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BG短篇合集》夏越澈

2、一篇傻白甜（2）

　　11、
　　假冒伪劣的事情最终没有办成。
　　在我给家里打电话试探性地透露我可能找了男朋友这件事时，火眼金睛的老人家立刻反应道：怎么会这么快哦？才几天就找到了？是不是随便走哪点儿去捡的？这是不得行的我跟你说，不要委屈自己瞎凑合来迷我们的眼。
　　我心一虚，就哼哼哈哈地想糊弄过去。
　　老妈说：又不是追你现在就跟哪个人定下来，就是看你一个人跑那么远，身边没人照顾，很造孽。还有，你们那行，以后退下来年纪就不小了，谈恋爱就心慌，现在没有经验，以后被人骗了可怎么得了哟。
　　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原来她老人家其实是想让我找个男朋友玩弄一下感情。
　　也是，传宗接代的压力委实不太落在我身上，我还有个弟弟，亲的，大学在读，乖宝宝，老吴家的骄傲。
　　又絮叨了半天，我最终爽快承认我还是单身狗一条，结果老太君话锋马上一转，顷刻就严厉起来，说虽然不催我找个结婚对象，但这个目标必须是要有的，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完全前后矛盾。
　　她退休之后就成了个有点神经质的小老太太，我也不敢刺激她，顺着毛捋，实在撑不下去了，就说不行了妈我得挂了收拾行李，明天去外地呢。
　　她问我去哪里。
　　第八赛季的全明星明天开幕，在轮回主场举行，我中午的飞机去S市。
　　撒谎说是明天一早的飞机，现在还没收拾，所以得挂了。但老人家不肯撒手，又数落了一顿我的生活习惯，最后却是念到，半年没见着我了，真不知道这么个丢三落四的大姑娘怎么把自己养活到现在的。
　　我冬休留在了战队，上个夏天又没在家待几天，闻言心头一动，就问她跟老爸要不要去S市玩……反正没去过。
　　我爹妈一辈子不喜远游，偏偏我是相反的，当初在网游里被三零一随手一勾搭，我就收拾包袱跑到了北方。之后他们来T市看过我，也去过相邻的首都，除此之外这么多年，我还是小赚了一些工资，也不是没有假期，却再也没陪他们去哪里旅游过。
　　有点心酸地放软了口气，说来嘛，我就晚上去参加活动，白天可以陪你们到处走走。
　　老妈别扭了两下，还是乐呵呵地替我爸一起答应了，让我替他们订机票。
　　我一边后知后觉地想把一个话不投机的妈妈放到眼前来是不是自作孽，一边又觉得大逆不道应该迅速放弃这种想法，随口问吴昉去不去呢。
　　老妈让我自己打电话问。
　　几分钟之后我就很后悔给我弟弟打了那个电话。

　　12、
　　我弟弟很乖，从小就是别人嘴里的那种榜样小孩，我们俩都还在读书的时候，没少家族内斗，自相残杀，我一败涂地。
　　但是后来我去打游戏，他是第一个支持我的，把私藏多年的小金库都捐出来了。所以现在他跟我说，能不能帮他弄一张签名的时候，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你不是不关注荣耀么？”为什么开始突然冒充荣耀粉！而且你粉的竟然不是你的老姐？
　　他跟我打马虎眼，纯朴地傻笑，挺期待地问我到底可不可以。
　　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哀凉，叹道：“难道你是要拿去讨好哪个女孩子？”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算了好歹是大学生了。
　　尽管任务艰巨，听他讲完缘由后，我还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了。转头晃开没关的电脑，点开了三期生的群。
　　这事儿还非得找王杰希不可……
　　吴昉不去S市，有课，但他拜托我要微草战队现役全员的签名。那不像某个大神的单人签名，哪怕是霸图韩队长的，我不敢去要也可以给他买一张，这种大礼包是非常珍稀的。但我潜在的弟妹是B市人，迷微草，不讲道理的战队脑残粉，而吴昉很机智，要讨人欢喜，就要讨到心坎儿上。
　　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苦逼呢？少爷泡少夫人，旁边有个跑断腿的小丫鬟。

　　13、
　　其实我不太好意思。
　　除开我心里稍稍有些怵王杰希，其实我跟他也只有很礼貌的交情，想来开口拿张他的个人签名照不成问题，但要烦请他搜集一下自己所有队员的签名，有点奇怪。
　　我还是打开了群，在里面找到了王不留行，想拉个临时会话窗，结果发现不知道何时加了他的好友，看着更尴尬了，除了系统通知的那条“你已添加王不留行现在开始对话吧”的提示之外，一片空白。
　　看时间还不算晚，他的头像亮着的，显示手机在线。
　　我硬着头皮打了一句：王队。
　　发送出去之前又添上了系统表情里面那个可怜的星星眼。
　　等了几分钟，我刚准备先去收拾东西，就看到他回复了，弹了个问号出来。
　　然后飞速的，那条消息就撤回了，他补过来一句：怎么？
　　难道加两个字就显得你不那么高冷了吗……
　　我斟酌了一下，噼里啪啦地打字：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你一下。
　　他说：难得。
　　又说：什么事？
　　我总觉得眼前好像出现了王杰希那世外高人的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吧，我还是跟他说了签名的事，末了假惺惺地补一句要是太麻烦就算了，不好意思啊。
　　太虚伪了，他当然不能接茬啊，果然按照标准回答说：没什么麻烦的，小事，签好了明天在S市给你吧？
　　我说好呀好呀谢谢你啊帮大忙了，我家那傻弟弟可崇拜微草了，云云。
　　呵呵，没什么。王杰希说。
　　前头俩字看得我背后一凉，但我想他只是表达字面意思。
　　我拿过手机给吴昉发短信，说搞定了，抬头就看到王杰希又跳出一行来：你弟弟多大？怎么突然想起来现在要签名？
　　……为什么会开始追问？
　　我手放在键盘上，迟疑了片刻。总不好把我弟弟泡小姑娘这种事说给别人听，所以刚刚就简化了真相，现在也不好说啊，就含糊道：年纪小嘛，想一出是一出的，以前根本不关注荣耀，突然发现了爱好吧。
　　没想到王杰希说：哦，我弟弟也是，叛逆期，想法很多变。
　　咦，你也有弟弟啊？
　　还有一个妹妹呢，他俩龙凤胎，但女孩子乖巧多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瞎扯了一些家常，等他说出一句十点多了明天要搭飞机吧，早点休息的时候，我莫名觉得自己跟王杰希突然变得像熟人了。

　　14、
　　全明星的日程现在已经很完善了，第一天就是精心设计的开场秀，然后新秀挑战赛。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看个热闹。傍晚我把爹妈安顿到附近的酒店里，陪二老吃了顿匆匆忙忙的饭，如果不是约了找王杰希拿签名，差点儿都不想去现场了。
　　后来我挺庆幸我去了，首先是新技术的应用，开场秀华丽梦幻，令人窒息，比以往任何一届都令人印象深刻。然后是非常刺激险象环生的一场新秀挑战赛，看点极为丰富。
　　在第二场挑战，高英杰击败王杰希的刹那，至少我身边的职业选手都有些低哗，窃窃私语。我听见有人在嘀咕微草队长是不是放水了，许斌笑着回了句不是吧，反正我没看出来。
　　“什么放水了！”队长扭头呵道，“说好的内行看门道呢？你们连王杰希有没有认真打都看不出来？”
　　即使是我这种水平，也知道两人毫无收手，是非常精彩的一战，不存在放水一说，但让我相信还没在正式比赛中亮过相的小接班人现在能够击败正在当打的王杰希，也是一件很玄幻的事。
　　小魔道晕晕乎乎，脸蛋红扑扑地向王杰希鞠了一躬，而作为在新秀挑战赛场上少有的失败的大神，王杰希相当淡定，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侧脸上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极其从容的风范。眼睛没有望着镜头，所以我未曾看清那时他的双眼，写了几多希冀，殷殷如梦。
　　他离开舞台，留下高英杰在原地懵懵懂懂地接受掌声。其他人都开始议论微草这个小天才了，队长感慨了一句：“这下连继承人都让他找得好，王杰希可真是咱们里的人生赢家。”
　　这才第八赛季，三期生职业生涯的第六年，大家都在黄金岁数，王杰希这个三期的人生赢家，这么早就开始培养接班人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他跟我随口聊起他的弟弟妹妹，蓦然觉得对王杰希又有了新的认识，但具体是什么没有绕得清，接下来的比赛尽管仍然十分劲爆，百花那个又是打了鸡血的二年生，我却由于心不在焉，没有受到太大震撼。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就是我自己一贯奉行的道理：每个人要走每个人的路。
　　不一会儿，队长又跟我嘀咕起高英杰的那场挑战赛，说他总觉得不可思议，可王杰希没在技术上放水，他思来想去，觉得也许是对角色做了手脚了，比如说技能点少加了些。
　　“只是猜测，”我说，“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输的，现在进行这样的猜测太伤人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记住高英杰打败了王杰希，就好了吧。”
　　不管真相如何，传来传去像什么话，王杰希如果真的是存心要让给他的小接班人一个胜利，那我们这些闲磕牙要是被人听到了，不是完全起破坏作用么。
　　结果队长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说阿筝，你是不是真的挺嫉妒王杰希的啊，看他输了挺高兴。
　　“……怎么会？”我简直无言以对。
　　队长笑完后，却长舒了一口气，语意带着感叹道：“林敬言前辈也输了啊，时间，追得真快啊……”
　　我心头微微一凛，随即又释然一笑，轻声说：“有什么办法呢，还是体面些，从容以待吧。”

　　15、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年纪大过，纵然是老中青三代里的第一梯队，但实打实地算起来，人家还是花样年华的女青年。
　　而且这个年纪，正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期啊，完全不觉得自己快退役了，还想着正是拼杀争夺的最好时候。
　　只是王杰希的这一出，再加上林敬言前辈的失利，却实打实地给我们造成了影响。在我溜出场外，去另外一个出口等着王杰希的时候，拿手机出来玩，发现除了大群里在猛刷消息以外，三期群里也有人吐槽，孙翔挑战韩文清那场爆点完结之后，现在没几个人认真看剩下的了。
　　群里一片哀凉，我都不忍看。
　　我站在场馆不甚明亮的通道里，感觉有点冷，还好听里头的声音是快散场了。三零一落座的区域和微草不在一块儿，出场口也不一样，我提前溜出来就是为了在微草的路上等王杰希拿签名给我。
　　这种统一活动穿的都是队服，不知道为什么各家战队给女队员都要设计短裙，我虽然穿了保暖的打底袜，离场后也穿上了大衣，但还是有点低估S市这法系的寒冷攻击。可能等在这里的时候就有点形容猥琐，裹紧外套来回走动什么的，所以来检查职业选手离场通道的保安目光就一直追随着我。
　　他守在通往活动现场的那扇门前，狐疑地打量了我好久，终于走过来问我：“你是谁啊？站这儿干什么？”
　　里头已经传出了人声，想来是马上就有人出来了，我觉得在这里被人怀疑，还接受盘问稍微有点丢人，就言简意赅地跟他说：“我等人，放心我不是狂热粉。”
　　“谁知道你是不是？”保安大哥一脸正气，“快走开，这儿是不准观众过来的。”
　　我无奈，说：“我也是职业选手，真的，就是等个微草的人。”
　　他还是不信，我痛苦地想职业选手怎么没有个挂牌资格证来自证身份，又痛惜起自己实在太没有名气，哪怕作为联盟极其珍稀的女选手都不能被人记住。
　　随即灵机一动，拉开大衣让他看我的队服。
　　“三零一战队的，真职业选手，我都打了好几年了，”我说，语气带了点幽怨，“您不认识我也不能这么乱怀疑人呐。”
　　保安大哥迟疑了，“你这是真的吗？不是买的周边吧？”
　　……到底该如何自证？
　　然后我突然听到了几声憋屈的笑，就是那种没忍住而漏出来的噗哧声。
　　我放下双手，肃正脸色，看到了保安大哥后面几个一身生机盎然绿的小孩儿，最后面跟着邓复升。

　　16、
　　微草最老的已经是我的同辈了，我担得起这些小屁孩儿哪怕是面子功夫上的尊重，这样我有点忧郁。
　　微草的治疗小哥立马补救，说：“吴筝前辈晚上好，哈哈……”
　　后面那个完全是尴尬的两个语气词，不是真笑。
　　“晚上好……你们笑什么……”我没看到王杰希。
　　刘小别，微草的小剑客，因为同时剑系职业还跟我稍微有点熟，开口说：“哦，那个，我们一出来就看到筝姐你……拉着外套，像个卖碟的。”
　　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地想一头撞在墙上的时刻。
　　柳非揉了刘小别一拳头，算是替我报仇。跟我同期的邓复升半是责怪半是笑意地看了一眼年轻人们，问我怎么在这儿。
　　保安大哥这个时候才退开了，都不为刚刚怀疑我道歉。
　　我也没心思追究了，问：“王队呢？”
　　后面又来人了，是霸图战队的，走成虎虎生风的一队人，我们就避让到了旁边，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柳非说队长和英杰两人落在后边了。
　　我本来以为是个速战速决的过程，结果跟着微草的人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已经够他们问我找他们队长什么事儿了。
　　唉，有这个功夫，早知道我就自己拿本子来，现场签三份都来得及。
　　可是看这样子，好像他们并不知道我找王队长拿他们全员签名的事情。刹那间，出于莫名的心理，我没说，含糊道请王队帮我带了个东西。

　　17、
　　王杰希出来了，结果身后跟着两个小朋友，看起来都是内向的类型，高英杰我有印象了，另外一个好像是挑战李轩的那个孩子。
　　没来得及细看，先跟王杰希打招呼。
　　他却像是颇有些惊讶。
　　我心里一沉。
　　“你……忘了么？”
　　“没有，”他立刻说，“不……应该说是忘了说好今天带给你的。我放在酒店里了。”
　　“没事没事，也是我没确认，”我抬手挥了挥，“那明天吧，我提前跟你联系。”
　　王杰希看着我，迟疑了片刻问：“三零一定的酒店在哪儿？”
　　我还以为他要给我送来，受宠若惊，马上说挺远的还是明天吧。
　　“远到哪儿？”他却坚持问道。
　　其实三零一住的地方不远，全明星赛事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每家战队自然会早早在场馆周边预订好酒店。但是我明天白天要陪我爹妈逛S市，自然是在他们下榻的地方定了个房间。
　　我如实说了，王杰希说：“这样啊，微草就在附近住，不然你跟我过去拿吧？”
　　哦，这样好，速战速决。
　　我就跟着微草走了。

　　18、
　　邓复升带着小孩儿们慢慢落在了后面，我第二个上小巴车，自然也只能坐在王杰希旁边。
　　总觉得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气氛在蔓延，可能是我个人的错觉。
　　本来嘻嘻哈哈的几个孩子甫一上车，就安静了下来。我望向王杰希，心说微草由上至下的集权统治是不是太恐怖了，就看见他背靠着座椅，闭上了双眼，额前的碎发撒下阴影，显得有两分疲惫。
　　突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同时存在的认同感和排异感，既在想虽然他带领微草站在那样的高度上，其实也是个跟我同岁的年轻人，又在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我一样大，我到底都在干什么？！
　　隔了一个过道，邓复升轻声喊我一句：“吴筝。”
　　我转过头去，他递过来一条巧克力，“吃不吃？”
　　“谢谢，不用了。”怎么他也像个带小孩儿的，竟然在车上放着零食！三期生都怎么了？
　　邓复升笑笑，说干坐这么久你不饿啊，还是姑娘都怕胖。
　　“还行吧，我就坐着看而已，”因为每年都约友谊赛的关系，我们跟微草关系还比较亲近，我只要不面对王杰希都比较自在，“胖倒是不怕。”
　　我个子高，胖点儿瘦点儿差不多。
　　邓复升点点头，倾身往这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队长睡了？”
　　“没有吧……”我是觉得这种情况不可能睡得着，但这几个字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妥，拿眼瞄王杰希，他没有动静，浅眠的样子，呼吸均匀。
　　“唉。”邓复升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19、
　　我等在酒店大堂，不一会儿，王杰希就下来了，拿着一个大黑本子，递给我。
　　是微草发行的周边本子，限量七周年纪念版，做得很精致。
　　全队签名礼包还附送一个限量周边，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却无所谓道：“俱乐部发的，太漂亮了也不好用。”
　　“大实话，”我认可这个道理，这种本子适合收藏，“还是麻烦你了，多谢多谢。”
　　我抱着本子不知道是不是还该说些什么，王杰希却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就说那我先回去了，王队再见。
　　我转身还没迈步，听见王杰希喊：“吴筝。”
　　“啊？”我扭头。
　　王杰希说：“挺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呃，不用了，十来分钟的车程呢，”我说，“我出去就坐出租。”
　　他点点头，人却迈开步子往前走，一直走到路边，帮我拦下了出租。
　　我坐上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赫然发现王杰希绕到另一边去给司机塞了一百块钱，顿觉心惊肉跳。
　　“王队，这——”这太不好意思了。
　　他却冲我笑笑，说再见。
　　我精神稍微恍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