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00、抵达

　　艰难地穿过重重人群，周围终于又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如今，他们已经驶入新雪皇宫外围的宫道上，纳兰叶在一处转角地带叫停队伍，来到御辇处，敲了敲门，随后看到的就是车内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二人。

　　“那个谁，你就在这里下车吧，我会派个人带你去城里暂时安顿。”

　　对于沈秋葵是否要跟着一起进宫这件事，其实早在之前还未进新雪前，几人就已达成共识。像她这般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别说现在了，就算纳兰雪还在，她也是受不住整日待在行动会受限制的皇宫中的。

　　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旁的武玉栖，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十七？”
　　“她啊，估计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出不来，你们若要见面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末了吧。”
　　“下个月末？”
　　“新雪皇宫每月月末会有两日休假日，凡宫中内侍均可持腰牌进出皇宫自由活动。所以，你大概也就只有那个时候可以进宫去看她。”

　　‘每月只能见一次，这频率可有点低，那自己这么千辛万苦跟来岂不是也没太大意义了？’沈秋葵皱眉问道：“你不是权利应该挺大的么，就不能随时把我带进去？”

　　“我也是人好吧，而且新雪又和黄炎不同，偶尔一次两次当然可以，但是次数多了，总会被皇兄知道的。如果他气消了倒还好说，否则，若是让他知道这胖妞明明是来这里做人质，结果还拖家带口，宫门对你形同虚设，大概你在新雪也就待不下去了吧。”

　　“呃，什么人啊，朋友偶尔见个面而已，行了，那就算了，我来可不是给十七添麻烦的。不过纳兰叶，若是十七有任何事情，你记得要及时联系我啊。”

　　沈秋葵很不屑地说着，结果弄得纳兰叶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来回左顾右盼，随后朝她小声说道：“我说，之前在黄炎也就罢了，现在到了新雪，我好歹也是堂堂秋皇好吗，你一口一个纳兰叶的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被人听见了我还怎么混啊。”

　　“该怎么混怎么混呗，名字不就是用来给人叫的么？再说了，就你这样的还怕被人说闲话？我在黄炎的时候也是直接管太子叫蓝莲，他可比你大度多了，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他那又不是…本名，你当着他的面...叫个万子琰...试试......得，当我什么也没说，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看着沈秋葵瞪来的眼神越来越犀利，纳兰叶狡辩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放弃投降。向来在女人堆里最吃香的他，面对眼前这个女人，还真的有点恐惧。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以前那些用来对付女人的杀手锏，更是在这人身上不起半点作用，看来他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以后见到尽量躲着走了。

　　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沈秋葵离开前，语重心长地拍着武玉栖肩头说道：“十七，至少，你要想办法自己先撑过这一个月啊。”

　　看到她那一副准备送人赴死的悲壮神情，纳兰叶好心安慰道：“哎，你也别太悲观，以这胖妞如今的身材，三顿五顿不吃饭又饿不死，而且，不还有我呢吗？”

　　沈秋葵听后，以一种极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看他后，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随后摆摆手，跳下了车。

　　一炷香后，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这次敲门的却换成了火树，因为如今，他们已经身在新雪宫中了。

　　武玉栖在纳兰叶的带领和火树的陪同下，终于双脚站在了这片曾几何时在她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土地上，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新雪的皇宫这么大啊。”看着眼前那一道道宫门延伸到不知何处，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倒是和预想中很不一样。
　　“看来我们是被小看了呢。”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小雪球曾和我说：这里和黄炎皇宫不一样，有真正家的味道。所以，我才以为……”

　　“嗯，倒是的确比黄炎宫里待得舒服多了。虽然这里表面看着很大，其实是很容易记的。整个皇宫基本上就是由瑛姐的朱雀宫、皇兄的青龙宫、我的白虎宫还有小雪的玄武宫组成，四宫毗邻而建，中间围着的则是幽幽湖。
　　因为那里有条温泉地脉一直延伸至父皇母后在后山上的极乐宫，所以即便是冬日里湖水也不会结冰，小的时候，我们几兄妹可是最喜欢去那里玩的呢。哎，真想去湖里游游水呀~”

　　一边说，纳兰叶一边伸着懒腰，看那架势，若是现在就身处湖边，估计他已经迫不及待跳进去了。

　　“你的父皇母后……也知道小雪球的事了么？”
　　“应该吧，自从父皇将新雪朝政交与我们兄妹几人后，他二人就整日四处游山玩水，如今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其实，对于小雪的看法他们应该是和我最像的人，所以，大概伤心个几日后还是会替她高兴的吧。说起来，我都已经有快两年没见过他们了。”

　　因为今日正值月末大休的第二日，他们这一路进来，果真没有碰到什么人。纳兰叶倒也对此十分习惯，引路、开门、讲解他一人全都包了，就连跟在身后的火树都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

　　“对了，因为新雪也从来没有接收过他国人质，所以宫中自然就没有特意为你准备的地方，你就暂时住在小雪的玄武宫吧，我想，她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
　　“可以吗？”
　　“当然，不过，自从得知她遇难的消息后，皇兄就一怒之下将玄武宫的人全都遣散了。如今，那里怕是十分冷清了吧。”

　　说话间，纳兰叶一路带着武玉栖终于来到了玄武宫的正门前。
　　门守上的匾额和两旁的石狮像如今都被白布盖了起来，更加衬托的这里凄凉了几分。

　　推门而入，入眼的果真是一片白茫茫的肃杀之景。庄严的正殿，以及两旁一排排罗列的偏殿，无不透露着这里曾经的繁荣与忙碌，可是如今，却全部归于宁静。

　　穿过正殿，会经过一处小花园，门廊处“百花园”三个清秀的小字，一看便知定是出自纳兰雪之手。但奇怪的是，花园中竟没有一棵树，只有成片的杂草和一排排一圈圈被整齐摆放的花盆。

　　“这里，大概是小雪花费最多心力的地方了。她向来爱花，但很奇怪的是，却从来养不活。虽然也有一部分气候的原因，新雪这里本就不易种植太过娇贵的花草树木，但就算是在我们其他几宫明明长势很好的植株，只要被移来这里，就一定活不过七日。

　　所以，为了让这里变得更有生机，也为了让小雪开心。每个月，我和皇兄都会轮流从别处寻来不一样的花草填充这里，好把那些已经枯萎的都换掉。虽然小雪每次都会说这样很浪费，但是看到她望着那些绽开的盆栽时露出的淡淡笑意，我们都知道，其实她的心中是很欢喜的。”

　　穿过百花园，就到了寝殿，同样简洁却不失细节的装饰，让一切看起来真的很有家的味道。

　　纳兰叶止步于正厅，并不打算继续再深入进去，转身对武玉栖说道：“你就在这里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住下吧，我到时候再给你派两个人过来，这里还真是要好好打扫一下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圈周围，如今，就连窗户上，都已经开始堆积起以往从来不曾在此见过的浮灰了。

　　见武玉栖点了点头，纳兰叶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哦，对了，这个你收好。”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精致的钥匙，递了过去。

　　“在这寝殿最后面，还有一个’藏书阁’，那是小雪平日里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只是，除了她自己，别人从来都是不能进的，哪怕是我们。
　　但今年过年时，小雪却把那藏书阁的钥匙暂时交给了我，说是万一她遇到了什么不测，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其实，按理说这钥匙怎么都轮不到我手上，但瑛姐和皇兄从来听不得小雪说些晦气的话。我本以为，她一定会亲自带你进去，让你成为除她以外第一个有幸参观那里的人，却没想到……”

　　“谢谢。”武玉栖双手接过钥匙，明明只是很小的一把，她拿在手中却觉得千斤重。
　　“谢什么。哎，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突然变得伤感了，不说了不说了，若是你之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火树吧。咦，他人呢？”

　　说话间，二人就看到火树跟在一人身后缓步从外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玄色素服，凛凛身躯，仪表堂堂。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质如今却被一团阴郁所笼盖，从他那与纳兰叶有着几分相似的容貌来看，倒是不难猜出此人身份，正式新雪夏皇纳兰瑞。

　　纳兰叶见到来人，明显地小紧张了一下，当先说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我这正打算带着洛栖舞去见你呢。”
　　“三弟，对外的安抚工作还没有处理完，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现在？”
　　“是。”

　　没有多余的话语，纳兰瑞进门后直接对着纳兰叶开口命令着，但是眼神却始终紧紧盯着武玉栖。

　　’这分明就是想将自己支开，二哥不会真的怒火中烧想趁机对这胖妞下手吧？’纳兰叶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武玉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怒喝：“还不快去！”
　　“哦。”他无奈地朝着武玉栖悄悄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后，转身离开了。

　　待纳兰叶离开，纳兰瑞又继续开口沉声问道：“火树，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
　　“来人，将火树拿下，就地zheng fa。”

　　就地zheng fa？

　　眼看着从殿外涌进的八名侍卫将火树架起，武玉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慢…慢着！你不能就这么将他带走。”

　　“这是我新雪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我…我是外人不假，但即便是夏皇，做事也要讲理吧。火树从前的确是小……冬皇的贴身侍卫不假，但冬皇在临终前已经将他托付给我，所以现在，他的死活就无论如何都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面对来自纳兰瑞暴怒又隐忍的锐利目光，武玉栖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前不久才认的“亲人”就这么被处死啊。

　　“哼，事到如今，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打算管别人不成？”

　　“是，因为这是我和冬皇之间的约定，就算死，我也要尽全力去守护！”
　　直至此刻，武玉栖才终于明白，纳兰雪为何在临终前将火树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虽然，表面上她是要让火树保护自己，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保护火树？因为她很清楚，就这样回到新雪的火树，一定会因为她的死而受到牵连。

　　听到这句话的纳兰瑞，明显的怔了怔。

　　‘约定吗？就为了她，你到底和多少人做了约定？就算我们所有人都遵守了约定又如何，你永远都是最不守承诺的那一个……’

　　埋怨、痛苦、思念逐渐驱赶着纳兰瑞心中的愤怒，虽然，他有千般理由和手段可以对付眼前之人，却最终因为那句“约定”，全都放了下来。

　　“看在小雪替你找好人开脱的份上，火树，我就暂且饶过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是。”
　　“那就自己去领罚吧。”
　　“是。”

　　有些担心地目送着火树离开，武玉栖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被惊出的一身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就像纳兰瑞刚刚说的，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能够将火树救下大概已经是极限了。

　　此时，只剩下两人的正厅中，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