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踏蓉客

32、分手

　　傅贤逃一般地快步走回了别墅区的停车场，回忆到刚才在肖颉家里看到的场面，直感觉到头皮一阵一阵的发胀。八年前的回忆忽然攻击了他，肖颉和林岳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的最开始的状态，而他从头至尾都是两人之外的旁观者。

　　傅贤忽然感觉到疲意和倦意到达了顶点，他打电话叫顾助理回公司给他拿钥匙送过来，若不是自己真的过于疲倦，他也不会想在非工作时间麻烦顾助理。

　　隔天，傅贤收到了肖颉的短信，说是约他出来吃顿饭，也没有说是什么事，傅贤看着那条短信，沉吟许久，回复了一条：地址发过来。

　　他和肖颉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面对面说过话了，针锋相对的状态让他感到疲惫，肖颉既然主动约他出来，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傅贤通知顾助理将中午的饭局推掉，接着中午便开车到了肖颉约他吃饭的场所。

　　肖颉约傅贤出来的目的是很简单的，他想对傅贤道谢，上两次和傅贤的见面都不太愉快，不过上次在见过傅贤之后，他的剩余几个大牌代言全部被保住，新闻热搜也通通被撤了下来，解约的几个代言也将违约费改到了最低。他知道背后一切都是傅贤在操纵，又联想到傅贤昨晚来到自家别墅，离开的落寞样子，肖颉觉得自己是该找傅贤出来聊一聊了。

　　傅贤到的时候，肖颉已先行到了，两人像是之前的恩怨都未发生过一样，互相礼貌微笑打了声招呼，接着傅贤坐下。

　　肖颉打了个手势，叫侍者过来点餐，询问过傅贤的意见后，傅贤只淡淡地说：“你点就好，我没什么忌口的，你知道的。”

　　肖颉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他点了两份西冷牛排、两份意面，再加一瓶西施佳雅红酒，接着将菜单合上：“好，就这些。”

　　侍者应了声“好的先生”，接着拿着菜单离开。

　　两人之前的气氛复又陷入尴尬沉闷之中，傅贤首先打破了寂静，他问：“新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肖颉愣了一下，才回道：“创业故事吗？大概要明年夏天，应该会在五一档上映，五一这个节日和我们电影的主题很契合。”

　　傅贤笑了一声：“确实还不错，作为你工作室的第一部片子，祝你有个开门红。”

　　肖颉倒了句谢，礼貌又带有疏离的相处方式让两人都很不自在，谁能想到一个月之前，在傅贤的办公室，两个人还曾赤裸相待地翻滚在一起呢，如今却好像两个关系不近的陌生人一样。

　　菜品很快被呈了上来，也给二人之间的诡异氛围解了围。

　　傅贤主动问起了肖颉最近的工作怎么样，肖颉只答还在恢复之中，全然不提先前被傅贤整的半死不活、几乎事业尽毁的事，又说马上就要进新组，顺便对傅贤的手下留情还有帮助道了谢。而傅贤提醒他程远的电影年底就要开拍，而且不允许演员轧戏，肖颉笑着说放心，他要去的新剧组只是拍一个客串角色，一个月内就会结束，接着就是全力备战程导的电影开拍。

　　傅贤点点头。

　　他抬头看着肖颉平静的神色，忽然鬼使神差般说了句：“我们要不要再试一下？”

　　“以恋人的身份”这句话还没出口，傅贤的电话忽然响了。

　　傅贤将手中的餐具放下，从西服口袋中取出手机接起来，是顾助理的声音。

　　“傅总，您还在和肖先生一起吃饭吗？”

　　“对，怎么了？”傅贤听出一丝不对劲，问道。

　　“傅总，您让我调查林岳最近的动向，我派手下去查过了，查出来一个可疑的东西。”

　　“林岳的名下，有一家娱乐公司，是今年八月份刚注册的，名叫“悦林”。”傅贤眉头一皱，等着顾助理继续往下说。

　　“天眼查上显示，悦林的创始人有两位，一位是林岳，另一位就是肖先生。”

　　“我又查了悦林的初始资金来源，是肖先生投资创办，再以林岳的名义建立的这家影视公司。”

　　傅贤如遭晴天霹雳，“悦林”？

　　我心悦林岳？这名字的意义再明显不过，林岳和肖颉是在六月份重遇的，仅一个月后一无所有的林岳就拿到了肖颉为他创办的影视公司。

　　傅贤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无力，半晌后才缓缓说了句“我知道了”。而对面的肖颉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失常，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立刻问：“你没事吧？”

　　傅贤将电话挂断，把手机缓缓放下，接着平静地说道：“分手吧。”

　　“我同意分手。”

　　肖颉摸不着头脑地望着他。虽然傅贤说的话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但是上一秒还在问他“要不要试一下”，下一秒接了个电话就同意分手，显然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他问道：“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傅贤没抬眼，整理了一下衣襟，优雅地将膝盖上的餐巾拿下来放在桌上，说了句：“你我之间，今后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接着起身离开。

　　他的语气和离开的背影都决绝非常，让肖颉也不由得心窒了一瞬。

　　如此简单，便摆脱了那一纸合约吗？

　　他望着傅贤的背影，再想到刚才傅贤那惨白的脸色，不知道为何，感觉到心一突一突的，似乎有些疼。

　　等到再追出来时，傅贤早已经不见踪影、开车离开了。

　　林岳从片场出来时，肖颉已经到了很久了，顺便开车过来的时候，还捎来了给林岳当实习助理的林景，两个人正在一边给剧组工作人员分发着带来的礼物。

　　道具组的小王朝林岳羡慕地说道：“岳岳，你老板对你可太好了，我没见过几个老板亲自来给员工探班的，还给我们带这么多礼物。”

　　林岳投过去一个微笑：“说明我签对地方了。”

　　林岳朝肖颉和林景走过去，问道：“才来不久吗？”

　　“在旁边等了有半个小时了。”肖颉道：“你今天进新组第一天，我跟阿景肯定要过来看看的。”

　　林景也在旁边拎了拎带来的糕点盒：“哥，给你留了一份，过来也尝尝啊。”

　　林岳看了看外面包装上大写的“新月斋”LOGO，笑着说：“阿景，还记得哥哥爱吃这家的糕点啊？”

　　林景提醒他道：“咳咳，哥，这家糕点是肖哥提议说去买的。”

　　林岳侧头看去，正对上肖颉带着笑意的目光，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能怎么样，他冲肖颉道：“你的记性真好。”

　　两个人大学交往的时候，林岳每次放假回家必要拐到清风街买上两盒新月斋的糕点，一来二去，肖颉也记住了林岳的喜好。这一记，便是八年。

　　“简直成了肌肉记忆了，每回我开车走到清风街，都会不由自主去新月斋买上几盒糕点。”肖颉笑着回道。

　　林岳跟两人分享着进组后的琐事和趣事，肖颉经纪人忽然打来了电话，肖颉比了个手势后，起身去一旁的茶水间找了个僻静地方接起了电话。

　　等到肖颉走后，林景看了看林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哥，你和肖哥最近怎么样？”

　　林岳明白他究竟具体想问什么，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开：“他跟盛华那位CEO已经分手了，最近和我在一起。”

　　林景低垂下了眼睫：“哥，那你和肖哥在一起是真心的吗？”

　　林景和他哥哥林岳从少年时相依为命，林父去世后不久，林母便也因病住进了医院，林景的整个中学时光，几乎是只在他哥哥林岳的陪伴下长大的。林景知道林岳所有最深重的心思，那些热烈的、和阴暗的、埋藏许久的，他全都知道。

　　因此这么一问，也包含一些试探性，想知道林岳现在转变想法没有。

　　“你觉得有可能吗？”林岳瞥了他一眼，和刚才宛如判若两人，他冷冷笑道：“如果不是他和傅贤的那层关系，我压根就不会跟他有任何来往。”

　　一切正如林景所想的那样，林岳果然接近肖颉，只是为了复仇，林景想到肖颉刚才那全然不知的幸福样子，感觉到心底里一股闷闷的难受。

　　“哥，你就不能放下吗？现在你差不多已经达到你想要的了，你想让盛华那位CEO受挫，也已经做到了，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林景劝说道。

　　“够了吗？”林岳掰了块手中的糕点，轻轻放进嘴里：“小景，你认真想想，真的够吗？”

　　林景看着林岳执着的样子，不再劝说，只是叹了口气。

　　肖颉很快复返回来，林岳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兴高采烈的和肖颉分享着自己拍戏的事情，只剩一边的林景独自心事重重。

　　傅贤这头却并没有那么轻松，自从上次盛华的某位股东亏空五个亿资金之后，他就一直在补这个漏洞，董事会只给了他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内搞不定，很有可能会空降一位副CEO来暂时接管盛华的经营和财务管理。

　　傅贤通过调查才得知，事情并非只有股东亏出去的五亿那么简单，因为董事会高层发现的时间晚了将近一周，所以五亿的亏空已经引起了连锁反应，先是导致了企业内部的资金链断裂，紧接着是收支之间的严重不平衡，企业的五六个影视项目的拨款也得不到保证，导致了几个待拍的影视立项全部停滞，盛华甚至需要面临低价转让影视制片权的处境，再接着是企业的招标不得不让利来尽快获得投标款项。

　　接二连三的亏损导致了盛华经营失利，让傅贤头痛不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盛华内部的亏损很快导致许多小股东纷纷出手手中的股票，一时之间盛华内部人心惶惶，股东构成也是经历了一番大换血。

　　傅贤无奈不得不从自己别家公司中拨款出来，暂时稳住盛华的经营，这才渡过了这一艰难的危机。

　　危机解除后，盛华的董事长亲自派人来盛华勘查，确定盛华的财务亏损问题暂时归于平稳之后，最终没将准备好的副CEO派来盛华。

　　傅贤暂时松了一口气，转天却在盛华高层组织的董事会议室门外，意外遇见了肖颉。

　　肖颉身穿一身黑色西服，头发尽数梳到背后，和往常的样子大为不同。

　　两人正好在门前相遇，傅贤眯着眼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肖颉一笑，礼貌地说道：“傅先生，作为持有盛华10%股份的小股东，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出席盛华组织的董事会，您看是吗？”

　　傅贤心里一惊，心想肖颉怎么可能会有盛华10%的股份，面上却处变不惊，淡淡地回道：“你当然有权利。”

　　说完，便先行走进董事会会议室内。

　　董事会议上，不少股东对盛华目前的经营漏洞产生了疑问，纷纷将各种问题向傅贤抛来，傅贤早就一一做好了准备，依次对股东的问题进行解答。

　　肖颉听着眼前股东纷纷带着不满投出的连环炮弹似的问题，抬眼看了一眼傅贤。

　　坐在方桌前端正中心的男人自如的应对，面上没有一丝慌张与不耐。

　　肖颉禁不住内心升起佩服，感叹傅贤果然是商业圈的天之骄子，在盛华面临这么大的危机下，也依然不慌不乱。

　　肖颉又想起他刚才看到自己那略显吃惊的表情，收敛了一下心思。

　　他和林岳这个月以来在股市上大量收购盛华的散股，虽然初始目的是由于想通过手持盛华股份来从傅贤那里换取想要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盛华虽然目前已初显颓势，但仍然手握国内几个重点的影视项目，肖颉自然也想分这杯羹。

　　他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也向傅贤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傅总，请问盛华一开始花了2亿拍下《忆相思》这个古装影视项目，如今却以八千万的价格转手给竞争对手厂家，众所周知这个项目属于盛华旗下2023年重点摄制项目，您的这一举动让我们股东都很疑惑，也怀疑您的经营能力是否还能让盛华重回正轨，请问您对此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