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糟糕的近况 ...
-
丽芙原以为再一次见到康马克时自己会被对方大骂一顿,但并没有。
此刻,康马克推开房门走进来,一跛一跛的走到丽芙坐卧的床铺边──国王在前些天与康勒的决斗中右脚受伤,但不影响行走,军医也说只要注意不让右脚进行剧烈运动、再过几个月便会完全痊愈。
相较之下,丽芙公主的状况糟糕得令人不便于大庭广众之下提及。
国王拉了张椅子坐到女儿身边,他最信任的德鲁伊西昂正在为丽芙探查伤势,「会有刺痛感吗?」、「不会。」、「咀嚼食物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脸颊被拉扯得很不舒服呢?」、「没有。」……西昂的背部挡住了丽芙大半张脸,认真且耐性十足的观察着,而不久前芬恩也让迪利安送来了治疗用的泉水。
有了西昂、迪利安的治疗,加之芬恩赠与的珍贵的泉水,可说是全埃林最好的疗程了,但就算如此,情况依然不乐观。
西昂的观察告一个段落,嘱咐守候在一边的女仆该如何擦拭伤口、上药。
一切结束时,沉默许久的康马克这才开口:「如何?」
女仆为丽芙包扎起伤处,因为范围扩及丽芙整只手臂、右半边的身子,男性在场有些不便,西昂对自己的国王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到外面说。
康马克点头,西昂退到一边让父女俩说几句话。
康马克绷着脸,对丽芙实在不知该疾言厉色还是温言安慰──看着丽芙脸颊上斑驳的伤口,他暗自叹了口气,这要他如何不生气又该如何生气?
最终,他表现出的态度僵硬中带着不忍,不忍中又有几丝的难过,「你好好休息。」
丽芙点头,脸色有些苍白,乖巧的任由女仆为自己的伤口涂上捣碎的药草。
如果她真有这么乖顺就好了。
国王与秘书到了门外站着,西昂说:「多亏了芬恩的协助,现在伤势止住了,但──」西昂话锋一转,态度有些犹豫,「但往后必定会留下大片的伤疤。」
康马克无声的点头,他、或者说众人早有预感会是如此,否则弗克麦亚力不会只询问过一次丽芙的近况便置之不理。
毫无疑问,这个婚约是告吹了,在一般男性看来看来,身体健全的妻子是必要条件,更何况又是如此注重美色的弗克麦亚力?
也好,伦斯特国王欧文也展示了自己的诚意,昨天猎鹰传来的书信中,柯普雷也告诉他了,多亏伦斯特的安萳太后与伊恩的援助,援军赶跑了敌人,而艾明马夏也没有遭遇太大的损失。
如此,再与弗克麦亚力连手也没什么意义了。
「替我写封信给恩雅……告知她目前的状况。」联军并没有取得漂亮的胜利,实际上在前期,不曾想过会在阿尔巴遭遇到如此强烈又有组织性的反抗,因此损失不少,不过至少赶跑了维京人,勉强完成了任务,再待下去怕是补给不足会出现更严峻的问题。
因此康马克选择撤军,离开前不忘抓了好几个维京部落的贵族做俘虏或卖作奴隶,夺走了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物资,风风光光的凯旋归国。
此时他们正在回程的路上,天气不错,因此不出预料的话三天后便能回到艾明马夏,而康马克正是希望在他们的队伍抵达艾明马夏前,信件预先将丽芙目前的情况告知恩雅与孩子们,让家人们有些准备。
西昂知道国王的意思,脑中斟酌着待会撰写时该用甚么词句,与国王则是相对无言,最终只能说:「那么我先下去了。」
「信不用给我过目了,写完直接让信使送出去吧。对了──」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西昂,康马克忽然想到件事,心情好上一些,「对了,顺便告诉恩雅,小公主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艾尔蓓。」
西昂离开后,康马克又一个人站在丽芙的房间一阵子──房门打开,女仆左手将水盆压在腹部提着,另一手小心阖上门、随意以裙襬擦拭沾染了药草味的掌心,转头便被站在房门口的国王给吓了大跳。
女仆反应的快,稳住了水盆,赶忙对国王报告公主的近况,「殿下已经上了药,现在正在休息。」
「今天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或者说最近几天都是如此。
「是。」女仆应声退下。
康马克这才感到放心不少,一拐一拐的走过长廊走出了主建筑,他们今晚借住于伦斯特国王欧文在距离黑水潭不远的苍白岭上的行宫。
康马克缓慢的在前庭兜圈子,让自己僵硬的脚部肌肉得到舒缓,一个年轻的身影忽然朝他走了过来。
是马库斯。「孩子,你找我的吗?」他问。
马库斯点头,「陛下,有些事情想要征询你的同意。」
※※※
夜里,丽芙被梦里剧烈的刺痛惊醒,她在一次梦境前世波安临死前祈求安格斯杀死自己的那一幕,但醒来后疼痛依然没有结束──她的意识与感知神经脱离梦境、真正苏醒的那一刻,脸部、手部、整个右半边的身体持续被疼痛侵扰着……
她深吸口气,吃力地撑坐起身时,发现冷汗涔涔,被铺与枕头早已被打湿了,她的头发也黏腻得难受,无比怀念着安格斯送给她、具有阵痛效果的白银手环,当时她昏厥时手环掉落在战场上,清醒后请人回去寻找时却是遍寻不着。
恐怕是被路过的人带去黑市卖个好价钱了……
她的视线偶然看到了床边小桌子上摆放来给她饮用的清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能洗澡了。
偷眼看了轻微鼾声的来源,负责全天候照顾她的女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其中一只手摆在桌面而脸颊压在手肘上充当靠枕……睡得又熟又安稳。
丽芙伸出了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却在指尖碰触到杯子时以强大的意志忍住了。
就算不用西昂千百次的叮咛,她也知道自己的伤口不该碰水。
哪怕……哪怕她现在痛得几乎要大骂出声都不该任性。
她下了床,赤.裸的脚背在碰上地面时一瞬间是陌生又雀跃的,连日来她被当作全身瘫痪的患者背来抱去要不就是坐在马车内──但话又说回来,如今的她确实不良于行。
她吃力的抬起着自己的右脚、接着放下,然后是左脚、右脚……一点一点的,她让自己成功的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但没有太过大胆,手不忘扶着床缘。
压抑着喘气总算来到了梳妆台前,正对着梳妆台的纯银镜面静是一扇窗,微启的窗偶尔带来一阵风,半拉上的帘子则会被风吹得更开一些让月光透得更多、丽芙则更能够看清镜面映像的景况──
她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小圆椅上,拿起台面上被随意搁置小剪刀,三两下除去了包扎住半张脸的亚麻布。
镜面上,是一张被火焰烧灼过,红色与白色交加的右脸颊……左手颤抖着摸索着右颊。
没有一个女孩不爱漂亮。
一滴、两滴……泪水小心又脆弱的打在她的睡裙上。
夜色笼罩,独自一人清醒,她放任了自己流露出备受压抑的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