谁了啊！想她胸无大志——除了流芳百世之外，她平生就好躲懒……为啥她就是这么一个炮灰命？
“那跟小老四又有何干系？”敖碧秀丽的眉皱起，以手环肩。
碧姐，果然还是你最好啊……
“杨二郎，你欠我们一个解释。”敖暮慢悠悠地接口。
暮哥，碧姐，你们真好啊……敖红死命地点头，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什么叫做欠解释？解释完了我岂不是还要被推上去……你们就不能好龙做到底么？
杨戬缓缓展扇，一双墨色筒子湛然：“杨戬可以担保，布阵无损任何相关人事物一分一毫。”
“哦？”敖碧与敖暮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异口同声。
“两位是信不过杨戬？”杨戬唰地合扇，神色波澜不动，却自有一番慑然气势。
敖碧却笑了，毫不顾忌形象地咧开嘴，亮闪闪的牙齿晃得人眼睛生疼：“你以为自己信誉很好么，杨二郎？”
敖暮取出金算盘，深深的酒窝旋开一个无害的笑，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珠声音的是一连串语速缓慢却非常清晰的事实：“我们从封神算起吧？哪一次你用计不是机关算尽，信誉全无？好吧，你可以说对战友亲人还是很有信誉的。那么，我们不如从司法天神任内开始？”
“阿暮，他当司法天神都八百多年了，你这小算盘怎么算得下，不如从刘沉香那件事算起。”
敖暮与敖碧交换一个眼神，眼角余光同时瞄到神色比平日更加冰冷的玉鼎真人身上，又同时扯开一个高度相似的笑容。
“杨戬！”平素不带任何温度的冷冽声线隐隐有几分火爆的味道。
太乙真人眼疾手快地拉了哪吒避至一旁。
旃檀功德佛菩提祖师孙悟空一行，敖家三龙也火速撤到一旁，将场地让给师徒俩。
掌柜的龟缩在柜台，不敢出来。
杨戬轻笑：“师傅，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我？”
“贫道可以相信你么？”玉鼎真人只觉杨戬淡然的表情和语气哗地一声拨断了脑海的某根弦，不由提高了嗓音怒吼，“是谁把自己弄得千人憎万人恨的！又是谁为了让外甥成才不惜一路陪他玩过家家！最后差点弄死贫道唯一的徒弟的！”
“自作自受……”疑似幸灾乐祸上瘾的太乙真人这四个字声音虽轻，却架不住这群怀有法力的家伙耳聪目明，被抓了个现行。
旃檀功德佛和菩提祖师颇有默契地一同送了个“你活该，我看你怎么应付”的眼神——完整地诠释了“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以及“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咳，”太乙真人咳嗽了一声，收起来惊堂木，“贫道是说这只猴子自作自受！”
“俺老孙？”莫名其妙地抓来当挡箭牌的孙悟空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对，贫道说的就是你这只猴子呀！西游路，不过是仙佛协议的一场诱妖会，除魔降妖，以达到三界的又一次平衡。而你这猴头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以一当百，自以为可以保得妖界周全，结果在西游路上枉送了结义兄弟性命，断葬了自己的名头，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俺……”孙悟空话说半截，却忽爽朗一笑，“俺老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俺老孙的兄弟也知道，这就够了。”
“看不出你这猴子还满不错的，”摸着光滑的下巴，太乙真人笑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贫道的储备粮妖？”
咚！哪吒倒地，决意干脆挺尸装死。
孙悟空愕然，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心情本就不是很好的菩提祖师一声不吭，一个闪身，居然是一个法咒攻了过去。
“救命啊！”
“真热闹，悟空，是吧？”旃檀功德佛和孙悟空找了个地方坐下，以便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玉鼎真人瞥了一眼逃得正欢的太乙真人，哼了一声：“你师傅，死不了！”
哪吒一听这话，安心地把半睁的眼睛完全合上，对周围的事情，充耳不闻：他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杨戬，贫道曾经说过，谁若是敢伤贫道徒弟一分一毫，贫道绝不轻饶——就算是你要自寻死路，也得先问过贫道。”玉鼎真人并没有因为这多姿多彩的突发事件而忘记自己的初衷，语气不复火爆，冰冷地告诫有自虐倾向的徒弟。
杨戬挑眉，淡淡一笑，温若春风：“我知道了，师傅。”
“哼，不是知道就算了，给贫道时时刻刻牢记并身体力行！贫道不介意在你终于玩死贫道唯一的徒弟之后，长住华山。”玉鼎真人的话完全体现出了“姜还是老的辣”以及把握自个儿徒弟弱点的精准。
杨戬哑然，看来自己为三妹一家招来了不少隐患——这是他当日决意改天条始料不及的。
“精彩精彩，那么接下来该解释一下小老四的事情了。”敖碧拍掌。
敖暮单手笑眯眯地揪着假装自己很没存在感的敖红后衣领，把她拎了出来。
玉鼎真人扫了一眼：“自己善后。”说罢，他拣了个向阳的座位，斟茶自饮。
杨戬抬眼，见敖红不知为何还保持着少年身形，因为身形瘦小被拎出来的时候完全腾空，脸上表情纠结有趣，徒劳地挥动四肢，倒像是他曾见过的水母。
见状，杨戬清冷俊颜上不由浸漫出淡淡笑意，似乎连眉梢眼角也尽是春风笑意。他刻意无视掉敖红写满“不干我事”的表情，淡淡说道：“不知三位想要问些什么？”
敖暮松手。
敖红落地，见敖暮笑眯眯地冲她使了个“听到没有，三位，你别想独善其身”的眼神，哀怨地埋头与地板相亲相爱地对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章廿九 机关算尽却为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