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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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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莫耶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莫晓东简直是气死人了,当初留这个电话号码是准备‘万一’时要联系他用的。可现在自己没有用上他,可他却用上了自己。
“拜托啦!我真的很急,真的没有办法了。家里正在上演一幕订亲记,我爷爷早对这门亲事认同得很,今天只要我一露面肯定再也脱不了身了。莫耶,救我一命吧!”手机那端,莫晓东哭喊得声嘶欲裂、悲痛万分。
怎么花花公子都害怕相亲和结婚啊?可却独独又害怕家中‘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在身的长辈,然后只好找一个极不正经的女人回家充场面,然后…………烂到恶吐的剧情,但最好象最常用。没办法,莫耶只好挑出衣柜中最妖媚的旗袍,然后浓妆艳抹得把自己打扮得惊艳四方。
两声狼嚎!
一声来自于楼上作为第一名观赏者的韩劲萱,而另一声则来自于楼下幻影另一侧的翩翩花大少。不知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形象还是怎样,今天这位莫少打扮也很是劲爆哩。黑衣紧身T恤,花格大耍裤,还有金边墨镜以及被头油抹得亮晶晶的倒背头。最诡异的是左耳上居然还穿了一只超大号金环!
“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真亏他从哪里倒腾出这些衣服来,活象二院里出来的神经病患。
莫晓东是嘶牙一笑,很流氓的吹了一个口哨后邪道:“你这身也不错吧?刚才在阳光下,都透明了噢。亏得你穿得美体内衣,不然…………对了,你干什么要穿那个?对自己身材不满意吗?”很是有些那个的问题。
可莫耶并没有退阵,而是学他那样露了一个极媚的笑容出来,甜腻腻的勾引道:“死相,人家身材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太腻的话听得莫晓东这个皮皮抖,不过她耍得出来,自己也不是什么纯情小鸭鸭。一路上就听见这两个在车里肉麻过来是肉麻过去。说说笑笑倒也很是热闹呢,可是当莫晓东把车行至今天的目的地时,却是见莫耶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会是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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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宅是一所很有年代的古宅,纯古式的建筑和装修,几十年来都未曾变动过。二十年前,莫晓东的祖父从一位台商手里买下了它,然后没有变动其中一丝一毫的将它是保留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现代化的电器设备还是略微变动了一下的。只是那旧时的装修和屋中独特的风味总是让人不得不连想到解放前的那些岁月。
“一恍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想当初,你还是一个小屁孩,成天跟着你爹和我的屁股后面,追着抢着要摸枪。可如今竟然已经也是满头花白的老人了!”往事不堪回首,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回头已是百年身。莫爷爷的心里很是感叹。
连正威今天是坐着轮椅过来的,当然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妻子和一对儿女。听到莫晓东传来的真实消息后,连家人已经决定明天上午做手术,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再见见这位敬爱的老首长。明天手术之后,还不晓得会不会神智清楚的记得一切,今天就把所有担心的事情一并办下来吧。
“老首长,正威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就是晓东和似欣的婚事!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也该办一办了。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明天以后的事也许就再也记不住了,所以想在今天把这事定下来。”当初自己和莫晓东的爸爸同袍为军,晓东和碧城同年生。那时候还戏说要指腹为婚,可不想生下来的却是两个臭小子。不过也好,后来自己又有了一个女儿。只是晓东的父母却是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三代的情谊,实在不想就此中断。
对于这个想法,莫爷爷也是一直支持的,放下嘴里的烟斗是肃色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晓东一会儿就回来。等他一回来,咱们就把这事定下来。欣丫头,你的意思呢?”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以那样霸气的语调听来,连似欣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反正这种事也不需要自己来说什么,有人已经有很大的动作了呢?
凉凉的看着窗外那对纠缠的男女,冷道:“莫爷爷,晓东好象带了位美女回来呢。”话的内容是冲着莫爷爷去的,可眼神却是一直盯在连碧城的身上。那种嘲笑兼不愤的眼神让连碧城心里就是一阵不自在,刚想扭头看窗外,正厅的门便已经是打开了。
然后莫晓东是喜滋滋的搂着一位美女杀了进来,并且高声大喊道:“爷爷,你看我把谁给您带回来了?”
很三流的剧本,最常演的接续动作应该是:大家长暴跳如雷,狗男女缠绵悱恻、热情澎湃,然后被抛弃的未婚妻又哭又叫,丈母娘外加老丈人气极败坏,大舅哥冲上来要揍人…………
只可惜,这样的场面,一个没有出现。也许连家父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也许连似欣真的很不屑看到那个妖媚风尘的女人,但是在场其它四位演员的走向却是完全背离三流狗血剧的发展方向。
首先最不对劲的就是莫爷爷,按理讲以他的专制,莫晓东敢用这种把戏来抗拒婚姻,接下来肯定是一顿暴揍。可他却没有,而是傻了一样的盯着那个被莫晓东搂在怀里的女人瞧。
坠金丝琉璃紫蕾旗袍!那是世界上大概仅有一件的旗袍吧?紫色的蕾丝为底,镂空处挂了金丝络成的琉璃珠,不动时静溢流光,一舞时光芒万丈。这样的衣服,还有这张被莫晓东硬掰过来的俏脸……“纤浓?”
果然是这样的名字,看来自己的记性还真是不差哩。莫晓东得意的还是将莫耶脖颈里挂着的那只奇形项链是露了出来,献宝的词还没有说出来,原本倚着拐杖走路的莫爷爷却是飞也似的冲到了莫耶的面前,伸手便欲摸那条项链,可莫耶却是一个高跟狠狠的踩到了莫晓东的脚面上,疼得他不得不放开自身的禁锢,而莫耶更是连退三步,远远的躲开了莫爷爷的碰触。背转身,不想看到所有的人。
一向暴燥的莫爷爷却是史无前例的没有发火,而是居然略带泪光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颤抖的问道:“叶纤浓是你什么人?”
叶纤浓?
曾经多么高贵美丽的一个名字啊?
莫耶本来是想走的,可是当那三个熟悉又令人心碎的名字响起后,双腿却是走了另外的方向。
莫家待客所用的是小客厅,英式的家具自然配着英式的壁炉。时近盛夏,红砖中自然没有炉火。厚厚的波斯地毯已经存世了几十年,可踏踩上去的感觉却依然那样好。看得出来,几任主人都对它保养得极好。只是岁月无情,人力再强,时光也最终将那腥红变成了一抹深黯。窗帘的颜色和旧时的一样,只不过材质却是新的,屋里大致的程设全仿制了旧时模样,可是仿的就是仿的,赝品什么时候也是赝品。唯一不变的只有壁炉里的那些红砖,唔,当然还有最上边最中央的那块雕着芍药花的铜砖。
奶奶说,只要将它往里面按九下,这块铜砖就会自己涌出来半截,然后壁炉里面的那堵砖墙就会打开。那是一条暗道,一条通往叶家宝藏和逃生出口的密道呢。
吱呀呀,好端端的壁炉里居然出现了一个黑压压的秘道。在座之人无不惊叹,莫晓东非常有眼色的赶紧去翻出来了一枚手电筒。可当他回来时,小厅已经别无他人,而那个秘道门似乎快要关了呢,赶紧是几个纵步穿了进去。
自己离开时,秘道里是黑漆漆的,可再进来时,却发现里面已经颇有亮光了呢。几个转弯处都有油烛闪亮,照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却很有些古朴的意境。绕了很长的一段路程后,前方居然出现了两个岔口。向左还是向右呢?
莫耶选择了向左,只不过这次她不再轻闲的胡走,而是一格一格的跳着踩踏地砖。难道有机关?连爸爸身体不适,和连母是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面。而当一堆跟随者终于跳完方格,来到一间斗室里才发现,好旧的一间石室啊。
四壁蒙灰,屋中空空荡荡除了灰还是灰。可莫耶却拆下了项中的那条很奇怪的项链,象是蛇也象是錐的东西竟然是钥匙,一扇扇的壁柜打开后,金光四射。
真不是盖的,确实是金光四射。这三溜壁柜,十二间隔板里居然装的有一大半全是黄澄澄的黄金,有金锭也有金砖。成色绝对足够,否则不会闪出这样的光芒来。只不过面对这些黄金,莫耶却是视若无睹。呆楞楞的来到了最中央的那面壁柜前!
长长短短的匣子里,放的全是祖辈们留下来的名书名画。原本它们都是挂在书斋的,可战乱一起,长辈们怕有所损伤,便是把它们全部封存到了地下。一共一百三十七只盒子呢?不对,怎么多了一只?
最上面的一只卷轴的标签写的是“民国一九四三年七月十八日。”
那天是?
不由得扭头过来是狠狠地瞪着神智已经完全恍惚的莫爷爷。“那天,是我走的第二天!”莫震洋永远不会忘记一九四三的七月十七日,那个狂乱激情却凄美缠绵的夜晚。在那一夜,高不可攀的叶小姐伏在了自己的怀中,献出了她的所有后,要求的却不是自己对叶氏的服从,而是放他远走。清曦已开,远方红日的光辉一点一滴的流溢,美丽清艳的纤浓含着泪在阳台上远送,看着自己穿着停当翻过一层一层的红墙,冲向未来然后把她抛在了脑后。
轻轻打开那卷画轴,里面所画的不是纤浓,也不是自己,而是书桌后老态龙钟的叶将军。笔角细腻温柔,象是女子所画,叶将军身上的疲惫,眼角的无奈还有淡淡的倦意和永不放弃的执着,画得那样入骨。看来一定是熟悉和万分了解他的人才可以把人画得这般入骨!
落款是:
“不孝女临别泣寄,追情远走,请父勿念!
此一生,若不能再见,梦中相侯,天涯隔望此心不变。”
什么?
“她第二天,也走了吗?”当时说好的,自己走去打江山,然后她在风雨无忧的家中等着,等着自己回来娶她。
“你忘了那天出了什么事吗?闸北火烧,渡□□破。她怎么能够放心,所以她追着你走了。”留下了孤独的父亲去追寻她的情人。
“后来呢?怪不得我回来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四九年,自己报名参加了解放上海的战斗,拼死拼活的来到了叶宅,可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到处落败一片。叶将军战死了,而叶家小姐更是无人知晓了。乱世渺渺,一片苍茫,不是不曾找过,事实上自己真的找了很多年,但却一无所获。
心灰意懒,痛心疾首,悔不该那个时候轻言分离!可是自己又怎么能带她走?未来一片灰蒙,娇生惯养大的小姐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自己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可怎样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走上了那条路。
只是:“后来呢?后来她怎么样了?”
后来怎么样了?
莫耶想笑,可不知怎的眼眶里却哗啦啦的,不受控制的奔泪而出。咬碎一口银牙,扭头是瞪向了那个已然傻掉的方菲,点指狠道:“你问她,你问她啊。没人比她更了解叶纤浓最后变成了什么样,是吗?”当初为了分开自己和碧城,方菲可是将奶奶的历史查了一个[一清二楚],早被人遗忘的那些沉痛过往全被她翻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自觉是闪电的耳光打在了莫家人的脸上,可事实呢?她究竟知道多少?
方菲已然完全傻掉,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会说,莫耶帮她说:“她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不管家里再穷,也要每天抽着烟丝的疯子。一个被人骂成人尽可夫、□□下贱的臭婊子。一个因为没钱可孩子却生了重病,不得不陪无良的大夫睡觉,来换取孩子生存权的失败母亲。一个为了去见旧情人一面,不得不浓墨画彩,弃文学戏,却在舞台后看到旧情人和新夫人相携,从此疯魔入心的傻子。一个在得知旧情人因为□□动乱,被下放到庐山野囚,而毅然放下已经颇有名声的戏份,带着孩子一路冲杀到庐山脚下,结草生存却只为可以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的笨女人。可即使这样,即使付出了这么多,即使在牛棚外偷眼看了他太多眼,却仍然鼓不起一丝勇气去再见他一眼,然后她哭了一个月后,从此疯了。”
“她会每天镜不离手,整理自己的妆容,打扮出最美的一刻。她也会将才整理好的妆容毁得一塌糊涂,然后一头扎进庐草堆里不让人看到她。更会不分昼夜的看着墙壁上那只伊人不再的竹笛,傻傻的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戏文,唱着那天重新看到旧情人却此心已碎的朱戏。”
傻到不能再傻的女人,疯到不能再疯的女人。
可却那样可怜、可爱、可敬、可佩!
莫耶没有那样的胆量,就算执着奔走也不会这样一次一次的、仅仅是为了见他一面,而付出那么多。将命运之神因为同情而放置在身边的一次又一次的青睐和眷恋推走,奔波天涯,忘记子女,只为了梦中的情郎和已经消失的情爱。
“她、最后呢?”
“死了!病了,没钱买药,然后因为肝癌而活活痛死。”
“坟墓呢?坟墓在哪里?”
“没有钱,哪里会有坟墓。烧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然后,我带着她的骨灰来到了上海,按她的遗愿,将骨灰洒在了叶宅后园的草皮上。这是她的家,她愧对了一生的父亲的家,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家。她太累了,终于明白,叶落最终还是要归根——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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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怎么离开叶宅的,莫耶没有印象了。她只知道自己好象象中了邪一样,反复吟唱着奶奶生前一直哼爱不休的戏文,发了疯的笑然后又痛彻心菲的哭。象是真的神经了!疯了!可他们都不明白,自己只是在为奶奶心痛。
神智再清醒时,已经是午夜过后的事情了。莫晓东载着自己来到了黄浦大桥上,月夜西沉、星河皎晓,潾潾的波光闪耀着银色的碎芒。象情人的泪,也象是破碎的时间!
“我有一个秘密!”
“其实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儿,同理,我父亲也不是爷爷的亲儿子。当年,爷爷是娶了奶奶,可却没有和她同房。爸爸是奶奶生的,但父亲却不是爷爷,而是一个抗美援朝战斗中死去的战士。姓名几何,从来不曾问过奶奶,她也从来没有说过。”
“爷爷和奶奶都有一个各自的房间,也同样各自有着一个秘密的像框。深深的锁在抽屉里,谁也不让碰。”
“一次我淘气,趁着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偷了钥匙打开那个抽屉,然后打开像框,看到了一切!”
“莫耶,不要恨爷爷。那一切不怪他,更不怪命运,怪只怪他们生在了那样一个时代!”生与死、走与留,茫茫洪宇里,人真的很渺小。
擦肩而过,一生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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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耶恨那个据说自己爷爷的男人吗?曾经恨过吧,因为奶奶是过得那样心酸和痛苦。
可是,事情也许真的过去太多年了吧?
曾经的恨也好,爱也好,象是风一样的散走了。无影无踪、悄悄无息的离开了,让人无法真正的眷恋,也让人无法真正的伤感。仿佛这一切,原本早该离去。只是不管如何:“不要试图改变现在的一切,我永远不会认他,也请他不要加入我的生活。即使在街上相逢,也希望我们只是是陌路!”
自己为什么这样说?莫晓东并没有再问。有些事其实是不需要问的,有些伤痕真的是永远的。血缘是一种亲福,可也是一种负重。小时候自己和爷爷真的很亲呢,可自打知道了身世的真相,发现了奶奶和爷爷盒中各自的秘密,一切却都不知不觉的变了。
不是有了误会或伤害,而是心灵上有了一种隔阂。
不是不相信对方依然对疼爱自己,而是忽然觉得他们隐藏的那种痛,真是很神圣呢!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并为此永不放弃,执着一生。
“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花花公子吗?”
莫耶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楞了一下后,想想回答道:“电视小说里最常用的理由是因为你为爱情受过伤。”然后因为情伤恨尽天下女人,不再付出真心,用痛苦来麻醉自己,用无情来报复天下女子。
她居然说这种理由?
莫晓东觉得自己自从认识莫耶后,经常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冲动。只不过这个时候,自己和她真的没有心情再斗玩嘴皮子,怔怔心神后,坦白道:“我崇拜爷爷奶奶那种一生只爱一次的挚情,却自觉没有那样的勇气可以不悔的付出。所以…………”
后面的话,莫晓东没有说出口,可莫耶明白:因为不肯定自己能否做到,更不会存着侥幸的心理去图取。毕竟,这样神圣的路上不会一直存在所谓的幸运,人生路岐岖坎坷,没有付出,不相信侥幸,所以只有远远隔着那条通往天国的路。不让丝毫的尘埃落在上面,更不让自己有机会伤掉任何一颗纯真的心。
在这一刻,莫耶才真正的觉得:“其实你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呢!”聪慧体贴也会适时的无赖,并且为了隐忍而执着。自己和他处的那段时间,见过他身边的现在过去式、现代式的女子,都是欢场中的战将,不为情爱只为偷欢。选择这样的人来玩,亦算是一种品格了。
莫大小姐的夸奖,并没有换来莫晓东的回应。而是从扶栏之上站直了身形,向着那江面上碎碎的潾光淡淡一笑:“回吧,时间不早了。韩劲萱会着急的!”有些倦、也有些愁,不过更多的则是温柔。
我会是你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