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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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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璎璎与阿飞走进了园子，这兴云庄四处假山绿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可见昔日辉煌。如今处处却是一副败落之相，假山上积满了灰尘，流水也干涸了，连这里从前最美的梅花也几乎衰败殆尽。偌大个庄园，如今只剩下林诗音和那老仆两人。阿飞行走其间，心中不禁叹息。沈璎璎看见这一景象，也能猜到这里次日的样子，不由得好生惋惜，方才的气焰也消了。
两人走到望梅亭下，只见一个女子静静立在那里，一身素衣，手上一串佛珠，虽没有落发，可也是带发修行，满头青丝只以一根灰绳束住。璎璎瞧她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可却已历尽沧桑，看破红尘，周身散发着一股悲伤气息。方才她见到兴云庄荒芜景象，对林诗音已没有那么痛恨，如今看见她，心中的同情又多了两分。本来准备好一肚子咄咄逼人的质问之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林诗音淡淡道：“想不到今日还有故人来此。两位，请坐吧。”为阿飞与璎璎斟了两杯清茶。
阿飞道：“打扰了，这是舍妹璎璎。我们前来，是想请问……”
璎璎抢着道：“是想问你前几日有没有一个叫王逸风的来过？”
林诗音道：“是有的，他来过就走了。你们两位可是也和他一样，为了《怜花宝鉴》而来的么？”
璎璎心道本来只想打听逸风的下落就算了，既然是你自己提的，那就别怪我了。问道：“是又如何？告诉你，王逸风就是王老前辈的儿子。我且问问你，当初你既答应了王老前辈，要将《怜花宝鉴》交给李大侠，又为何不守诺言？《怜花宝鉴》现在又在哪里？”
林诗音淡淡道：“我确实失信于王老前辈，他的公子前来兴师问罪我自然没有话说。不过让两位失望了，那本书已经随着先夫不知去向。来了许多人，将这园子都翻遍了。两位若是不信，只管在这里找便是了。两位请自便吧。”说着转身，慢慢离开。
璎璎心想她定是将自己也当成了那些贪慕《怜花宝鉴》的人，看她一副心如死水的样子，看来也不像是在说谎。她站起来道：“慢着，请留步。”
林诗音顿住脚步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璎璎走到她面前，道：“那你儿子现在在哪里？王逸风又到哪里去了？”
林诗音道：“先夫生前有一忠仆，他将先夫安葬后，便带犬儿去往长安了。两位即便找到了他们，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璎璎又有些生气了，转身快步走了出去。阿飞对林诗音道：“我妹妹性子急，她担心王逸风，紧张他的下落，并非有意如此，请你多见谅。”
林诗音还是淡淡道：“无妨的，贤兄妹日后请多保重。”
阿飞点头道：“告辞了。”走出几步，却听林诗音道：“且慢。”
阿飞转身道：“夫人还有事么？”
林诗音低声道：“李……他怎么样了？还安好么？”
阿飞知道她想问的是谁，心中一叹，道：“他还好，已经与孙姑娘成了亲，想必十分安好。”
林诗音黯然道：“既然如此，便甚好了……”
阿飞再次告辞离开，璎璎已先出了兴云庄，在外面等他。阿飞经过那麻面老人时，心中又是一叹，却什么都没有问，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璎璎已经等在外面。阿飞走过去，道：“你还在生气？”
沈璎璎本来板着一张脸，此刻也不禁笑了，道：“我才不跟他们生气呢，那我气量不是也太小了？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阿飞见她明知故问，就是希望自己说出来，也笑道：“当然是去长安了。”
沈璎璎欢呼一声，她知道了逸风的下落，再大的事情都不生气了。两人也不再多呆，继续上马赶路，一路上打听逸风的消息。
没有几天兄妹两人已到了山西境内，却还是没有追上逸风，璎璎的心情不禁有些烦躁。此时已经年关了，这一天下了些雪，道路难行。两人赶了这么多天，人和坐骑也实在都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两个人投了栈，璎璎却始终闷闷不乐。安顿好了一切，她坐在房间里，拿出逸风送她的那把匕首，呆呆出神，连阿飞来敲门也没听见。
阿飞走了进来，道：“又在想逸风了？”
璎璎轻叹一声，道：“当初跟他一起走就好了，不就是差了两三天路程，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阿飞心中笑笑，看来虽然有哥哥陪着，可是哥哥始终比不上心上人。阿飞道：“你只顾着一个劲低头赶路，说不定没看见逸风，反而赶到他前面了。”
沈璎璎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可是随即又沮丧起来：“不管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总之就是见不到他……”
阿飞道：“别老闷在屋子里了，我们就姑且歇息一天，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么？”他原本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的，可是为了让璎璎开心些，才有此一提。
璎璎道：“好吧。”山西她是没来过的，原本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要大吃大玩一番，这一次只顾赶路，许久都没有好好到街上逛逛了。
璎璎与阿飞两人走在街上，此时家家户户都在采办年货，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璎璎的心情果然渐渐好了起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不亦乐乎。阿飞看她学着山西口音与小贩攀谈着，也不禁莞尔。
不过阿飞显然没有王逸风有经验了，他不知道陪璎璎逛街时，不光要替她拿东西，还要盯紧了她。要知道这位沈大小姐逛的兴起了可是不顾天不顾地的。果不其然，他稍微一转眼，璎璎的人就不见了。
阿飞心中焦急，在街上四处地找。转过了两条街，这个妹妹忽然又巧笑倩兮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双手托着两个糖人，笑道：“哥哥你吃吗？”
阿飞这才松下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他怎么会喜欢呢？
璎璎见他不要，有些失望。要是逸风，她此刻早就塞进他嘴里了。璎璎撅着小嘴道：“你真的不吃吗？很甜的！”
阿飞还是摇头，璎璎又忽然笑道：“那好吧，你帮我拿一下哦，我再到前面去看看！”不由分说，双手向前一推，把两个糖人一手一个塞进阿飞手里，又飞快地走了。阿飞一个大男人拿着两个糖人，心里也不禁好笑，在后面加快了脚步跟紧这个宝贝妹妹。
走了一个多时辰璎璎才有些累了，与阿飞两人进了一家酒楼，想喝口茶歇一会儿，再吃点东西。阿飞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往桌子上一放，俨然堆起了一座小山。璎璎甚至买了两瓶山西香醋，看着这一堆没有用的东西，阿飞苦笑道：“我知道逸风跟你在一起为什么头疼了。”璎璎憨笑了笑，叫了些山西招牌的吃食。
兄妹两人喝了些茶，正在说话，对面茶楼下的街上，不知何时却已围了好些人。他们坐在二楼，正好看的清楚，里面是一个走江湖的说书人。璎璎也不禁住了口，新奇地看着那里。
当中是一个老头子，短小精悍，眼睛却亮。像所有的说书先生一样，吸了口旱烟，开腔道：“小老儿姓刘，今年路经贵宝地，献丑说一段武林评话，只求讨列位看官一笑。各位夫人小姐、老爷少爷如果觉得小老儿说的好的，就请随意打赏两个，好给小老儿做个回乡过年的路费。”人群中发出期待之声，璎璎也不禁欢呼起来。
说书人叙叙道来：“昨日咱们说了这个飞刀例不虚发的小李探花大败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的故事，今儿个咱们再来说说，这李探花的好友，飞剑客阿飞的英雄事迹。”
璎璎听见所说居然是自己哥哥的故事，惊喜异常地看了阿飞一眼。阿飞却只淡淡笑了笑，他并不太喜欢别人这样评说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足以与李寻欢相提并论。
那说书老人将人们的兴趣引了起来，缓缓吸了口旱烟，又道：“话说这飞剑客少年英才，若论剑法之快，可谓天下无双。可无奈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度拜倒在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的石榴裙下。殊不知这林仙儿表面上看起来美丽圣洁，实则是个最大的□□……”
阿飞面色忽然铁青，猛地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璎璎听见说书人所说之事，也是吃惊不小，顾不上别的，也站起来，追了出去。店小二端着两碗面条上楼，差点迎面撞上了她。店伙呼道：“姑娘，您的面……”
沈璎璎急急道：“不吃了不吃了！”
店伙又道：“那姑娘您这些东西……”
璎璎回身，拿了几样，一个人却万万拿不了那么多，心想追哥哥要紧，一咬牙，将手里的两样也扔下了，一拍店伙道：“送你啦！”疾步跑下了楼。
阿飞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是他心里最痛苦最屈辱的往事，今天忽然被人提了起来，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璎璎心想哥哥断不会扔下自己，定是回客栈了，也急急往回赶。经过那说书人时，只零星听见最后几句：“所幸他被苦苦欺瞒了许久，终于看清了那林仙儿的真面目，最终迷途知返……”
沈璎璎一路赶回客栈，冲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请问我哥哥回来没有？”
掌柜笑容可掬道：“令兄已经回来了，可就是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是怎么了，请恕小店招呼不周。”
谢天谢地，璎璎松了口气。她本来想直接上楼问问阿飞是怎么了，可是上了两级楼梯又忍住了。下来命厨房做了几样小菜，过了片刻才亲自端着上楼。
沈璎璎站在门前，一手托着托盘，轻轻敲门道：“哥哥我回来了，你开开门。”
屋里没有声音，璎璎有些急了，道：“我知道你在屋里的，我还端着东西呢，你快开门。”
阿飞终于走过来，打开了门。璎璎本来将托盘抵在门板上，此时一时失力，餐盘倾斜，眼看一堆饭菜就要尽数打翻。璎璎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阿飞却已眼疾手快托住了木盘，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起店小二了？”
璎璎却憨憨一笑，以手抚膺道：“吓死我了，这个店小二当的，第一次给人送饭就差点打翻了。刚刚才浪费了两碗面，一天之内可不能作两次孽。”她径自将东西放下，拉着阿飞坐下，一边摆盘一边说道：“樱桃红烧肉、黄金蒜香骨、火腿老鸭汤、蟹粉狮子头。山西的厨子擅做面食，能做出这些菜倒也不易了。”她居然还带了一小坛酒，满满斟了两杯，道：“这酒是掌柜特意送的哦，这可是正宗的山西汾酒，来了山西怎么能不喝呢？”
阿飞还是没什么表情，璎璎却也不管他，自顾自道：“你很久没喝酒了吧？今天咱们兄妹来喝两杯。来，妹子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阿飞看了看酒杯，也一饮而尽。这汾酒入口绵甜，回味余香，杯酒下肚感觉确实好了不少。
璎璎见他喝了，放下杯子笑道：“快再尝尝这里师傅的手艺哦，还不错的，凉了就不好了。陪我逛了一天，你也一定饿了吧？”说着为阿飞盛汤布菜。
阿飞见她绝口不问刚才的事，颇为诧异，也心生感激，却始终还是没拿起筷子。只是拿过酒坛，又斟了一杯饮下。
璎璎咬着嘴唇道：“空着肚子喝的太多会伤身的。哥哥，我好饿呀。不过你要是不吃饭，我也陪你一起挨饿。”
阿飞终于笑了笑，可笑容里还是带着几分勉强。看妹妹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也温暖不少，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沈璎璎笑道：“这样才对嘛。刚才的面你一口没吃就走了，害我也错过了美味，还浪费了两碗面钱，我可心疼的紧呢。”
阿飞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的，轻轻一叹，道：“可惜你这个哥哥一向穷的很，一路上都要你花银子。”
沈璎璎不悦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这种话不许提了！”
阿飞一怔，终于笑了，这一次的笑容确是真心的。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吃饭吧。”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沈璎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哥哥，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见阿飞这次没有变色，胆子大了些，道：“那些人说的可是真的？”
阿飞面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还是点了点头。见璎璎惊讶样子，苦笑道：“忍了这么久才问，也真难为你了。”
璎璎道：“怎么会呢？那个林……”却又迟疑一下，怕刺激哥哥，没敢直接说出她的名字。
阿飞淡淡道：“没什么，其实都过去了。阿飞苦恋林仙儿，天下皆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当初不知着了什么魔……”
璎璎怒道：“这个林仙儿也太可恶了！她敢这么对你，我要是见到她，非杀了她不可！”
阿飞道：“看给你厉害的，还要杀人呢，只怕拿只鸡让你杀你都不敢。”
璎璎见阿飞此刻已经能笑谈过去的种种，知道这件事在他心里确实已经放下了。可她还是愤愤不平，有人伤害了阿飞，就如同伤害了她一般。璎璎低声恨恨道：“好吧，只是别让我遇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