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生死契阔 ...
-
“若我说,这是对阿尧的承诺,你信吗?”
过了许久,袁盎才道:“传闻太皇太后驾崩,我便知吕氏一族要受牵连,阿尧说他会庇佑我的家人,要我力保他的阿姊和三个弟弟平安。”
又是阿尧!
阿灼心伤,却听袁盎叹道:“只可惜,阿尧承诺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我却一再食言,我很惭愧。”
明明他才是弟弟啊,却常常操着兄长才会操的心。
“若栗氏真能留在太子身边,日后传递宫中消息便多了一层助力。这样的乌龙,也会少一些。”韩渊又道:“皇后顾及公主的身份,只有公主的婢女被太子看中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原来如此!
自窦氏被封为皇后之后,便极力想要撇清与代宫宫变的关系,所以才会处处以阿灼为先。
娶不到周氏的女儿,纳一个周家的丫头做妾室,她也许不会拒绝。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后,阿灼轻飘飘地吐出了四个字:“我答应你。”
不管今日他们所言有几分是真,事关阿禹的生死,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试试。
听她承诺,韩渊的神色微微一松,轻声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阿灼摇头:“你放心,我会设法安排。”
自阿尧起,王后的孩子们,各个都是一诺千金。阿灼微微笑着,牵起栗氏的手,点头道:“你随我回府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丫头。”
栗氏一脸欣喜,赶忙应了声诺。
“阿灼。”袁盎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却有一丝担忧:“关于阿禹的事,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今日他们告诉她阿禹有可能还活着,就是为了她不要太过放在心上?阿灼摇了摇头,心中的执念既起,便再难放下。
“谢谢你告诉了我,我很开心。”阿灼轻笑,拭去眼角的泪水。
“是我没用。”袁盎叹道:“我对不起阿尧。”
“不要说了,灵均还在等着你,你快回府吧。”阿灼摇了摇头道:“以后,不要再招惹灵均了。”
袁盎一愣,怎么又扯到灵均身上,难道她对这丫头竟也动起了真心不成?
“阿灼,这个灵均,看她身形功夫,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就出来的,这样的人在身边,你要小心。”想到此处,他便忍不住提醒道。
“小心什么,小心我差点死在韩渊手里时是她救了我?”阿灼抬眼,愣愣地望着袁盎。
“韩渊是不会伤害你的。”话脱口而出,袁盎便有些后悔,阿灼与韩渊不熟,怎么会信她空口无凭的话:“总之,你在周家,一切小心。”
当年她嫁入周家之时,他始终保持缄默。此刻,却提醒她,在周家一切小心?
阿灼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却见袁盎神色一僵,短短一瞬功夫,他便恢复了常态,露出一丝笑容:“周大人,好巧。”
“的确是好巧。”周胜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夜深了,我带公主回家。”
阿灼回眸,恰好撞上他幽深的眼眸,微微一笑,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世子了。”
说着,便将栗氏拉到他的身前:“这个栗氏,我要带她回府,请世子不要阻拦。”
见到袁盎渐渐远去,周胜之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温度,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公主喜欢,我自然不会反对。”
一来一去,前日的温情不再,他们又成了世子与公主。
周胜之微微叹息道:“公主的自由,我从不曾干涉限制,只是希望,公主日后不要再以身涉险。”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那么灵均自然是暴露了。
“原来,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不止灵均一个。”阿灼一边轻叹,一边缓缓前行,所谓的信任呢?
“是啊,我就是那另外一个眼线。”
一声叹息之后,周胜之不觉加快了步伐,故作轻松道:“这长安城内,何处没有我的眼线,更何况是如此可疑的揽月阁?”
如此说来,袁盎刻意让她支走灵均,还偏偏约在揽月阁相见,便是刻意为之了。
他的目的又是为何,为了让他们夫妻失和?
只怕没那么简单,他们夫妻失和已久,是整个长安城内闻名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猜,他是想让我成为他们的助力。”周胜之笑得云淡风清,似乎刚才的不快已然成为过眼云烟。
阿灼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震惊的望向他:“你,会是吗?”
“我只关心你,至于他人,又与我何干?”迎着她的眸子,他的眼光温柔而又炽烈:“阿灼,我只想要,守护你一世长安。”
若说袁盎是为了与阿尧的承诺,那他周胜之,便真的与代宫旧人,毫无瓜葛了。
他帮与不帮,都是理所应当。
“我只求你,不要阻拦我。”阿灼的话语说的十分的突兀,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去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若你一心想要涉险,我自会一路相随。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其实,他藏在心底却不敢说出口的话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一辈子太长,过去他总是瞻前顾后,此刻,他只想只争朝夕。
“即便,有可能将周氏拖入深渊?”阿灼摇了摇头,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经历了那么多世事纷扰,她还真的不敢,就这么再轻易去相信他人。即便那人,是她曾经最信赖最倚仗之人。
“绛侯府与公主,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阿灼难道,还非要分个彼此不成?”他轻笑着,推开府门,为她在前面引路。
的确,送栗氏入宫,既帮了韩渊与袁盎在宫中立足,又解了绛侯府的燃眉之急,他何乐而不为?
心下了然,阿灼的面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下雪了。”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寂静的绛侯府突然沸腾了起来。
阿灼抬眼,望见洁白的雪花片片飘落,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迎接这从天而降的洁白。冰凉的雪粒落入手心,便在手心化作了一滩浅浅的水洼。
不远处的骚动渐渐趋于平静,也许是这雪夜太美,大家都浮在窗前,驻足以待,甚至忘记了喧哗。
“照这样下上一夜,明日,便可以戏雪了。”她微微一笑,隔着遥远的时空。
他却是一愣,初入代宫那日,便是一个雪夜,同样的话,这是她第二次讲。
当年他还不知戏雪为何物,只是被她快乐的情绪所感染,第二天如约而至,却被她推进了他们提前掩盖好的巨大的雪坑。
只因他轻信她一个小姑娘不能将他怎样,所以明知是陷阱,便也跳了进去。
却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袁盎、刘尧还有代国王子帮一众人马的埋伏。
如此看来,他们是决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啊!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惨败。”忆及往事,他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不过败在阿灼手下,我倒是甘之如饴。”
阿灼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看他的表情,哪里像是在回忆人生第一次惨败啊。看他的表情,还真有一丝甘之如饴的意思。
真的就要被他骗了!
她斜睨了他一眼,眼中却带着重重的忧伤:“那是我最后一次戏雪了,与阿尧而言,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说着,她抬起双眸,径直向自己的院内走去。
在整个侯府的喧闹之中,公主的小院多少显得有些寂寞,云霓得令一早便睡去了,其他丫鬟仆妇因为有了灵修灵琐的前车之鉴更不敢轻易再嚼舌根,更是早早地便落了灯。
漫天雪花飞舞之下,唯独灵均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地落寞。
她只着一件单衣,静静地跪立在雪地之中,脸已经冻得惨白,却依旧倔强地挺直了胸膛。
阿灼见状,赶忙跑上前去想要扶起她来:“这么冷的天,你,这又是为何?”
灵均抬起头来,撅着嘴巴,却是不肯起身:“灵均有错,没能保护好公主,自罚于公主,还望公主不要阻拦。”
阿灼皱眉,回头望向周胜之,只见他两手叉腰,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们。
“是你要罚她吗?快让她起来?”她咬着唇,大声道。
却见周胜之摊了摊手,笑着摇了摇头:“死士出了师门,便与我无关了,我没有权利罚她。是她自己,保护主人不力,心甘情愿按照师门规矩惩罚自己。”
什么破规矩!一句话便将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惧于他的淫威,灵均何至于此?
“是我设法支走了她,她是在听我命令行事,她,何错之有?”阿灼生气道。
周胜之却摇晃着脑袋,轻声请辞:“这是你们主仆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了。阿灼,早点休息。”
说着,他便真的扬长而去。
这人,真的是铁石心肠的吗?
“起来!”阿灼怒声道。
“不要!”灵均扭过头去,委屈地叹息:“公主支走灵均,便是不信任灵均,灵均无法取得主人的信任,便是失职。”
“既然失职了,就要受罚。”她干脆将脑袋贴在地上,不再多言一句。
这是什么道理?阿灼无奈,莫非这一根筋的脑袋也是周胜之所教不成?
僵持之间,一直尾随于阿灼身后的栗氏也突然走上前来,学着灵均的样子跪了下来:“公主今日之事是为了民女,民女愿与灵均同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