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期望与伪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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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王宫的结界内，昂贵的摆设散落在断壁残桓，原本陈列在文物馆内的金杯也不翼而飞。望着一片狼藉，身着深蓝色战袍的骑士陷入了沉思。
“兰斯洛特卿就算反叛也不会做出这么野蛮的事。这和他一贯的作风不符。”
“我们所有人……都一直在忍耐。可他却不顾王的安危做出了这等事。真是令人悲伤啊……兰斯洛特卿，我还以为你是我们之中最担心王的安危的那个人。”
红发的弓手抚过废墟上被剑刃斩断的痕迹，哀伤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愤怒。
“这其中必定有原因。高文卿，我们找他必须问清楚。”
比起另外两人，最为淡定的，是那位手臂上覆着银色甲胄的骑士。“王并不希望圆桌骑士之间产生分歧，更何况，我们并未亲眼目睹整个过程。”
“如果他解释不清楚……那就只能让我亲自将他制裁。”
高文紧握着圣剑Gallatin,水蓝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游移。倘若兰斯洛特再一次因私人原因而背叛王，那么，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兰斯洛特付出代价。
“我英俊而勇敢的骑士啊，正如贝狄威尔卿所言，圆桌骑士倘若产生分歧，王也是会很困扰的呢……”
一个美妙动人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着白衣，面容娇美的女子。
“比起兰斯洛特卿，蛊惑他这么做的人才格外可恨不是吗？在兰斯洛特卿已经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在他心口补了一刀，让兰斯洛特卿陷入崩溃。”
“微安娜小姐……”
望着那位天使般的少女，高文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这件事，请交由圆桌骑士团自己解决。我们会带回兰斯洛特卿，不论是用哪种方式，不论是死是活。”
“圆桌骑士团亲自出马我就放心了。”
微安娜粲然一笑，温柔地注视着太阳骑士英俊的面庞，“但是要记住，如果您带回来的是兰斯洛特卿的尸体，你们的王也会伤心哦……”
“我明白。”
“那……我就等着高文卿的好消息。”
微安娜的手轻轻抚摸着高文的脸颊，她踮起脚尖，凑到骑士耳边暧昧地说道：“那些蛊惑长湖骑士的小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为了你的王，也为了我，一定要取得胜利。”
高文的十指深深刺入了手心。
为了王的安全……
-------高文：Holy Shit!不就是第六章的时候卡了你几天，至于让我被揩油？！-----------
‘关于之前报导的弓虽女干杀人案的凶手已被查出，是一名14岁的中东男子，由于凶手未成年，对于凶手的判决将酌情处理……’
看着报纸上一张胡子拉扎的大叔脸，以及旁边标注的年龄，贝兹感觉写出这份报导的人需要去补补脑子。
这个国家曾经有种族主义的历史烙印，而现在，对于种族主义问题的回避已经演变为对罪恶的包庇……为了证明这个国家没有种族歧视，粉饰出来的泛滥的同情心，究竟会将这个国家带向何方？
“教授，每天早上动怒对身体并不好。虽然比起教授熬夜的习惯，这已经算小事。”
迦尔纳用平静的语调说出来的话让贝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贝兹将报纸叠好，放进回收的纸箱子，随后检查了一下简讯。确认克拉丽丝在伯格赛尔教堂并没有遇袭后才松了一口气。
“保持联系，如果微安娜有什么动静我会带着Lancer来支援。”
他留下了简讯，随后望了一眼阁楼方向。
也不知道爱葛莎小姐现在心情怎样了。
克拉丽丝执意要将被污染的圣杯带回教堂处理。虽然带着两位从者，但微安娜不论是在从者数量还是魔力供应上都是克拉丽丝的好几倍。除了克拉丽丝的安全以外，还有一件令人担忧的事实——阿周那不能再参战，如果贝兹去伯格赛尔教堂，那么爱葛莎的处境将会格外危险。
除非她能够不再对自己的血源产生排斥的情绪。
阁楼的天窗下，来自柏林的舞蹈家正翻阅着一本写有梵文的古籍，试图从先贤的智慧中寻求内心的平静。直到一位身着白色风衣的弓手出现在门前。
“Archer，你的伤好了？”
爱葛莎看着Archer心事重重的样子，指了指身边的座椅，“有什么事坐下说吧。这里正好有多余的茶点和座位。”
“爱葛莎，你昨天的行为实在太乱来了。就算那个从者已经奄奄一息，也随时可能重整态势，一枪终结你的性命。”
Archer神色有些凝重。
“那种情况下，御主应该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我记得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命令不能使用宝具，你却还是放出了火神的法宝。”
爱葛莎将书签放在最新的一页，不假思索地说道：“战局永远在意料之外，随机应变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保护御主的安全是从者的责任，如果御主死去，是从者的失职。” Archer用前所未有的，严厉的语调说道：“你没有义务在意我的死活，在战场上，只要把我当成一件战斗的工具……”
爱葛莎合上了手中的书页，蓦地站起身，“Archer，有件事情我们必须要说清楚。我从来不认为从者是御主的工具，如果你真心希望被当做一件工具，那么一定有更适合作为你御主的人选。”
“爱葛莎，我说过这是战争。你还是不明白吗？在俱卢之野的战场上，我也就是个杀人的工具而已……”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也有一个把人当成工具的家伙，为了满足他对于种族主义的奇怪的嗜好，创造出了我父亲还有我这样的存在。”
爱葛莎将手中的古籍放在书桌上，低声说道：“Archer，如果你只把自己当做战斗的工具，那么我又是什么呢？以我的血源来看，甚至还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工具吧？”
“爱葛莎……”
“Archer，你怎么看上去不太愉快？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看着一脸沮丧从楼上走下来的弓兵，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翻越文献的贝兹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叫住他。
“伤势已无大碍……”
Archer说罢，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眼看书房内的氛围有些僵硬，贝兹举起了缠着绷带的手，无奈地说道：“我手里这些文献被翻译成德语后和梵文版本的原作的意思不太一样。我的手不能写字，能否帮我做一些笔记？”
“抄写经文？”
Archer透过窗看了看正在巡逻的Lancer,看样子这件事只能他来做了。
“据说对于你们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似乎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看着Archer在对面坐下，拿起羽毛笔，贝兹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意。不得不说，阿周那抄写经文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学者的样子，也难怪他生前假扮婆罗门时都未曾被拆穿。
“爱葛莎小姐知道你已经恢复了吗？”
贝兹随口问了一句，不料Archer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手中的羽毛笔险些从指间滑落。
“我对她说了令她讨厌的话。”他埋着头，似乎不想让贝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你能好好劝劝她。毕竟……理智上的理解和情绪上的共鸣是不同的。”
贝兹将文献翻过一页，小心翼翼地把写满字迹的纸抹平。
“为什么教授会这么认为？”
Archer的字迹和刚开始书写时有些不同，而这微妙的变化都被教授看在眼里。
“虽然仅仅是我的猜测，但我以为，御主和从者之所以相遇都是因为某种渊源。威尔因为对骑士精神的憧憬而召唤出兰斯洛特，我因为研究你们那个时代的哲学遇见Lancer,克拉丽丝，一位虽然有时会胆小却格外虔诚的上帝的信徒，遇见了内心坚强，拥有悬壶济世之心的提灯女神。那么爱葛莎的从者会是你，也必然有其中的缘由。”
Archer手中的笔顿了顿，墨水险些在书稿上散开。
“教授，你想说什么？”
贝兹双手交叉，郑重地说道：“爱葛莎的痛苦之源，是混杂在她身体里的两个血源。日耳曼民族的血统，以及祖辈传给她的魔术回路……这两个血源同时存在，意味着她不论在这里，还是在另一边都难以立足。这会时刻让她胡思乱想，认为自己是纳粹主义遗留下来的实验品，以及……被你们称之为苏多的存在。因此，她想要舍弃其中一条。那就是这个魔术回路，她和婆罗多的联系。她认为没有了这一半的血源，她便和普通的日耳曼人无异。
而你，困扰你的无非是你的两个自我认知，一个是被大家所期望的，天授的英雄，另一个是你内心不为人知的部分。这让你不论对待你的兄弟，还是你自己，都无法做到坦诚相见。你一直想要让另一个自己消失，只留下一个身份，可是，隐藏掉另一个自己，并不能改变本我，以至于你有时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爱葛莎也一样，就算舍弃了自己的魔术回路，她也无法改变自己的血源。”
Archer将目光移至别处，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抵触。全然不知手中的羽毛笔已经被握得有些变形。
“关于爱葛莎的血源……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从Archer低沉的嗓音中，贝兹竟察觉到一丝警告的意味。他无奈地笑了笑，“Archer，我并不认为爱葛莎的血源有什么问题。相反，祖辈的魔术回路能够流传到她身上，更像是一种礼物，能让她领悟出常人无法领悟的东西，甚至听懂梵天的语言。虽然我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但通常只有情绪上有共鸣的人才能够更好地交流。”
贝兹见Archer握笔的手放松了一些，便从他手中接过羽毛笔，放回了墨盒上。
“我认为，爱葛莎的心结是在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那晚的战斗中留下的。在微安娜说出的那些话面前，她很坚强，连一滴眼泪也没流下。但这不代表那些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就在这时，贝兹的手机上传来了简讯的提示音，他看了一眼简讯的内容，随后站起身，顺手捞起了自己的外套。
“克拉丽丝小姐遇到麻烦了。圆桌骑士团正在朝伯格赛尔教堂进发。我和Lancer必须赶往那里。”
贝兹说罢，套上防风帽，朝着庭院走去。
“请务必保护好爱葛莎的安全。”
“你……为何会对爱葛莎的事情这么上心？”
“除了我的学生以外，我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偶尔关心一下很正常吧？走了，Lancer！”
雪停了，久违的阳光透过天窗，落在陈旧的书卷上。原本正趴在桌前小憩的舞者被刺眼的光芒惊醒，与此同时，熟悉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
“Archer，什么事？”
“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Archer走上前方，在爱葛莎的书桌上放下一个银色的箭匣。当爱葛莎打开箭匣，她看见了一支水蓝色的箭支。
她记得这支箭。
在俱卢之野，他用这支箭射杀了自己真正的兄长。那个背负着众多诅咒，令他憎恨，令他嫉妒的宿敌。
“这是我生前杀死迦尔纳时所用的箭。这支箭承载着我过去的耻辱与怨念，我用最卑劣的手段窃取了胜利。失去了一个刹帝利的荣耀，我只不过是个杀戮的工具而已。”
Archer深吸了一口气，坦白地说道：“这就是我真实的面目，天授的英雄所有光辉背后的一切。世人皆认为我是一个品德高尚，毫无瑕疵的英雄，可是，在期望与伪装下，另一个我，嫉妒那个人，恨不得用尽一切卑鄙下流的手段除掉他。即便是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害死了我的宿敌，我心中的某一部分，在窃喜……”
爱葛莎沉默了许久，她审视着Archer脸上百感交集的神情，想必这位英雄生前对自己格外严苛，以至于那段压抑的日子令他无法容忍自己会有不完美的地方。
Lancer从不介意向教授提起自己英雄生涯中的污点，而Archer却是头一次将自己内心一直隐藏的，丑恶的一面向自己坦白。
令她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讨厌他。
“Archer，你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邪恶，只是，被期待成完美无缺的你，无法容下任何瑕疵。一个人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念头是无可避免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对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源会在我身上延续，却依旧让我降生于这个世上，随后又把我丢在孤儿院的父亲，我至今也还有丑陋的恨意。”
舞者仰望着天窗落下的光束，平静地说道：“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除了被抛弃的恨意，那些和家人在一起的，愉快的时光令我心怀感激，想要回到自己另一个身份被发现之前的日子。我一直鼓励你不要被过去所束缚，尽管我自己也将自己囚禁在这名为过去的牢笼。你能向我坦白这段过去，我真的很高兴。你天授的才能是礼物，不是包装，Archer。你不是什么战斗的工具，这一次你身边并没有家族和友人的期望，你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意愿去选择。”
“你能接受我的过去，为何对自己却如此苛刻？那给你带来痛苦，甚至失去一切的，来自婆罗多的血源，就未曾带来任何愉快的记忆吗？还是说……是在这个时代已经过时的正（和谐）法让你感到痛苦？”
“Archer？你生气了？”
“没有。”
爱葛莎惊讶地看着阿周那脸上的表情，当她察觉到Archer竟有些抗议时，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正（和谐）法在每个时代都相同。但婆罗多的血源所流传下来的，对于舞蹈的热爱，对于智慧的尊敬，对于生命的意义不懈的追求……这些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这也有你的功劳，巨苇老师。”
“这倒是提醒了我，迄今为止，你的婆罗多舞还是有待改进。不过……比起那个名字，还是叫我Archer吧。”
阿周那按住了额头，似乎有些苦恼——自己当初怎么就用这个名字向她自报家门呢？
“真是个苛刻的老师啊，这么几天当然不够我学会所有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将如何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血源，但有一件事我非常确信，我还没准备好让你回到英灵座。”
爱葛莎将箭匣小心翼翼地关了起来，“你已经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过去，作为御主，我可不能输给你。如果因为自己的懦弱让从者消失，那是御主的失职。”
“虽然你拿着箭想要去杀一个从者的样子让我至今都能吓出一身冷汗，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你去过另一种人生的样子。”
“别调侃我了Archer。我的确是个不安分的柏林人，就算没有这复杂的血源，我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每天去重复同样的生活。我所期望的另一种人生，不一定就比现在更好。”
爱葛莎话音刚落，深蓝色的流光在甘狄拔弓上升起。
“现在就带我去伯格赛尔教堂！”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期望与伪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