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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破 ...

  •   从荣鑫书店出来,正好有人从黄包车下来,我马上跳上去,车夫一脸的汗,用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汗,笑着问我,【先生您去哪?】

      【我要去思埠码头,请你快点。】

      【好嘞,先生您坐好了。】

      祗园

      我从思埠码头的入口进去,因为近几日总来这里,门口值守的帮众,看见我到了,便很快给我让了路,这一路未有阻拦。进了祗园,我看见张麟在正堂和蒲泽在商量着什么事儿,【蒲二爷,麟三爷。】我打了个招呼。

      【浩铭兄,我这儿也没有外人,你倒不必这么多礼。】

      【我多次来这儿叨扰,若是不知些礼节,倒是我唐突了。】

      【来人,上壶茶。】

      【当家的,我去吧。】

      【三爷,不知府上可有螺丝刀之类的工具?】

      【有,我等一下一起给您带过来。】

      【好,谢谢你。】

      蒲泽听我想要螺丝刀,打量了一下我手上拿着的东西。【这个是,收音机?】

      【恩,对,等下想要借你给我准备的房间一用,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等下我带你过去。今天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看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另外想请你写两封请帖,1月1日的时候,送到七十六号即可。】

      【是给谁?慕容青芳他们父子俩?】

      【给慕容青芳一份,森司自然会跟着来,另一份是给丁默涵的。】

      【这个时候给他,会不会太早了?】

      【你早晚都要认识他,如果等时机来找你,那你要等到何时?不如我来帮你创造这个时机你看怎么样?】

      【你认为这样没问题吗?】

      【是,我其实也很好奇,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恨之入骨。】

      【现在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我在与你详细讲述我的故事。】

      张麟从外面进来,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两个茶碗,后面跟着个人,手拎着个工具箱。他把两碗茶分别摆放在我和蒲泽的面前,让那个人把工具箱放在在地上,人就走了。【二爷,走吧,请您带路。】蒲泽领着我前往他给我准备的密室,因为他在前头照明,这一路倒是不难走,应该是个地下室,推门进去,整个房间漆黑,根本无从了解这个房间的格局。等他把房间里的蜡烛点亮,我才看清了这间屋子的模样。屋子中间摆放一张大书桌,东边的墙摆放着一个长木桌,与墙的长度契合,西边的墙则摆放着两个书架,这房子通风极好,并非像其他地下室那样潮湿,相反的很干爽。翻翻书架上的书,书页并没有被潮湿沾染,很清爽。

      【怎么样,你看这里还行吗?】

      【很好,非常感谢了。只是暂时在你这儿借用一下,等我有了房子,我就搬走了。】

      【行,到时候你用完了,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那你先忙着,我先上去了。】

      【好的,谢谢你。】蒲泽转身离开了密室,我听着没有别的声音了,就打开刚才张麟给我的工具箱。回想起孔绍元的话,【没有留信给你,哦对了,他跟我说,这个收音机的音箱不太好使,需要你修一修,就可以用了。】音箱不太好使,我用十字花的螺丝刀将音箱罩子上面的四个螺丝小心翼翼的拧下来,放到桌子上,把罩子卸下来,里面果然有两个信封,拆开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的楷体雄浑有力,应该是个男人的笔迹,【以后用它来接收消息,晚10点,82.6】后面的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个收音机,如果用它来接收消息,告诉我晚10点,那么82.6就应该是频道吧。我将另外一个信封拆开,和上一个笔迹相同,里面的内容却让我大吃一惊。我将第二封信装好,放进自己的口袋中,第一封信和信封一并放在火盆中,烧了个干净,我将收音机和工具箱收拾停当,蜡烛熄灭,我才从密室离开。回了正堂,喝了口茶水,与蒲二爷告别,赶回了七十六号。

      刚到了办公室,经过季思明的桌子前面,季思明起立叫住我,【浩铭哥,内个,萧秘书来了,在办公室坐着等你呢。】

      【什么?在我办公室里坐着呢?不是告诉过你,别让外人进我办公室吗?】

      【这个真的不怨我,他特别坚持。】

      【行了,以后记住了,再坚持都别让他进去。】

      【是。】对季思明来讲,吴浩铭从来都是对人谦和有礼,笑脸面对,而且从来不发脾气。只是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让一个陌生人进了他的办公室,就引起他这么大的不悦。他落寞的坐下,心里兀自的难过着。

      我看的出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内心的活动,可是,目前来说,他的情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坐在办公室等着自己的人。【端两杯茶水进来。】

      【萧秘书那杯,已经端过去了,您那杯马上给您端过去。】

      我没应他的话,直接进了办公室,我看他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我把大衣脱下挂好,还有收音机放在房间的角落里,才走向自己的位子,这个时候,季思明端了杯茶给我,又给萧珵秩的茶杯续了水。我对季思明说,【你出去吧,在外面待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说完就退了出去。我取出了信纸,一边说话一边用钢笔在纸上写下字,【不知道萧秘书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纸:你是谁)】说完把纸递给萧珵秩。

      【只是对你很好奇,想来找你聊聊天。(我只是七十六号丁默涵身边的秘书。)】

      【对我好奇什么,我只是个行动处的文书而已。(你如果这么说,看来,我需要给你看点东西了。)】

      【是吗?我感觉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呐。(什么?)】

      【并不是,你才是。】说完就把下午收到的信,递给他看。他带着怀疑拆开信封,我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喝了口茶,我很想知道他看完信的内容以后,是怎样的脸色,会不会让我感觉到惊喜。他慢条斯理的信纸抽出来,慢慢的将纸展开,信纸上的字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我坐在他面前,看的出来,他极力的在我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对于萧珵秩来说,这纸上的内容可是个坏消息。【萧羽,化名路晏,蓝衣社成员,其妻和他一起被捕,只留下一子,不知去向。经调查,萧珵秩系其子。】慢慢的将信纸折叠好,放在桌面上,【这东西,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不想说说吗?】

      【你想我说什么呢?】

      【说你该说的吧,至少从你的表现来看,上面的东西是真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其他的,我也不必多言。】

      【我想你误会了,我对我一直的故事不感兴趣,我想知道,你的目标是谁?方法是什么?】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我想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有机会将你捉住,并把你直接交给丁主任。】

      【交给他又能怎么样呢?你无非是想在我这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知道我是谁的人罢了。】

      【或许,你是对的,又或许,我可以帮你不是吗?】

      【那你还是先猜猜,我想要谁的命吧。】

      【你想要的,是丁主任的命,对吗?】

      萧珵秩坐在我对面,呷了一口茶,很诧异的看向我。【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猜出来吧,因为我说出丁主任的名字的时候,你的表情有点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他长舒一口气,镇定地说,【果然,你和我想的一样是个可怕的人。实话实说,你在顺兴旅馆把我放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放我走,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甚至我都在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我与你的这次交谈,独独没想到的是,你我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怎么这个场景你不满意吗?】

      【不是,就是感觉有些突兀,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你知道,人们面对着的生活永远都是突发事件,不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情节进行顺序播放,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

      【受教了。那你想怎么做,把我扭送给丁主任吗?】

      【并不,我更想听你跟我坦白。】

      【你不觉得问题的又回到了起点吗?】

      【不,是我一直站在问题的中心等你,而你一直在问题的外面绕着走,不肯给我答案。我只想告诉你,你我不是猫鼠,不存在谁抓捕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你去解决掉你的人,我来保住你的命,这是一个很合理的交易,你不妨考虑看看。】

      我不再盯着他看,只是把我手里的茶杯打开,用杯盖荡了荡杯中的茶叶,呷了口茶,味道不错,茶香适中,茶汤清透见底,茶叶彻底的舒展开来,在碗底畅快的舞着。坐在对面的萧珵秩,看着我,半晌终于开口,【你这个交易很诱人了,很想答应。】

      【那你,准备好给我的答案了吗?】

      【你不是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吗?】

      【猜的终究是是猜的,我更想听你对我的回答。】

      【是,我的确是是蓝衣社萧羽的儿子,当时丁默涵接到了清剿蓝衣社的命令,事发之前,我的父亲母亲将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这才躲过了这一切,捡回了一条命。过了三天,上海的各大报刊,刊登了这条新闻,说是国民党在沪清剿蓝衣社及其余党取得成功,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那丁默涵清剿蓝衣社的消息,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当时还未来到丁默涵身边,五年后,我曾经跟踪了丁默涵一段时间,正好遇见军统的刺客刺杀他,趁机救了他,他调查过我,可是,我的履历清白,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来到了他的身边。从司机做起,做到了现在的秘书。】

      【这段历史,我知道。说说吧,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下周,他会外出参加会议,据说是坐火车去,我想在火车上制造混乱,趁机杀了他。】

      【现在这个时候,不要动念头杀他,时机不对。等时机到了,再下手。听我的,好吗?】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解决他,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汪伪政府,在上海的势力再松懈一点的时候,就是你出手的时机。】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次杀了他。】

      【如果你听我的,我可以保住你的命,至少你在替你父亲报仇的时候,不会丢掉你的性命。】

      【如果我不呢?】

      【结果是什么,我不用说,你也明白不是吗?】

      【好吧,那我听你的建议,你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还没计划,只是希望你能够继续做好你秘书的工作,在他身边待下去。】

      【好。那我知道了,我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做任何事情了。】

      【那就好,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我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我先回去了,有事儿我再来找你吧。】

      【恩,我不送你了。】他从我办公室出去,季思明把他送出门口,进来把他用过的杯子也撤了,【浩铭哥,刚才慕容队长来过,说是有东西交给你,你要是忙完了就去他办公室找他一下。】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只穿了个西装马甲,就往行动处走,再去的路上,我听见两个行动队的队员说,【今天慕容处长也不知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

      【人家当长官的,每天要管的事情多,拿我们出气,也正常。行了,可别议论长官了,议论不好,小心长官拿你开刀。】那个行动队队员倒是配合,便不再出声,我绕过他们,从别的路绕到行动处,我看行动处门口有一个行动队的队员站在门口抽烟,【麻烦问一下,你们慕容队长在里面吗?】

      【队长在里面,等着你呢,说你来了,让你马上进去。】

      【这样啊,谢谢。】我敲了敲门,听里面说了声【请进】,我才推门进去。看我走进去,【去去去,你们都出去。】看上去他的态度很是不耐烦,等最后一个人出去,我问了他一句,【怎么了,情绪这么不好?】

      【没什么,就是看这个案子一直都走不到终点有点烦。】

      【别烦,不是快到终点了吗?对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啊,对,是有点事情。这个东西给你,你收下吧。】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信封从桌面上推到我这边。【什么呀?这么神秘,还装在信封里给我。】我接下他推给我的信封,一边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契两个字。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地址是今天早上森司说过的,慕容公馆对面的那个房子。我缓慢地将这份地契按照折痕折好,装进信封,放在我面前,没推给他,【一共多少钱?】

      【我都跟你说了,你不要跟我提钱,这个你收下就行。哦对了,钥匙,在这儿,给你,正好我想问问你,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

      【我也没什么东西,其实什么时候搬都一样。】

      【我已经和家里说完了,让家里帮你去对面收拾收拾,你看行不行?】

      【也行,简单帮我擦擦灰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回去置办就成。】

      【放心吧,我都已经嘱咐好蔡伯了,这样,你晚上吃完饭再搬,怎么样?】

      【没问题。对了,我有事跟你说。】

      【思埠码头的情况?】

      【对,我今天去思埠码头看过了,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我和行动队的队员重申了,一定要多留神,都安排好了,你大可放心。】

      【那就妥了,我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那边一有动作,我们这里就能立刻有反应。浩铭,明天可能需要你守在思埠码头。】

      【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一定完成伯父交给我的任务。】

      【成了,哥们儿,这任务完事儿了,我请你喝酒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此时此刻的我们二人,都想着这件事儿能够尽快的结束。【哦,对了,伯父知道我今天要搬走的事情吗?】

      【这件事儿父亲还不知道,等晚上我再和他说吧。】

      【我这突然走了,不会让伯父误会些什么吧。】

      【不会的,这你放心吧。】

      【行,你还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没事儿,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收拾收拾下班吧,我去办公室叫上父亲,你要收拾好了,就先到车子那边等我们,你看行吗?】

      【行,没问题,我先过去。】我将地契和钥匙拿着走出了森司的办公室,本就是金属制的钥匙,此刻在自己的手里倒是有些热得烫手,一路上发着呆就走回了办公室。我一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季思明在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呢,准备下班了?】

      【是,顺路去一趟菜市场买点菜。】

      【行,早点回去吧。】

      【浩铭哥...】他叫了我名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一个大老爷们,有话就说。】

      【今天是我错了,请你别生气。】

      【哎,我合计什么事儿呢,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对事而不对人,下回你不要再犯就好了。】说完我就回了房间,穿上我的西装外套,还有大衣。因为从不把公事带回家,我也不必拿着个公文包,拎起放在门后的收音机就出了办公室。等我下去的时候,发现慕容青芳父子俩已经坐在车子里了【不好意思,伯父,让您久等了。】

      【没事儿,上来吧。】他的眼神划过我手上拿着的收音机,【浩铭,你手上拿着的是收音机吧?哪来的?】

      【啊,这是我今天路过旧货市场,随便淘来的。我看它样式别致,而且价格便宜,我就买下来了。】

      【这东西不错,听着玩玩还是不错的。我听森司跟我说,你今天要搬到对面去?】

      【是的,总在您这人叨扰,也不合适。】

      【罢了,你要是执意要走,我强留是留不住的,反正离得也近,记得经常去家里吃饭。】

      【伯父,您放心,会的。】

      一路上慕容青芳不再说话,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到家之后,先问蔡伯饭好了没,要是饭好了就马上吃饭。森司很关心他的父亲,一边扶着一边问候,慕容青芳的回答却是,今天有些乏了。蔡伯提前将饭菜备好,小火温着,晚饭草草结束了,我回了自己暂住的客房,收拾东西,蔡伯站在门外,想搭把手。因为小提琴的盒子,只开过一次,那把枪现在贴身放着,倒是没什么。我一把背起琴箱,拎着我的行李箱和放在门口的收音机出去,蔡伯伸手准备接过箱子,【蔡伯,没有什么东西,不沉的,您在前面带路就好。】

      【成,您跟我来吧。】蔡伯走在前头走路算是很快的,从慕容公馆出去,院门之间隔着的只有不足十米的距离。院落很干净,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花坛,房子的右边还有一个棚子,只不过棚子被拉上了,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我用钥匙把门打开,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大厅。蔡伯引着我出来,给我介绍着这间房子。从花园里出来,来到了那个小棚子,把铁门推开,才发觉里面有东西,被一个黑色的雨布盖着。蔡伯伸手一把把雨布掀开,一辆中古车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慕容少爷中午之后开过来的,看你经常在外走动,总是叫黄包车会失了体面,就擅自做主给您弄了辆车,让您开,希望您能够喜欢。】

      【哎,我来上海给慕容先生,还有你家少爷,真的是添了不少麻烦。来,蔡伯,帮我搭把手,把车子盖上吧。】

      蔡伯边搭手,一边还说,【其实,您也不必多想,我也好几次听老爷和少爷说,您的能耐大得很,给您这些,就算是您帮他完成工作的奖赏。如果我是您,我一定不会挂心的。】

      我只是干笑两声就没再说什么了,回到房子里,简单看了看这个房子的构造,与慕容公馆的构造类似,一楼有两间客厅,厨房饭厅,卫生间,除此之外还有三间客房,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左边的尽头到楼梯口一共有三间空房间,正中是书房,书房旁边是主卧,这栋房子,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也很空旷。进了书房,拉开窗帘,和慕容公馆一样,书房对着一个花园,因为是冬天又是夜晚,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反倒让我有些喘不上来气。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蔡伯从书柜里面拿出两瓶酒,一瓶是威士忌,一瓶是红酒。

      【蔡伯,这两瓶酒是?】

      【我家少爷知道您也好这口,特意给家里打了电话,嘱咐我准备两瓶酒,算是当做乔迁之喜的贺礼。】

      【哪还得麻烦蔡伯,替我转句话给森司,谢谢他给我准备这么多。】

      送蔡伯出了大门,我将院子的铁栅门落了锁,站在这栋二层小楼前,发着呆,看着天变得阴测测,有几朵云在天上凝了起来,北风又起,像是要下雪,又望望这栋屋子,棘手的却也是这栋屋子。我回了位在二楼的主卧,从行李箱中取出一只手电筒,点亮它,细细的检查自己的卧室,从每一根电线,再到房间的每个细缝,角落,都摸过以后,一次检查过这个栋房子的每个房间。终于在10点钟前结束了这一切,洗漱完毕,从厨房拿了个酒杯,回到主卧室铺好床铺,带上《战争与和平》转战书房。

      从西装外套中,取出伴身的怀表,看看时间,差十分钟就到点了,把桌子下面的收音机搬上桌,旋开上面的钮,调整着收听的频段82.6,里面播放的是法语的新闻,带着些许咝咝啦啦的杂音,我拿过那瓶威士忌,打开,倒酒一气呵成,喝了一口,从书桌里面抽出几张纸,还有我原本放在上身马甲里的钢笔。一边饮着酒,以便静静等候着十点钟声的敲响。【咚咚咚咚咚.....】十声钟声之后,电台的声音回归静谧,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一段字正腔圆的念白,【请记录,请记录。】接下来的内容是一段数字,一组数字念两遍,很快就将上面的内容一一记录在纸上,当所有的数字已经播报完毕的时候,他会告诉你,【播报完毕,谢谢。】看着纸上的数字,我轻喘了一口气,吞了口酒,拿起手边的书,对照着上面的数字,摘录着暗码。最后一个字写完的时候,左手扶额,拿起搁置在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用火柴点燃了这张纸,投掷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明亮的火光暖烘烘的,照映着我的脸庞,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的消息。【夜莺计划筹备中,继续争取慕容父子。】

      我喝完一杯威士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灌下去。酒精在我的胃里翻覆,眼皮变得很沉。直到烟灰缸里的纸燃烬才算结束,我带着困意,奔向陌生的卧室,不知道通过这一夜,我的身体能不能真正的熟悉这栋陌生的房子。

      灰暗的甬道,是通往地下室的必经之路。天色深沉,从窗户进来的不仅有清冷如薄霜的月光,还有的是凛冽冻人的寒风。步行穿梭一个个牢房,从里面飘出一股股奇怪的味道,逼得人不得不掩鼻而行,我挨个观察里面的人,发现并没有我想找的人。看遍了这座牢房的每个角落,只好从最底层的房间向上进发,站在角落仔细观察了一会,看过道上没有卫兵来回走动,这才闪身出来,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是不是还观察者一路上的情形,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丁默涵,慕容青芳,森司出现在我的面前,支使着森司让他一枪毙了我。森司逆光而立,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知道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我看见他已经按动了扳机,就听得【咣】的一声,再睁开眼睛,人已经趴在地上,揉了揉摔痛的脸,还有那个被我丢到地上的枕头。爬上床,迎着月光看了看表,才凌晨三点十分,继续趴在床上睡去。可是困意却越来越淡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久才又入睡。

      12月31日清晨

      我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先去洗漱完毕,理净已经窜出了一层青茬的胡须。用剃须刀轻轻的将他们刮除,用手抚摸着不再有扎手的毛刺,才满意的清理着剃刀上的泡沫。到楼上换了一身西装,套好大衣,走进车库把车子开出来,开到街边一家生煎铺子,吃了一盘生煎,一碗粥,一份小菜,可算填饱了肚子。离开小店,开车去思埠码头,一路上出奇的顺。进到思埠码头里面的时候,我婉拒了蒲二爷一起下棋的邀请,而是讨了杯茶,坐在仓库的门房口啜饮,时不时地还和码头的伙计攀谈起来,听他跟我说,这码头哪个渡口吃香儿。每过一个小时,我就开车巡视思埠码头的每个渡口,嘱咐他们不要放过每个可疑的人,即便我知道在这思埠码头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也会在每个渡口多停留一会儿。午饭是来的路上,我经过一个饭馆,订了两桌菜,换班吃的。至于地点嘛,就是码头的六号仓库,截了两张桌子,几个没有靠背的椅子。【我知道你们都是爱喝酒的人,只是现在,有任务在身,没法给你们叫酒吃,你们且忍忍。等这次任务完事儿了,我请你们大家喝酒,到时候,你们可要给我面子。】众人应着,也笑着,看样子还是满意的。到了下午五点,所有的渡口都关了,不再有人经过,和白天的人潮对比鲜明。门可罗雀的码头,除了码头的伙计和我们行动队的队员,就剩下夕阳了。我嘱咐他们在原地休息,等我去给他们队长打个电话,再做打算。

      拨通了森司办公室的电话,好一会没人接,当我准备把话筒放下的那一刻,他终于接听了电话,【喂,哪位?】

      【谢天谢地了,你终于接电话了,是我,浩铭。】

      【啊,是你啊,怎么了,思埠码头那边可有什么好消息?】

      【抱歉,森司,我这边没有什么消息。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是,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渡口那边已经关闭了吗?】

      【是的,已经关闭了。码头上,除了看仓库的伙计,就剩下我和行动队的队员了。】

      【这样吧,浩铭,你和行动队的队员都回七十六号一趟吧。】

      【怎么了?是有任务吗?】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回来,直接来会议室吧。】

      【行,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搁下电话的话筒,想也没想,和队员们说了一下,让他们先回七十六号,我和他们说我先去和蒲二爷打声招呼,等下就回去了。进了祗园,直奔正堂,二爷和三爷在堂上下棋。

      【吴副队长,你忙完了?】

      【回二爷的话,是的,现在我已经让行动队的人,先回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明天不会再来了。这段时间七十六号给您这儿添了不少麻烦,还请您见谅。改日我一定在家设宴好好款待您一番,还请您和三爷能够赏光。】

      【什么时候搬的家?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昨天夜里搬的,事情匆忙,谁也没说。】

      【住在哪?我好准备东西送过去。】

      【送东西就不必了,需要的也都有。新家的位置就在慕容公馆对面,近的很。】

      【成,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坐坐。】

      【好嘞,我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三爷,麻烦您去帮我接个人,那个人在爱宾路132号212号房,他已经买好了车票,我已经与他说好了,你到时候送他去车站,就可以了。】

      【时间是几点?】

      【明天早上六点。】

      【好的,我明天一定到。请柬我几点送到七十六号去?】

      【请柬你贴身带着,送他离开之后,你直奔七十六号即可,先找丁默涵,再找慕容青芳。】

      【行,我知道了,我明天准时去。】

      【浩铭,你怎么不自己去送他?是有什么危险吗?】

      【危险倒不是,我总感觉明天七十六号里有事情要发生,所以才拜托三爷去。不知道这样,会犯了您的忌讳吗?】

      【要是这样的话,就没事儿了。】

      【妥了,那我先走了,行动处让我赶紧回去呢,明天就拜托三爷了。】我抱了抱拳,算是先行谢过,就离开了祗园。我从祗园离开,直奔车子的方向,启动车子,开出思埠码头,正赶上下班的时间,街上还是有很多的人的,开到七十六号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将车子停放好,连办公室都没回,去了三楼的会议室。敲了敲门,听里面没人回应,推门而入,从门后窜出来一个人,将我擒拿住,扭住我的右臂,将我抵在墙上。我的脸贴在冰冷粗粝的墙面上,因为我的反抗和扭动,右脸颊有几个地方有点灼热的疼痛,想也知道那些地方擦伤了。【我艹,你们他妈的什么人,抓我干什么!】会议室的灯很快就亮了,我就听见一个人说了话。

      【哎呦,这不是我们吴副队吗。思埠码头有什么收获吗?】

      听声音就觉得耳熟,我猛地一个挣扎,努力的想挣开那个情报处的钳制,另外一个情报处的人也上来抓住我的左臂,押抵到汪觉新的常坐的那个位置对面,我苦笑了一下,【呵呵,原来是汪处长啊,我一直以为你还没被丁主任放出来。没想到你这一放出来,就来关照同在七十六号的同事,看样子你挺闲啊。】

      墙壁的两边还站着两名打手,看汪觉新摆了摆手,其中一个就出列,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我的额外照顾,每一拳都打在胸口,还有腹部,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倔起来一声不吭,拳拳用力,挥舞起来的拳头带起的风,总是带起我领口一动一动。我忍耐着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打了一会儿,那人像是累了,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趁空,我抬脚猛地往他下巴上一踹,将他撂倒在地,他流了满嘴的血。另外一个人见状上来,持续着对我进行殴打。汪觉新等了一会儿,对那个人说,【行了,停下吧。你们把他送去审讯室。】

      【是。】整整齐齐的三声。我被他们三个拖着送到了审讯室,期间的这一路,没看见任何人。我被关到审讯室以后,戴上了手铐还有脚镣,就没人再来过了。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心里面想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我哪个环节做的有所偏差吗?应该不会啊,是我来到上海以后,有什么错漏吗?我回想了一下我来上海以后做的每一件事儿,尽量保证着我的表情没有较大的变化,难不成是我去顺兴旅馆的时候,被什么人看见了?可是张凤我已经控制起来了,应该不会是他。当时在场的,还有宋栗,难不成是宋栗?如果是宋栗的话,这件事儿他只能对慕容青芳说,也不能让汪觉新知道啊,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他们对立还把消息给他。

      那能是什么,是谁告诉汪觉新的,还是汪觉新被要求,来查我的?从逻辑性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深呼吸了一次,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或许事情是这样了,或许七十六号中有人从中挑拨,慕容青芳有些不信任我,从宋栗处的知了一些细节,比如他那天喝了酒之类的,可能看见的那个下棋的人,可能不是我。但是,谁能让汪觉新查我呢?慕容青芳父子与姓汪的关系剑拔弩张,自然不会把这个事情交给他。那么七十六号中,能指使得动汪觉新的,也就只有丁默涵了。有一种极大的可能,就是慕容青芳将自己的怀疑,说给丁默涵了,丁默涵为了让慕容父子避嫌,就派汪觉新来查我,这么想,发生的一切就都正常了。我睁开了眼,对着那块玻璃墙,笑了笑,没说什么,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在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使我面前的一切阻碍,消失殆尽。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叫醒了。是森司亲自给我解开手铐和脚镣,请我一起去行动处的隔壁。【怎么了?】

      【我们抓到了那个准备窃取第三战区情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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