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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日落西山,月上梢头 ...

  •   火烧粮仓与酒库,大闹室韦军营,抢了少年,带回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瓶瓶罐罐。贺止本以为这是难于登天或者九死一生的事,但有了尚风华这么一个奇异的主将,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是的没错,最初的爆炸与大火,起因是某个女扮男装的人摸进酒帐里动了一点手脚。
      贺止帮着把少年抗出室韦军营,被那身上冰冷的温度刺激到了,要不是能感受到这人微弱的呼吸,他真的会疑惑尚风华怎么冒险带出来了个死人。
      两人带着一少年日夜兼程往回赶,身后还有反应过来追杀的室韦军队,之后杜刀带了一队人马跳出来接应,这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南陵城。
      此时的南陵城,大军压境却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城头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修城布防,就在室韦军的眼皮子底下,干得十分欢快。
      贺止背着少年一路进了都督府,安置在西湘院里,鬼老三匆匆赶过来,一进门就嚷嚷道:“带回来什么了,快让我看看!”
      贺止默默指了指床上的少年。
      鬼老三愣愣地看向尚风华,后者把一直挂在身上的包裹取下来,放在桌上摊开,露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鬼老三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正要拿起打开来看,却被尚风华挡住推到床前:“三爷先瞧瞧他吧。我猜奴奴谷人用他的身体养蛊,说不定母蛊就在他体内呢?”
      鬼老三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带回来一个少年啊。他将手搭在少年的脉搏上,细细探查。
      突然门外响起来一个大嗓门:“主将,杜刀说你带回来一个男人,这是不是真的啊?”说话间,大嗓门的主人柴荣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奇怪表情的唐明谦。
      尚风华迎着这两人的目光,咳了一声,道:“贺止带回来的。”
      “哦。”柴荣丰道,“贺止带回来一个男人啊。”
      贺止:“……”
      瞬间冷场,柴荣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这时,鬼老三皱了皱眉,转头对尚风华道:“还真被您说中了,他体内的蛊,至少有十年了。此人气血不足,身体极为亏虚,又长期受蛊虫折磨,若非将他带回来,再过一两个月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尚风华急忙道:“可还有救?”
      鬼老三道:“他体内的蛊折磨得他奄奄一息,却也吊着他的命,如今已与他互为一体,若将蛊虫逼出,此人同样活不了。不过,老三可以为他清除一大半的蛊虫,剩下的用药物压制,再配以其他方子调养身体,应当能活个数十年的。”
      尚风华脸上露出喜色来。鬼老三继续道:“从他体内所逼出的蛊虫,应该就是母蛊,可以将子虫引出来了。”
      尚风华脸上的喜色更甚,连忙道:“那现在就去准备着?”
      鬼老三点头。
      尚风华忙忙地出去了,柴荣丰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少年的脸,转头对贺止道:“这男人当真是你带回来的?”
      贺止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是主将带回来的。”
      柴荣丰顿时一脸不高兴,唐明谦道:“柴将军为何这样问?”
      柴荣丰“哼哼”两声道:“这小子就脸还看得过去罢了!配不上我家少帅!”他心情不好了,不自觉地把称呼换了回去。
      唐明谦:“……”不要来一个少年就把他当做要叼走你家少帅的狼啊喂!
      蛊灾有法可解,尚风华的心事落了一半,遂爬上城墙远眺。
      南陵地处南方丘陵,东西靠山南靠河,河名岭水,室韦若要攻城,必先趟过岭水,若要绕北,不好意思,翻山吧。
      南陵城后一马平川,所以,若吞大境,必拿南陵。
      如今室韦先锋还停留在岭水对面,隔岸观望,似乎有所忌惮,似乎要等大军汇合。而南陵这边,还在熟视无睹地修城防。
      这几日焦嗣一直在城楼上来回巡视,见尚风华上来了,陪着她又走了一圈。正走着,宿仲舒屁颠屁颠跑来了。
      宿仲舒摆着一张讨好的笑脸,对尚风华道:“如今室韦还未攻城,我们的工防也一直没停呢。大型的防事基本上都筑好了,您要去看看吗?”
      尚风华微微一笑,说道:“行,我待会便去瞧。”
      宿仲舒张眼远眺岭水对岸,隐隐约约呈现出黑黑的一片,道:“也不知室韦会何时攻城。咱们这边这样的做派,估计他们要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么就担心有陷阱而不敢大意。主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等大军归整了就开始攻城呢?”
      尚风华挑了挑眉,肯定地道:“那还得等些时候。”
      宿仲舒转头,疑惑地道:“为何这么说?”
      “我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得等补给到了,才有底气发起进攻。”尚风华耸了耸肩,回身对焦嗣道:“城墙上就交给焦将军了,我去看看防事。”
      焦嗣拱手应诺,尚风华便跟着宿仲舒走了。
      却说都督府这边,鬼老三荣幸地能有五位御医打下手,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开始对少年施针。整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为了防止被打搅,整个西湘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极为严密。
      日落西山,月上梢头,稀星点点,直至东方肚白,朝霞染上天空,鬼老三才捧着一个小瓷罐出来,小心翼翼,恍若珍宝。
      早就在院子里等了一夜的尚风华几人见状,面上都露出喜状,尚风华上前几步道:“看来是成功了,接下来该如何?”
      鬼老三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个笑容,双眼只看着手里头的瓷罐,嘴上道:“在隔离区找一块空地,烧一堆火,将这瓷罐吊在火头上,打开来发散气味,子虫便会被气味所引,自动过去,届时添把火烧个精光,再配上我开的方子,调养些日子就成了!”
      尚风华点头,对唐明谦招了招手:“就交给唐将军去办了。”
      唐明谦应了,跟在小心迈步的鬼老三身后往外走。
      尚风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又问道:“三爷,那人呢?”
      鬼老三毫不在意地道:“灌一服药下去就能醒了,其他的,那些御医都会!”脚下不带停顿地小碎步走了。
      留下来的几人炯炯有神地看着尚风华,她顿了一顿,打了个转进屋去了。
      少年依旧昏睡着,但体温已回暖,脸上也有了血色,尚风华细细瞧了他一眼,旁边一位太医道:“郡主放心,此人已脱离生命危险。”
      尚风华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几位御医道:“如今蛊虫可解,后续的诊治还望各位大人继续尽力,劳烦了。”
      五位御医拱手道:“是。”说完便相继退了出去。
      严公卿跟着尚风华进了屋,眼看着屋子里的人都离开了,才走到尚风华跟前,低声询问道:“此人……主将打算怎么安置?虽说他身上的蛊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可是这人……不知姓名不知身份来历,还是安排几个人守着他,待他醒转过来再好好问话。鄙人猜想,他恐怕不是大境人,最好能将其送回原籍。”
      尚风华微微一怔,转头看了少年一眼,又转了回去,道:“先就这样吧,如今还是以战事为紧。”
      严公卿颔首,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西湘院。
      殊不知,尚风华的身影走到门口时,少年已悠悠转醒,低迷的目光落在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动。
      却说那室韦后军被尚风华等人几乎搅了个天翻地覆,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奴奴谷发觉蛊人丢失已追不回来,便知南陵内患将解,士气见长,而室韦这边军心搅乱,还需再调补给,此战,室韦已失先机。
      室韦主帅大发雷霆,处置了一干渎职人等。冷静下来后,他干脆下令,命先锋军驻足岭水河岸,扎营整顿,而中后军在岭水后百余里静候补给,暂时歇了攻城的打算。
      尚风华接到斥候密报,当即决定,一切如常。
      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吧!
      等到这一日黄昏,尚风华从城楼上下来,回到了都督府,白鸽迎了上来,纠结着脸道:“禀主将,那位公子早已醒了,只是人呆呆的恍若无神,不吃不喝,怎么都不理人。”
      尚风华“嗯”了一声,道:“我去看看。”将手中马缰绳递给小厮,领着关裕和白鸽往西湘院走去。
      半路上撞见了鬼老三,他也是从外头进来,背着大药箱子。尚风华见到他,想到蛊灾之事,便问道:“蛊灾之事如何了?”
      鬼老三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道:“用了一天的光景,病患体内的子虫差不多都引出来了,唐将军带着人在善后。老三听说那小子醒了,好似得了痴呆症,便过来瞧瞧,看看是不是因蛊虫伤到了脑子。”
      尚风华还没说什么,白鸽却在身后低声嘟囔道:“好好一位公子,却被伤了脑变痴呆,实在太可惜了。”
      尚风华给了她一个白眼叫她自个体会。
      四人走进室内,果然见那少年靠坐在床头,目光涣散,没有丝毫神采。一个待在屋里伺候的小厮见尚风华来,行了个礼,无声无息地退到不起眼的地方。
      还真是如此。尚风华心里嘀咕了一下,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他。
      少年的瞳孔突然聚焦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尚风华看了看,对她展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笑,有如三春光晖。
      尚风华腾地脸红了。
      话说这位少年,虽然不是唐晏清那种妖冶的魅颜,却也是眉目如画,姿容似雪,敛眸藏笑时,带着清朗疏离的出尘气息,花无其神玉无其骨,胜似九天谪仙。只是眉宇间的病态掩去了三分容色,带着病娇气。
      鬼老三指着少年道:“这不是理人了么?”他随手搬个凳子过去,正襟危坐,“这位小公子,你可知你已被我们主将救了?”
      少年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尚风华,对鬼老三的话置若罔闻。
      鬼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尚风华,发现后者脸上两处酡红,于是用力咳了一声。
      少年依旧没反应,尚风华的脸更红了,轻微扭捏了一下,柔声问道:“你可记得自己的姓氏与来历?”
      少年摇了摇头,声音意外地带着一点磁性,温润如暖阳一般:“我不记得了。”
      鬼老三跟着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何变成这副模样吗?”
      少年终于转头给了他一个正视的目光,停留一下就又回到了尚风华身上。
      尚风华只好重复一遍,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似水:“记得自己为何变成这样吗?”
      少年蹙眉微微思索,不确定地道:“奴……奴奴谷?似乎是叫这个名字……我似乎在那里呆了许多年。”
      鬼老三简直要气笑了,感情这个人只理会尚风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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