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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山二虎(上) ...

  •   张府门前,各人颜色。
      “还是晚了一步!”灰衣副官发动汽车,这会儿想起刚刚情景,依旧忍不住憋闷骂了一句,又下意识从后视镜中看向自己的长官,“这次让他蒙混过去,以后恐怕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此时车中坐的是党国少将、特派长沙联合办公的长官陆建勋。说是紧急调动,却也不是没有准备,何况还是用了些手段关系在上面的。除了带他和几个亲信在身边以外,暗中亦已将亲兵卫队一并领来。如此,短时间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或许不易,但接管一支却未必太难。
      他也不算“师出无名”。
      张启山在长沙的势力渐大上峰早有顾忌,名曰协助,实则是派人监察。而他肯主动请缨,为的,自然是这唯一的位置。
      进长沙三日却迟迟未曾露面,连他下派的消息也一并按住不发,陆建勋等的,不过就是一个时机,一个一举接手长沙布防权,压得张启山再难翻身的时机。
      这种时候,张启山带着心腹离开长沙城的消息走露的简直不能更好。借此责问张启山擅离职守,致长沙城百姓安危于不顾。这消息一旦捅出去,再弄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将着罪过炒大,不但可以夺了张启山的权,还可以打击他在长沙城中积累的人心。
      这几天所见所闻,张启山地位之稳,名望之高,可见一斑。民心如水,载舟覆舟不过一夕之间。想在长沙城立足,取代张启山,这就是必须要做的。
      他们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到张府,不想张启山那个得力副官居然赶在他们后面也进了门。一味闭门谢客,只道佛爷旧伤复发,于府中静养,话说的滴水不漏,是咬定他们不可能现在就翻脸,自然也不会强行进去察勘。
      简直是功败垂成。
      张启山为上面挡子弹的那件大功谁不知道,现在把旧伤搬出来明摆着就是借口托辞。
      “就他那副鬼样子哪里像是一直在府中!”明明知道人家在说谎却无计可施,副官咬牙切齿。
      “这张家铜墙铁壁也就罢了,想不到这其他九门也都滴水不漏,连个缝都没有。”
      进了长沙这几日,他按照陆建勋的吩咐,对其他九门示好,却连连碰壁。礼物原封不动也就算了,有的,甚至连当家人的面都没见到。
      “不识时务。”
      副官在前面气急败坏,后座中人双手交握,却不见急色,甚至连一丝不郁的情绪都没有,端的是气定神闲。
      他与张启山也算旧时,还曾共事过,说来也有几分情面在,只不过一直政见不合。这几天调查下来的结果,他亦没想到。
      来长沙也不过几年,张启山竟能做到如此。
      “有趣。”
      也不枉一直将他做对手看了。
      有趣。
      后视镜中见到陆建勋的态度,灰衣副官也冷静下来。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
      该如何做……
      张启山出走的消息显然是有人故意漏给他的。这人不但知道张启山的动向,甚至连他的也一清二楚,实力不可谓不强。这背后势力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目的何在实不好说,但绝不简单。
      接下来如何?军帽压低见不清面目,只看到浅浅上扬的嘴角。
      “不急,我就陪他们,慢慢玩儿。”

      红府中清净,并不见客人,往来家眷亦轻声漫步的。雕栏回廊,荷池芭蕉,自成一派风流。于曼丽正立在这片塘前,无人过问,亦无人打扰。
      心有千千结,剪不断理还乱,这倒真是逃避的好地方。
      “佛爷醒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转头,便见二月红的夫人亦立在廊下不远处看着她。
      许是想的太过入神,红夫人是何时出现抑或一直在那里,她竟然丝毫不知。这一问,于曼丽毫无防备,此刻脸上便显出迷惘的神色来。
      红夫人低头浅浅一笑,“我见你在此,若是佛爷未醒,你断没有在这里观鱼的兴致。”
      于曼丽一愣,想不到自己的情绪竟被如此轻易便察觉。
      看破不说破。她自然没有观鱼的兴致,被红夫人这样一搅,心中那点子逃避的念头来不及升起便散了,正欲开口,却听她又道,“晌午已过,不过,我为二爷下的面还剩一些,姑娘若不嫌弃,便随我去用一些吧。”
      她倒是知道如何让人不能拒绝。
      于曼丽随着她走。此前,她是听说过这位红夫人的。
      众人皆道红氏夫妻情笃,她能得二爷如此,必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是二月红偶然所救的可怜卖面姑娘,普通的连名字都不曾有一个,只唤丫头充数。相依为命的父亲病死,安身立命的面摊被抢,连她自己都差点儿被卖去青楼楚馆。二爷英雄救美,不但免于沦落风尘,摇身一变,还成了红府的女主人,更得二爷独宠,五年来无有所出都未遭厌弃。
      那些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的谈资,难辨真伪,此刻见得,单是只唤姑娘不作副官的体贴,便是难得。
      “多谢。”
      于曼丽接了她的面,吃过一口,虽谈不上鲜香,倒也爽爽利利。
      “夫人的手艺很好。”
      于曼丽说的认真。红夫人知她没有胃口,见她放下,也不劝,“姑娘不必客气,叫我丫头便好,我喜欢大家这样唤我。”
      她不说别人如何,却只道自己喜欢。
      “夫人真是通透人。”
      见她依旧,也不强求,只与她谈些其他琐事。
      “我父亲在世时常说,这清汤阳春面最讲究的,也是最关键的,是汤与油。浓淡滋味,都在其中了。外人只知它简单易得,却不知考究功夫都不在明面上。”
      “那时家中常吊一瓮老汤在灶上,经年煮火不断。只可惜后来遭逢变故,老汤也不曾留下。我虽多有尝试,却总做不出父亲的味道。二爷不忍,又念着我的身子,总说已经很好。想来,总有些可惜。父亲亦说过,多有遗憾,这便是活着了。”
      前未曾注意,红夫人脸上有种不太寻常的白,每每说完,总要顿上一顿,有种娓娓道来的从容,现在看来,似是身体不好,只是不知缘故。又听她接着道,“……我只是个妇人,没读过什么书,没有佛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霸气,但也知事必躬行的道理。做与不做,终都是自己的一个念头,没人可以帮你决定,也无需向谁解释,不过就是不放弃,不强求。”
      不放弃,不强求。
      之后,她亦用她短暂的一生印证了这六个字。
      于曼丽笑起来,她本就生的明艳,此刻一笑,便如破云之光,阴霾一扫,观而忘忧。
      “那我就祝夫人早得秘方,心想事成。”
      对佛爷身边的女人,连她这个不问事的也是听说过的。想来也是,一个不近女色的铁血军人,却突然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女人在身边作副官,如何不叫人心生好奇。此刻见于曼丽这样一笑,恍惚间似带着某种力量,让人愿意相信,她说的便一定能够实现。
      于是,她也笑起来,“好,愿如姑娘所说。”

      告别红夫人,于曼丽向佛爷暂住的院子去。安逸尘来问诊,不知是否已经走了。
      “安大哥。”
      也巧,于曼丽赶上背了药箱转过回廊的人,“佛爷如何?”
      “无碍。”安逸尘听的她唤,也就收住脚立在原地等她,“从各项指标看来都是正常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会一直观察,放心。”
      安逸尘总是能让信服的。于曼丽点点头,有他这样的话,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感谢的话自不必多说,“你也小心。”
      不能排除他们为达目的对佛爷身边人出手的可能,尤其是安逸尘这样医术了得,可能在紧要时起到决定作用的人。
      “曼丽,”喊住欲转身离开的人,安逸尘此刻脸上透出些严肃来。
      “你之前让我查的血样,没有太大结果。现在条件技术有限,并不能下结论……若真如所见,最好能取得那种头发样本,或可有发现。”
      于曼丽点头,此前她或有犹豫,现在看来,她的身世与这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要一探究竟的。下矿山古墓,是势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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