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朵向日葵》李春花

16、奶油味道的

　　江如柏冲进廖锦婚纱摄影的时候，许安安正盘腿坐在接待台下面掐网线。
　　等江如柏那振臂一呼的“悦悦危险快下来”喊出来，她人激灵着一抬头，脑袋顶就结结实实的磕到了接待台的实木桌板上。
　　最后进门的江如松被这声实实在在的闷响吸引，绕到接待台旁边先是对着接待小美女温文一笑，这才歪头去看桌板下面已经弓着后背缩成虾球的未来表嫂。
　　许安安鼻酸眼热的按着脑袋顶一个劲儿揉，听到有人问“没事吧”，就从桌板下面出溜着挪出来去看江如松：“你觉得呢？”
　　窝在桌板下这大半天，许安安好不容易挺直了后背，也不着急站起来，只盘着腿继续坐在地板上揉头顶。
　　然后，许安安听江如松又说了一句“在这儿呢”，这才扒着接待台的桌板往起站。
　　顾承愈在许安安站起来的同时到达事故现场：“怎么了？”
　　“磕脑袋了。”许安安答得心不在焉，视线越过顾承愈和江如松直达关悦悦旁边的少年。
　　顾承愈伸手覆住许安安头顶缓缓地揉，看过了地砖上散落的水晶头、剪刀和网线钳，就继续发问：“干什么呢？”
　　“掐网线。”许安安仍旧心不在焉，见着另一边少年又被关悦悦丢了冷眼，就动着嘴唇无声叹气——这位二表弟，还真的是，弱。
　　江如柏个子不矮，目测能够上一米八的边儿。小伙子虽然瘦，但也不是火柴棍儿那种只见骨头不见肉。
　　关悦悦说江如柏比她长得还白，这个倒是实话。大概是遗传基因的问题，顾承愈他们家里的男人以及男青年，长得都不错。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江如柏，带个彩色美瞳就可以直接COS二次元的美少年。
　　可是……
　　许安安皱眉，她也不知道是内在气质还是外在气场的原因，反正江如柏看起来，就是……弱。
　　尤其是他跟关悦悦站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弱。
　　串儿吧老板终于露了正脸，而且还带了另外两个风格迥异的长腿美男子，店里的美女顾问们就开始觉得眼睛不够用。
　　顾承愈听许安安说还有一根儿网线没掐头，就去拿地板上的家伙事收尾。
　　另一边江如松对四周投过来的各色探究目光报以礼貌回应，就喊着江如柏把一早准备好的两大只超豪华果篮抬进店里。
　　计划赶不上变化，提前见面的一行人就跟着陆欣到了接待区最里面的沙发卡座。
　　三男三女，面对而坐，关悦悦等着大家问好寒暄完毕，就直接瞪着对面的江如柏下达最后通牒：“江如柏，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不接受你的追求。你不要再来烦我，也不要再给我发那些乱七八糟的短信。这一次，我看在你表哥和我姐姐的面子上坐下来和你好好说。下一次，你就别怪我拳脚无眼。”
　　暴力悦悦咬牙切齿，柔弱如柏却是毫不畏惧：“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利。我爱你，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许安安因为这一连两声的“我爱你”直起鸡皮疙瘩，见着关悦悦黑脸看过来，就转了转手边的果汁：“这个……江同学啊，我能说几句么？”
　　“当然，表嫂你说。”
　　“倒追这个事情，我多少还算有点儿经验，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别人怎么说、说什么，你都绝对听不进去。所以我呢，就只给你友情提示几点，你一定记住了。”
　　江如柏连连点头，瞬间就变身乖乖仔。
　　“第一，关悦悦从小语文不好，也没什么文艺细胞，所以你那些酸……嗯，诗歌，就不要再发了，不然只会适得其反。第二，关悦悦现在对你好感为负，所以你最好在现阶段和她保持距离，不然她被惹毛了，动手打人是完全不过脑的。这个算是家族遗传，我也这样。第三，关悦悦和我，都是从小学就散打和自由搏击，下手比一般男人都重，所以一旦她动手，你赶紧跑，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最后……”
　　许安安犹豫：“最后，我还是想劝劝你，要不，就算了吧。关悦悦她是真不喜欢你。”
　　江如柏不说话，弱弱少年的倔强模样竟是让许安安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心生怜惜：“小江同学？”
　　“我知道了表嫂，我不会再这样了。”江如柏情绪低落，默了有一会儿才抬头：“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关悦悦仍旧绷着脸，她的第六感，并不好。
　　“你让我加个微信，我保证不随便骚扰你，不然你就打我。”
　　“不可能。”
　　江如柏转而去看许安安：“表嫂……”
　　许安安叹气，被江如柏那弱弱的小眼神儿看着，是真心酸。
　　她转头去看关悦悦，见着小姑娘脸又黑了一层，就继续叹气：“抱歉啊江同学，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而且，她现在已经可以跟我打平手了。”
　　这场计划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见面在关悦悦的残酷拒绝、许安安的爱莫能助、以及江如柏的黯然离开后凄凄然收场。
　　弟弟妹妹相继走人，三位哥哥姐姐就退了江如柏提前定好的馆子，直接去了南城串儿吧。
　　席间江如松打趣许安安是“全能美少女”，顾承愈只听着没说话，等到散席送走了江如松跟许安安一起散步回平安里的时候，这才发问：“你跟谁学得掐网线？”
　　“我后爸。”
　　“那这算是拓展兴趣爱好？”
　　“不是。”许安安去舔手里的甜筒，说得含糊不清：“我妈让学的，她说多一项手艺就少求一次人，技多不压身。”
　　顾承愈被勾起兴趣：“那你别的还会什么？”
　　“换灯泡、通下水道这一类是初级的，基本上有手就能干。扯电话线网线、组装简易家具这些其实也不难，细心学也都能会。剩下的缝缝补补、种花养草、家电维修，这些都会点儿，但都不精，不过临时应急肯定没问题。”许安安说完话就抓紧时间去吃已经有了融化迹象的甜筒。
　　“那散打和自由搏击呢？也是你、也是阿姨让你学的？”
　　“嗯。”
　　“那这个算是为了强身健体？”
　　“一半儿一半儿，还有一半儿是我妈怕我和关悦悦是女孩子，会被人欺负。”
　　现在甜筒最上面的冰淇淋已经被全部吃掉，许安安把剩下的冰淇淋连着蛋卷皮咬得“喀嚓喀嚓”，转头见着顾承愈欲言又止，就把嘴里的甜筒囫囵咽下：“想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女孩子是要被照顾呵护的’这个概念？”
　　“概念倒是有。”许安安转转手里只剩了一小截的甜筒：“不过我妈说，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做到一视同仁的，就是灾难和意外。女孩子势弱，所以更要自立自强。”
　　顾承愈改成与许安安十指相扣，等她“喀嚓”完毕，就低头去寻她的嘴唇——软软的、凉凉的、奶油味道的。
　　“顾承愈！”许安安又被舔了嘴唇，脸上就开始呼呼发热：“你什么癖好！不等我擦嘴就亲！”
　　这是顾承愈第一次听许安安喊他的名字，态度恶劣、气急败坏，听得他那叫一个……受用。
　　顾承愈觉得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捡到宝这么简单了，他是发掘到了一整座宝藏，里面全都是24K纯金的向日葵，一望无际，金光万丈。
　　**
　　八月第二周，七夕节和星期六赶在了同一天。
　　廖锦婚纱摄影早在半个月前就推出了针对情侣的“唯你”系列套餐，七夕当天，店里提前到早上八点开门，许安安作为头牌化妆师，等到时针转了整整一圈到了晚八点，已经是手脚发软。
　　另一边关悦悦虽然还能保持基本坐相，但也是眼神发空。
　　剩下陆欣看着顾问姑娘们交上来的单子，已经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辛苦！辛苦！各位辛苦！大家赶快收拾收拾，今天晚上我请！”
　　东方情人节，南城串儿吧也是爆满，阿来见着陆欣带队进门，就“诶呦”了一声：“要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啊？好把大桌给你们提前留下。”
　　“临时决定。”陆欣笑笑，先拿了菜单给店里的姑娘小伙儿们翻看：“想吃什么，随便点，千万别和我客气！”
　　“陆主管这话说得对。”许安安在旁边补充，拍拍阿来的肩膀：“所以今天的餐费不打折，该多少就多少，一分钱都不能少。”
　　“许安安，你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陆欣痛心疾首，等见着许安安抱住顾承愈的手臂撒狗粮，就带着店里的男男女女哄声。
　　这之后，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众人散场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吃饱喝足，关悦悦的思想觉悟也提高了一大截，给顾承愈留了一句“你们俩过节吧”，就拿了手机叫嘀嘀。
　　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的第一个节日，顾承愈送给许安安的礼物是项链——24K金，坠子是一朵小巧别致的立体向日葵。
　　许安安爱不释手，戴上之后笑得眉眼弯弯：“谢谢老板！”
　　顾承愈觉得，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故事肯定是假的。
　　心尖儿上的人，少见一秒都会相思泛滥，哪里还能等上365天？王母银簪划出来的银河又不是火山熔岩，心爱的姑娘在岸的那边，那是拼了命也要过去的。
　　许安安伸着脖子对着后视镜左看右看，顾承愈等她看够了才悠悠伸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