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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四章 淮南钓叟

　　又是那种如同被毒蛇紧紧盯上的阴冷感觉，从后背升腾而起。江寒攥紧归离剑，收起，四下张望。然而这条通道就和上一条一模一样，琉璃灯罩，石青的地面与墙壁，说笑的同伴，什么异常都没有。
　　异常乍现。
　　惯性思维真不是个好事。
　　虽然前番才吃过类似的亏，可到达这段通道之后就又抛在脑后。
　　——快走到头的时候，突然有密集的寒光划过，同时出现的是跟下雨似的覆盖大半个通道的同样密集的弩箭。
　　突如其来的机关让所有人都产生措手不及的感觉，但大部分人还是做出了正确而及时的反应。
　　弩箭发射出来时，江寒就本能地向后跃出，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最先脱离危险的人。只是他刚有了动作，转头就看见午夜兰花惊慌失措的脸。在大多数人都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江寒只好跳过去抓住午夜兰花才再次往后。
　　因此，最后受伤最重的……反倒成了他。
　　午夜兰花红着脸小声道谢，看到他的伤口时又吓得抽气……江寒背上被插了好几枚弩箭，显得血肉模糊，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正不断淌出……午夜兰花当即拿出恒山特制的伤药，不断说着诸如“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的话，非常自责。
　　江寒听得却头大，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没那么重，就是看上去比较吓人。”其实他觉得背后快要疼死了……
　　一笑按照轻雪飞扬的指点给他上药、包扎，听他这么说，笑道：“还好箭上没毒。”
　　心灰叹气道：“为什么箭上没有毒呢？”
　　江寒怒，“我靠，你太木有人性了！”瞪眼的时候碰到伤口，龇牙咧嘴的吸气。早知道他当时就把心灰拉过去当盾牌呀！
　　不过总的来说，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比如……本来担心弩箭未发射完毕，需要有人再去试探，这个任务就没落在江寒头上，而换成夜色。
　　夜色走了个来回，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影婆娑仔细判断，下结论：“安全。”众人鱼贯而出。
　　出了通道之后，空间陡然开阔。
　　环顾四周，不远处有点燃的灯火，围成圆弧形，而头顶，竟然就是广阔的夜空。一眼能够望到对面几座低矮的草屋，只是虽然看得到，却不容易近前。草屋前端，埋了几十根青竹子的短竹竿，一律埋在地上，每根竹竿二尺多长，距离正合一个步眼。
　　这竹桩是什么阵势？
　　香蕉比较直接，“梅花桩？”
　　草屋内倏的飞蹿出两道人影，随着一声“还有些见识！”人影停住，身形在灯光中显现出来。
　　几个女孩子齐齐惊呼，只因为这两人的长相实在骇人！
　　左边那人，做道人打扮，肤色青中透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活似一只僵尸。
　　右边那人面貌更古怪，脸色惨白如同死人，活似吊客。
　　这两人并肩站在夜色中，恰如一对僵尸出了墓。
　　两个人却也惊讶道：“怎么是些小娃娃？”
　　这些npc对玩家的称呼怎么总是小朋友，小子，小家伙，小娃娃之类的？就不能够不加那个“小”字？江寒不爽道：“本天才有名有姓不叫小娃娃！”
　　左边那僵尸脸阴惨惨笑道：“我们兄弟在此等的却不是你们，我劝你们就此回头！但你们若不愿意回头，我也不难为你们这些小娃娃，只要能够把我从这竹竿上打下地，我们兄弟便放你们过去，如何？”
　　队长月明空道：“怎么一个打法？”
　　那人道：“看你们的样子，若是凭全力在我手下走不出几个回合。也罢，我们彼此就都不出内力，只凭招式，如何？”
　　月明空点头同意。
　　仔细观察那些青竹竿，竹竿有核桃粗细，梢上是平顶，容易着脚。但是依稀形状摆成了八卦的样式，大部分人都看的莫名，树上鸟鸣似乎很了解，道：“这是八卦桩，按八卦卦象摆的，单有两根主桩，是两仪两个阵眼。”
　　月明空望向他，“那就交给你了？”
　　树上鸟鸣露出标准的苦笑，道：“了解是一回事，可是……”这对提纵轻身的要求非常高。
　　有不好的预感，江寒叫道：“你们别看我啊……我是伤员！”
　　月明空道：“小菜鸟，这是游戏啊，上了药吃了红外伤好得很快的！”这是事实，虽然之前外伤有点吓人，但没有毒伤，也没有伤及筋骨，所以现在即使扯动，都不会再有感觉。
　　只不过江寒不死心，瞪，“本天才是例外……”话说到一半，在眼神的撕杀中败下阵来，江寒只好改口，“行，交给本天才吧！”
　　说开始就开始，树上鸟鸣道：“你先上西北乾宫主桩的青竹竿顶。”
　　江寒瞪大眼，“……那是哪个？”
　　树上鸟鸣无语。
　　江寒撇嘴，“怕什么，本天才人品无敌的呀！不就是上那竹竿顶上和npc过招么，想这么复杂做什么？”一纵身，他的人轻飘飘落在一根竹竿顶端。
　　那个僵尸脸的npc飞身也上来，落得非常稳当，看着江寒赞道：“小娃娃的轻功火候不错。”
　　江寒翻翻白眼，“废话！”
　　僵尸脸脸色一沉，在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形已动，即使在竹竿之上，这npc也如履平地，行走如飞，行进几步，倏的腾身猱进，就朝江寒扑过来。江寒出了一身冷汗，摇晃着跃到另一处竹竿之上，躲过这一招。
　　他们在竹竿上一来二去，观战的一笑却看出问题来。
　　“这青竹竿只怕有什么蹊跷。”
　　“蹊跷？”
　　“你看那个npc走的路线，总是避开几个地方。”
　　众人恍然，果然那僵尸脸npc虽然是飞腾纵跃在青竹桩上，可是有几处闪避的地方，竟始终的躲避着。
　　江寒却是无法发现这点，他在竹桩之上，能够左躲右闪就谢天谢地了，根本无暇去观察这点破绽。想着怎么样也没办法胜过这npc，正郁闷时，江寒就发现僵尸脸的动作忽的一滞，脚下竟是一个踉跄，差点踏错。
　　江寒心里狐疑，这npc莫非在放水？
　　又过了会，僵尸脸npc换了三招四掌，江寒正道不好的时候，他却翻身想走开。江寒心道难道真在放水？他没注意到，一笑却若有所觉……当时僵尸脸面前飞来二块石子，石子的力量很大，奔着这npc的要害而去，是以他才不敢不赶紧闪避。这一闪避，就听见竹桩“嘎吱吱”一响，随着往下一折，眼看着就要连人坠下去。僵尸脸npc果然身手不凡，就凭这已经要折的竹桩，居然把身形拔起。可是因为竹桩蓦地倾斜，借不上多大力，往下一落，竟又有“嘎吱吱”的声音响起，他便砰的摔下竹竿。
　　两个npc怒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旷野中没有回答。
　　江寒赶紧跳下竹桩，“我们通过了吧。”
　　两npc连话也不答，提身就回去草屋之中。
　　心灰道：“怎么回事？我看你一直躲然后那npc就掉下来了？”
　　江寒也不明白，只好说：“他好象在放水……”
　　一笑却道：“不是放水。”
　　“咦？”
　　一笑眯了下眼睛，道：“是刚才有人让那个npc不得不踏上那几根竹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竹竿本来就是浮杆，一踩就断。”
　　江寒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归离剑。

　　刚穿过草屋地带，迎面有呼呼的山风吹来，他们此刻身在更深的山区，周围山势崎岖，却明显不再有人为的机关，众人的心情渐渐放松。
　　江寒正想着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帮助自己时，一阵含着庞大压力的气息从前方席卷而来。在他勉强抵挡却越来越无法坚持下去时，那压力又在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望望周遭的同伴，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感受到了？正这样想时，江寒的双眼忽然对上另两道视线。
　　夜色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系统提示，有新消息。
　　“你也感觉到了？”
　　手指动了动，夜色关掉消息。身边却已经多了个人，江寒正直接问：“你也感觉到了？”
　　虽然没头没尾，夜色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江寒喃喃道：“怪事，本天才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
　　其他人确实都没感觉到那种压力，只不过，已经有几个人朝他们看过来，一笑和树上鸟鸣则是无奈的准备来劝架，然后见到这两人和平相处的情景，都流露出怪异的神色。
　　心灰惊讶道：“你们居然没吵架？”
　　江寒没好气道：“本天才脾气有那么差么？每次都是他先挑起的好不好？”
　　夜色冷哼一声。
　　队伍就在这时候转过一道弯，两边的山坡上茂密的树丛被风吹得不停摇动。风也将云雾吹散开，月光下，道路中间的人影分外清晰。
　　是他！
　　长长的白胡子在空中飘啊飘啊，背后是长长的钓杆。
　　这不就是苏州园林他们碰见的那个钓鱼的老头吗？江寒还记得当初自己把老头想钓的那尾金鲤给钓走了，还告诉他钓胜于鱼来着……
　　老头笑得让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地堆积到一起，一直笑一直笑，却什么话都不说。
　　江寒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恶意地想老头的那堆皱纹一定能够夹死蚊子。
　　老头钓杆一甩，道：“刚才老人家我帮了那么大的忙，怎么都没人谢谢我呀？”
　　原来过青竹桩的时候是这个钓鱼老头帮的忙，想到与归离剑应该没什么关系，江寒心上一直吊着的石头被放下来。
　　月明空作为队长，礼貌的道谢，然后问起老头深更半夜待在这里做什么。
　　老头嘿嘿一笑，眼睛和皱纹几乎混在一起，胡子一翘一翘，道：“嘿嘿，若干年前，老人家我江湖上有个名号，叫做淮南钓叟，每个人都知道，淮南钓叟的家就在这里！其实你们想要继续往前也很容易，只要能够过了我这一关！嘿嘿！”
　　原来这老头正是关卡之一。
　　“嘿嘿，当初我的金鲤被这个小家伙给钓走了，老人家我还以为会是你学会那鱼龙百变呢……没想到……唉，各人的机缘到底不同……”淮南钓叟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咦，原来因为你已经……”但话说到一半他却没有说下去，甩了甩钓杆，精确的指向夜色，“学的人是你吧？嘿嘿！你们要过我这关其实很容易，只要这个学了鱼龙百变的小家伙，在一百招内能够挨到老人家我，或者在十招内不让老人家我打到，就算你们通过了！”他提供出两种选择，不再开口，只抚着胡子在那笑眯眯地看着江寒这群人。
　　夜色道：“我先选第二种。”
　　淮南钓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有趣的小家伙，好，就依你所言！”
　　他话音未落，夜色身形已动，似鱼似龙，带出道道虚影，让人看不清他身在何方。
　　淮南钓叟将长长的胡子一抹，钓杆拿在手中，随意的几个动作，意外的轻巧灵活。也不见他身形如何变化，整个人都仿佛固定在一处，只是钓杆在半空中连连甩了几下，笑道：“老人家我这回托大一次，就站在这里不动，也叫你跑不掉！”
　　果然，原本已经跑远的夜色竟然又回到这里，脸上带着惊愕。
　　淮南钓叟道：“看吧，我老人家没骗你们吧！其实，这就是以气御力……”
　　对他的这句话，夜色感觉最深刻，淮南钓叟的压力一直都在，就好象自己一直被锁定住一般。这种无法言述的感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明白。
　　眼见着下一招那钓杆就要打到身上，夜色一折身，手一捞，将那钓杆牢牢抓在手中。就在抓住的那一刹那，一股力道从钓杆上传来，震得夜色气血不停的翻滚，胸口像被堵住般。那力道越来越大，连绵不断。
　　淮南钓叟抚了抚胡子，道：“十招内老人家我已经打到你了。”
　　夜色吞下一口翻涌上来的血，反驳：“是我抓住你的钓杆，不是被你打到。”
　　淮南钓叟脸色放下胡子，笑道：“好！好！小家伙真的有趣！”
　　他的胡子全翘起来，衣服也鼓胀起来，仿佛有风全充进去让那些衣物呼呼作响。
　　夜色只觉得从手掌与钓杆接触处再度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在逼迫他不得不放手。他如果放开，那么淮南钓叟只需要将钓杆轻轻一移就能够打到自己。眼角余光看了眼其他人……他们是抱着希望而来，夜色不想让大家失望而归……所以……他不能放开。
　　“真的不放？这样可不好啊。”淮南钓叟叹了口气，电光火石间，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夜色而去，“事先老人家我也没说一定要用钓杆打到啊。”
　　江寒忍不住叫道：“小心！”
　　只是淮南钓叟的动作比他的话要快，但这老头并无伤害夜色的意图，轻飘飘一掌就向夜色身上贴去。
　　更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夜色的动作。
　　夜色没有想避开那一掌，整个人迎上去，手伸开成掌向着淮南钓叟挥去。
　　白光一闪，原地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淮南钓叟，静默半晌，才摇头道：“可惜……这个小家伙，何必呢……”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他又说道，“老人家我的护身真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接下的啊。”
　　江寒黑线，难道夜色是给震死的？
　　一笑却道：“现在还没过一百招吧。”
　　众人都没想到，夜色竟然会采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能够过关……
　　淮南钓叟点头，“那小家伙很聪明啊，虽然十招内让老人家我打到了，可是也立即想到一百招还未过，只要能挨到我就能够过关。”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只瓶子扔过来，“这个给那个小家伙，我知道你们不会就这么死掉……好了，算过关了，老人家我什么都不管也不说，嘿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声轻咦，人影在众人视线中消失。
　　等回过神来，众人才发现消失的还有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