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神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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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闪闪的维摩那上，黑色的魔焰正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浪卷起弓兵的白发，一道白中带红的提拉克仿佛是划过他额头的血滴，顺着发际线划向眉心。
阿周那是不会画那种提拉克的……爱葛莎倒吸一口凉气。
不论是阿周那还是巨苇，眉心都不是那种花纹……但这个手持甘狄拔的男人不可能会是奎师那。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他要放弃“阿周那”这个身份……放弃阿周那身为英灵所具备的一切。
“迦尔纳！！！！！！”
弓兵拉开甘狄拔，瞄准了散发着太阳光辉的男人，不祥的黑炎聚集在他的左腕，当他拉开弓弦，刺耳的声音响起，仿佛有无数葬在他箭下的亡魂在呜咽。
“是你吗……阿周那。”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那个身份是让我束手束脚的枷锁……那我根本不需要它！”
望着弓兵狰狞的面孔，太阳之子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惋惜。他一直期待着与阿周那的决斗，甚至在脑海里演算了无数次各种可能，但在他无数次的演算中，与他对敌的，都是那个在领悟薄伽梵歌真谛后毫不犹豫地走向战场，向死而生的神射手。
而不是这样……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决斗吗？不惜放弃英雄之名，放弃你曾经苦苦挣扎也要坚持的一切……甚至放弃阿周那这个身份向我发起挑战？”
迦尔纳指着弓兵额头上血滴状的提拉克，冷冷地质问道：“如果要向我发起挑战，就以普利塔之子的名义宣战！而不是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自暴自弃……这又是什么？像怖军诛妖连王时那样伪装成无名小卒，然后再鬼鬼祟祟地杀死对手吗？你怕了吗！？你害怕以阿周那之名输掉决斗？”
‘阿周那’对于太阳之子的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阴沉地笑着，笑声也变得愈加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害怕呢？你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处于怎样的境地吧！！”
伴随着一声尖啸，箭支从汇聚在甘狄拔弓身上的黑雾中蜂拥而出，仿佛是死亡的收割者，将梅林散播在天空中的花瓣尽数粉碎。马修见势不妙，迅速撑开雪花之壁，将几位人类罩在其中。
“惨了惨了，那个印度王子发飙了！”
梅林提着橡树枝一样粗壮的法杖，拖着笨重的袍子，踩着过膝的花瓣大步向马修的护盾奔去，眼看箭雨就要波及到法师，突如其来的弦响惊得这位年过千岁的老人一个趔趄倒在了花丛里,紧接着，一股热浪掠过他的法袍，扑向了那片黑压压的箭雨。
当炽热的阳炎迎上箭雨，一道金色闪光冲破黑色的虚空，维摩那上传来一阵轰鸣，金色的液体滴落在广场上的废墟里。烟尘散去，维摩那的金色王座已经变成了一滩液态金。
两位弓兵的身影早已不在此处。
“保护好御主，我去追踪那个金闪闪……”
斯卡哈示意梅林和达芬奇留下，随着一声号令，数十把死棘枪将这位魔境女王环绕。当她察觉到一股不太寻常的魔力流动时，一束黑炎袭来。她原以为黑炎的源头是那位婆罗多的小王子，没想到竟是一名笑声同样毛骨悚然的法国人。
“Bonjour,Monsieur~”
专门派没有神性的从者来对付自己……看来那个微安娜还有点脑子。若不是有点小心眼的女人，又怎么可能那样玩弄瑟坦达？
“阿周那和金闪闪并没有消失。”
站在空空如也的王座前，太阳之子的额头渗出了一丝汗珠。经过几次开弓，吉尔伽美什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他使用宝具是有间隔时间的，现在正是空挡……而敌人却遁入暗处。
“你在担心什么？你真的以为，世上没人知道这把弓的名字吗？”
白发的弓兵嘴角抽搐着，仿佛在极力掩饰着想要狂笑的冲动。
“大天的神弓毗那卡，早在求取兽主法宝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了。而求取兽主法宝的那一战，想必你也知道半神和众神之王的差距。就算是太阳之子，也未必能够像大天那样随意使用这把弓。所以……你死定了。”
泛着黑炎的长弓已经拉满，如同日蚀中的黑月……天授的英雄此刻已经褪去了天赐的光环，就像一个体无完肤的人褪去了光鲜的华衣，露出所有狰狞的伤口，只剩下黑红色的疤痕，伤口上的脓血，撕裂的皮肉。
可是……对待贫者与国王尚无任何区分心的Lancer眼中，笼罩着英雄光环的阿周那，与那个内心压抑着黑暗却无处宣泄的阿周那并无区别。
“能杀死我的只有一人……他为了成为婆罗多第一弓手毁掉了另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他为了权力欺骗了婆罗多最美的女人德罗帕蒂，他为了胜利用下流的手段杀死了祖父毗湿摩，恩师德罗纳……”
那双孔雀翎一般的莲目直视着那道黑光，就像他直视太阳时那样。
“那个人是婆罗多举世无双的神射手，是般度族引以为傲的三王子，也是在班遮罗国的选婿大典中唯一一个完成试炼的勇士，兽主法宝的继承者，我的宿敌……”
黑箭离弦的瞬间，迦尔纳闭上了眼睛，当他再度睁眼，碧蓝的虹膜已经变为日冕的赤色。不论是他的话语还是那双灼热的眼睛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撕裂着阿周那最深的伤口。
当梵天法宝的光芒吞噬无名的业火，数十根金色的锁链从不同的方向伸向了太阳之子。经过之前几次交手，英雄王已经察觉到Lancer超乎常人的敏捷，因此这一次选择了合围之势，想要躲开天之锁的攻击几乎不可能……
就在锁链越收越紧之际，赤色的火苗从迦尔纳身上升起，流淌在他体内的血液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流窜的阳炎，仅仅是一瞬间，天之锁合围的中心就炸开了一个耀眼的光点。
“哼，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半空中那个金发红瞳的男人不耐烦地张开了数百个光圈，金色的神兵纷纷对准了迦尔纳的位置。就在巴比伦之门蓄势待发时，一堆黑色的炭粒从下方扑面而来，遮住了他的视野。当他抬起手将这些碍事的玩意扫开，迦尔纳已经离开了他的射程。
“可恶……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方法……”
英雄王转过头才发现，难敌借助美狄亚的强化魔术，破坏了被烧焦的废墟，焦黑的木屑正顺着上升的气流飞向他精致的小脸蛋和金光闪闪的铠甲……
“我还以为身为英雄王的你还有点王者基本的自尊，打断别人一对一的对决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既然都做得出来，那我也不介意用上一些对付小人的手段来对付你。”
难敌打量着那暴跳如雷的面孔，戏谑地笑了起来，“正人君子之流让般度族去做就好了。”
“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小人之术吗！就像你当年骗我们五兄弟带着母亲搬去紫胶宫（一座一点就燃的宫殿），将我们驱逐到甘味城，还有……在象城豪赌上欺骗我们五兄弟，连同班遮丽也被你当众羞辱！！！”
质问他的是一个毒蛇般的声音，冷酷而狠毒……
阿周那心中一直以来所压抑了太多负面情绪……愤怒，耻辱，仇恨，罪恶……可他却必须遵循正（和谐）法，哪怕是对他最深恶痛绝的敌人，他也不能带着恶意去杀戮，去践踏。
就是这个人……无数次想要夺走原本属于他们兄弟的一切，连同他们原本的品质也在这些肮脏的斗争中被剥离，变成一具具供人瞻仰的虚伪的空壳。
都是因为难敌……自己真正的兄长才会变成那个俱卢族的盎伽王，与自己的亲兄弟为敌……都是因为难敌，自己才变成了弑兄的刽子手……
弓兵捂着左眼的眼眶，漆黑的眼睛里不知是笑意还是泪水。乌云密布的天际间传来令人压抑的低鸣，黑压压的云层间闪电交错，仿佛是因陀罗的震怒……云层越来越密集，甚至快要压向大地……而云层间树状的电光更像是要连在一起织成一张巨网……
望着这诡异的云层，连特斯拉也露出了一丝敬畏。
自然界一次闪电瞬间释放的能量可达20亿焦耳。倘若自己此时使用电流相关的能力，造成了一点轻微的影响，都很有可能带来一系列蝴蝶效应……相比之下，那个金色的导体不知是由于对物理知识的欠缺还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傲气，依旧在雷云下选择了高地。
这种末世灾难一样的天象贝兹仅仅见过一次……在Archer的固有结界里。而且那一次，威力还不及现在。爱葛莎的魔力和那位盗取了不死甘露的小仙女是没法比的。
一旦雷暴形成……不仅仅是对慕尼黑，对整个欧洲大陆都会形成灭顶之灾。
“爱葛莎……”
忽然，贝兹将目光转向了那位柏林的少女。
“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的天赋和我之前那些研究……或许正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
“消失吧……”
‘阿周那’缓缓举起漆黑的长弓，箭锋指向了密不透风的雷云。就在这时，空旷的大地上忽然响起了梵文的咏唱。
“薄伽梵说，
阿周那！在这紧要关头，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消极的思想！这不是高贵之人应有，更不是升天之道，反而会招致毁谤。不要屈服于软弱，帕斯！这对你的身份很不适合。敌人的惩罚者，站起来吧，快抛弃你心中的卑鄙怯懦！”
“什么……”
原本想要看好戏的微安娜惊讶地朝着雪花之壁形成的防护罩望去，那个苏多居然正在用梵文咏唱薄伽梵歌！奎师那在阿周那意志薄弱时正是用《薄伽梵歌》让他坚定信心……倘若让她继续咏唱下去，她的王子一定会变得不可控制……
“特斯拉！将电流引过去！”
“在两军之间，婆罗多！阿周那正忧愁伤感，奎师那面带笑容，打开话题向他进言。薄伽梵说，‘你嘴里说着聪明话，却为不应忧伤者忧伤，贤人哲士不忧死者，更不为尚存者悲怆！我未曾不存，你与诸王也是同样，以后，我们大家也并非不存而亡。’”
“不！！！停下！！！”
伴随着‘阿周那’的嘶吼，一道雪白的闪电劈向了雪花之壁，若不是防护罩减伤的能力，爱葛莎此刻已经化成灰烬。可是，就算失去了防护罩，爱葛莎的咏唱依旧没有间断。贝兹也在不断用德语提醒着爱葛莎之后的部分，虽然她并不记得薄伽梵歌的全部，但贝兹却记下了整个德语的版本。
正在特斯拉打算继续将电流引向地面时，几只机械鸟朝他飞来，打偏了他的金属壁。
“早在交流电问世之前，就已经有机器人的存在了哦。不过，我是机器都是木甲，不用担心导电的问题。”
文艺复兴时期的天才艺术家说着，用机械手瞄准了同样身为科学怪人的特斯拉。
“看来不能让人打断这位光头和小姑娘。”
梅林立起法杖，悄咪咪地使出一个幻术，法杖便散作漫天的花瓣飘散开来。紧接着，他从厚厚的袍子里抽出了一把长剑，拦住了隐藏在暗处的刺客。
“亚瑟王的剑术导师，向你讨教~”
“嗯？梅林是个道士吗？除了妖法还会舞剑？”
身上纹着牡丹刺青的美男子诧异地看着这位近战法师，随后他那张鬼脸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吧，让我看看你除了妖法以外还有什么本事。”
“一个人思念诸种物境，对物境的迷恋便会生出，由迷恋则能产生欲望，由欲望又会产生嗔怒，由嗔怒再生出迷惑，由迷惑而记忆消散，记忆散而智慧泯灭，智慧一灭则断灭。”
“奎师那……不……不是这样……！”
阿周那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雷云中的闪电更加紊乱，电流穿行的云层在电光的照耀下就像随时会炸开的肺泡一般。太阳之子望着天际间的乌云，手中的巨弓再度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埃梅洛伊二世低声说道：“你不会犹豫吧。”
迦尔纳望着军师严肃的面孔，良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走向了雷云下方。
“Om Namah Shivaya……”
太阳之子咏唱着三眼神的颂歌，将毗那卡之弓缓缓举起。当弓弦拉开，一支赤色的光箭崩在弦上，蓄势待发……
“Lancer，你要做什么！！！”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迦尔纳调转了弓箭的方向，一道日珥般的红光冲向了天际的黑云，刹那间，天空仿佛被撕开一个裂口，城市中心黑压压的乌云被灼热的阳炎瞬间蒸发。
“诸根如若躁动，心将随之波动不安，波动之心会夺走智慧，犹如风卷水中之船。犹如千流入大海，盈溢之海恶波动；诸欲入无欲者，所得到的是平静；诸欲入贪欲者，所得却是不安宁。”
在那裂空的缝隙间，正是穿过云层的光芒，久违地落在了这座已经变为废墟的城市。
躺在废墟中的弓兵在一缕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千层乌云的背后，正是艳阳高照的晴空。
“如若有位而无所求，既无我所亦无我慢，诸种欲望全被弃绝，那他会有平静安恬。这就是梵界，帕斯……”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神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