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船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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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太阳挺打眼，交易地点是在一个船厂。四周的木头堆积如山，木屑随着老北风漫天飘扬，鼻腔里充斥的都是木头的清香。选在这种地点，其实阿公并不是很满意，无论是空气还是气味都会影响对木头质量的判断。
老爷子晃了晃烟斗，看了眼简时，“今儿可能有点麻烦了。”
简时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老爷子不用担心我。”说着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今天来抢木的队很多，一看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一个船厂的空旷地站得差不多了，几条狼狗都非常乖顺，呆呆地蹲在一边蓄精养锐，并不乱吠。
人虽然多，但船厂里却是一阵静悄悄的。人人站着，三缄其口，衣服穿得都很宽松随意，胳膊上的肌肉看得简时触目惊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那条偏紧的小脚裤还有脚上的懒人鞋，两个白皙的脚踝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地方，似乎有点发红。简时仰头看了看天，心想：没事，不会被打死的，不还长着两条大长腿能跑吗？实在不行就撒丫子跑呗！
但是这种话他肯定是不会说的，因为说出来会影响他帅气高冷的形象。
人都到齐了，在抢木的前五分钟，卖家才千呼万万使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光头，木头倒是没能看见在哪儿。
简时以前在莱镇待着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搅和这些事情的，但是这块木头有非凡的意义，从头到尾他都要全程参与。要不是时间太紧，他都有可能去原产地帮着拉锯子锯木头。
光头清了两嗓子，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大概就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木头。简时听着，觉得这木头实在太合他的意，要是一会儿成色当真如那光头所说的话，那就算是完美了。
光头说完之后，转身鞠了三个躬，动作十分恭敬地跪了下去，船厂的厂房里头敲了三生锣，立即有人抡着十三卷长鞭炮出来点着，噼里啪啦的，烟尘都把人笼着了。
阿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烟斗，凑到简时身边说：“开始了。”
简时抬眼望去，浓浓的烟雾里，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人影幢幢，好像抬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阿公说：“那就是木头，得三十六个人一块儿搬出来，图个六六顺利。”
简时叹了一声：“这样啊——”
漫天的鞭炮硝烟里，锣鼓喧天，比人家的庙会还热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一两个狗的叫声，紧接着，许多狗便开始狂吠起来。有的甚至仰天长啸，听声音倒是很像狼嚎。
简时没见过这种场面，热闹太过。他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哪儿也不敢去。一是怕乱走到了什么地方给老爷子惹麻烦，二是老爷子找他也容易。所以简时就在原地杵着，闻着火药硝烟的味道，站在一片烟雾朦胧里像是腾云驾雾的得道仙人。
赵清临远远听见锣鼓的声音，加快速度跑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简时。
虽然烟雾里人影朦胧，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简时。长得高就是这么一个好处。
赵清临走了过来，尽管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和简时搭起了话：“你……你。你这，这是要上天，的样子啊？”
简时听到声音，转头果然看见了赵清临，眼皮子跳了两下。
“你怎么来了？”简时拧着眉毛，声音沉沉。也不知道是烟雾太浓呛得他眼睛疼才锁的眉头，还是因为赵清临赶来而不悦。
赵清临两只手撑着膝盖，半蹲着缓了口气。烟雾趁虚而入呛了他一喉咙，可怜见的，气还没喘匀呢，又咳得死去活来，差点就真的上天了。
简时弯腰拍着他的背，一句话也不说。他心里清楚，这时候叫赵清临回去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赵清临呛得难受，胆汁都快咳出来了，再加上这烟雾里空气浓度太低，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见有人在边上拍着他的背，连忙下意识地拉过那人的手猛力抓着，借力让他把喉咙里的那股不舒适给咳出来。
简时细皮嫩肉的，被他这样一抓，整只手生疼生疼的。
赵清临咳完了，老北风也把这烟雾吹得差不多散了。这才能看清地面上的东西，炮灰纸屑一地。“怎么选在这憋仄地儿？”赵清临环视了一周，嘴里吐槽着。
简时瞭了他一眼，然后盯着被他紧紧抓着的手，“能放开我的手了吗？”
赵清临下意识手一抽，一下松开来。简时手上被抓出了红印子，看上去自己刚刚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力气。赵清临有点着急，搓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拉过简时的手，嘴巴凑了过去，轻轻地吹着。
简时看着他这个动作，愣了一下，赶紧转头看看周围还有人在注意着这里没有。索性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其他的人都在看斗狗。
简时抽了抽手，说：“行了。”
赵清临这才放开他的手，眼神还十分关照地留在那两个红印子上面，十分诚恳地到了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简时打断了他的话。
赵清临两只手相互拧了拧，笑着说：“我小时候要是摔疼了，我妈就那样，就我刚刚那样，然后就说会好了。”
简时盯着他没讲话。赵清临敛了笑容，嘟了嘟嘴，“其实根本没用的对不对？”
简时深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暗流翻涌，起伏着难与人说的情绪。心里的某一处慢慢地，慢慢地膨胀起来，被忽视了许久的痛感开始慢慢泛滥开来，涌入四肢百骸。左胸那边心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像是在一片一片抽离他严实的心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赵清临揽进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力到想用外来的压力磨碎心里的痛感。简时哽着喉口，艰难地开口，说：“真的，不痛了。”
在他怀里的赵清临不明所以，僵硬着四肢躯干，不敢乱动分毫。他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不知道哪里触动了这位爷的心事。小时候？摔疼了？我妈？还是说“会好了”这三个字？
四周锣鼓喧天，那边促成一团的人群四散开来。
老爷子怀里抱着大宝，今天的大宝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但是身上不同程度地也挂了彩。老爷子轻轻拍着大宝，吩咐着赵扩接下来的事宜。
简时放开了赵清临，挑起嘴角，“还想抱吗？”
赵清临愣了会神，反应了过来，“我靠，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你抱——”
简时朝老爷子走过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继续说啊！”
“滚蛋！”赵清临白了他一眼，朝老爷子走去。
老爷子看见了赵清临，很显然是并不高兴的。抢木不是儿戏，肉搏的人数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谁的拳头都不长眼，要是像简时说的，一不小心伤了他……现在也没打手护着他了，自从老爷子宣布金盆洗手之后，就遣散了能打的那些人，就连这次抢木都是挨家挨户去请的……
沉沉地叹了口气，老爷子看着走过来的简时，满脸严肃地说：“你们相互照应着，一个也不准给我下场！”
“嗯。”简时应了一声。
赵清临却是问说：“那一会儿木头谁抱？”
老爷子听言，斜了他一眼，“总之不是你，甭瞎操着个驴蛋心！”
简时抿唇笑了出来，赵清临“啧”了一声，斜了他一眼。瞎不正经的玩意儿，刚才还瞎抱呢！这会儿就这么没良心……
锣又单响了三声，肉搏开始了。
赵清临蹲在一边，用一根小木头挑着地上的碎炮纸玩。简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说：“你不过去看看吗？”
“我看不了。”简时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头也每抬。
简时看他有点反常的样子，隐约觉得有什么异常。于是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人应声，远处的人欢呼喝彩着，许是哪一方出拳漂亮，总之能听到围观的人的叫好声。
赵清临站起身来，扔了手里的木头，蹦了两下子，往那边的人群看了一眼。转回过头来，冷声说着：“人打人，好看吗？我不知道谁立的规矩一定要有肉搏这个环节，木头就是木头，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不好吗，非得弄出这么一回事儿——哎算了，当我没说！”
他似乎异常的愤怒，想改变什么而又无力改变的那种挫败感一点一点在他胸口堆积。
简时好笑地看着他，“你刚刚蹲那儿吃火药残渣了？”
赵清临瞥了他一眼，整个人安静了下来，一双眸子冷静得可怕，带着些许审视。“简时，”赵清临说，“你刚刚为什么抱了我？”
简时刚想说话，却又被赵清临打断，“我想听实话。”说着，眼里流露出一股逼视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剑，想要插入简时的心里，拔出来看看剑尖，再来猜他心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时嘴角的笑意逐渐隐去，看着赵清临，“真的要我说？”
赵清临回答得斩钉截铁，说：“是。”
简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眼里的讽刺渐浓，“我没妈。你是第一个吹着我手，说这样子就不会痛的人。你估计也忘记了，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的，你说我拖鞋穿错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船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