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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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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昇一早去病房看江晓城昨晚的各项检查结果、还有他夜间的情况,病情进展很乐观。
江晓城昨天疼的要死要活的,今天才看清楚给他看病的是余昇。挺不痛快:“我要换医生。”
余昇仿若没听见,关照着一些要注意的问题。
江晓城不耐烦:“戒酒?我做不到,为了功名利禄谁不得牺牲点儿健康?”
余晟顿了顿,问:“你是慢性胰腺炎,这种病在初诊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和另一种病鉴别开,知道是什么病么?”
江晓城满不在乎。
余晟也满不在乎,“胰腺癌。胰腺癌还有个美称——‘癌中之王’。”
江晓城脸黑了。
一旁的管床医生深度感慨:“胰腺的病都凶,记得乔布斯不,他比你有钱,也比你有更好的医生。”
余晟把病历夹递给管床医生,“乔老爷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胰腺癌,你给江先生讲讲乔先生的故事。江先生,岳主任明天就回来了,他会亲自管理你的病情的。”
交代完,余昇出了病房。
江晓城问管床医生:“这个余医生看病怎么样?”
“这么说吧,一般情况下,其他医生搞不定的病人就都给他了,病人见到他的时候肯定是要做大手术的。”
江晓城脸色很臭,“我也需要手术?”
“也不是每个病人都能排上他的手术,得看运气。让你戒酒是为你好,唉,教你一招,想喝酒的时候念一声‘余晟’医生的名字,之前有个化疗的病人一听见‘余晟’就想‘吐’,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余晟看完他目前唯一的病人后,时间还大早,就往裴紫苏家去。在医院门口遇到来上班的裴主任,两人互道声“早”,擦肩而过。
车停在小区门口,余昇走到裴紫苏家楼下,等了大半天才看到裴紫苏大步冲下楼,拿着一盒牛奶正在喝。
见到余晟,裴紫苏险些跳起来,慌张的四下看。
“裴主任这会儿已经在查房了,”余晟看看表,摇头,“小裴医生,离查岗点名还有半小时,你很可能要迟到了。”
“你要是我的上级医师,我就没法活了。”裴紫苏大步快跑。上班的路程时间她是精确算过的,一秒都不浪费,所以一秒也不能耽搁。
余昇与她并肩,“放心,我不会招你当学生的。”
“太好了,我可不想当你的学生。”
他们正走到林荫道,余晟忽然拽她进了路旁的林间。清晨的阔叶林里阳光都是枝叶的香气,余晟眼里是细碎的晨光,“谁也看不上谁,咱俩这样可不太好。”
裴紫苏笑,“你这话一股鹤顶红味儿。”
余晟靠着树,拉她掉进怀里,“鹤顶红?是什么味儿?”
“甜的。”裴紫苏挑眼看他,晨曦里她的眼梢水润,撩起一副清澈的媚态。
余昇心头一阵热痒,靠近了她的唇,“甜?你确定?”
裴紫苏脸热,“穿肠毒药,都是甜的。”
余昇吻了上去:“我猜也是、甜的……”
唇齿辗转间有断续含糊的对话:
“……迟……到……”
“……挨骂的……又不是我……”
出了小区看到余昇的车时,裴紫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主动跳进了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我没打算送你。”余昇站在车窗边,低头看着她。
“喂!”裴紫苏想变刺猬。
余昇笑,手探进车窗里抚上她的柔软的唇,说,“除非晚上一起吃饭。把你老爸安排好,别让他在九点打电话。”
裴紫苏红了脸,作势要咬他。余昇已经走开,绕过车头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
果然裴紫苏上班没迟到,但是比平时晚。张夫子敲了桌子:“比平时迟到了五分钟!下不为例!”
五分钟,裴紫苏心神一荡……
“哎哎,发什么呆!”张夫子的听诊器敲在裴紫苏的肩,“去,罚你给32床的病人也‘讲课’,沟通治疗方案。”
紫苏下巴掉下来:“张老师,你不能这样……”
32床是个‘百度大仙’,靠网络搜索和自学揣摩,建立了自己独特的医学体系,已经达到了决定检查项目和用药开药了,自成清奇一派。与32床沟通的医生,就像核动力航母的一个转向,你要对摇橹搬船的人仔细解释动力系统、操作原理……还要被问一个接一个的“为什么”。
张夫子很倚重的,“他不听我这老头子的话,换个美女医生试试。”
裴紫苏惨叫一声——不能迟到啊!
交接班时听医生护士们议论,裴紫苏才明白今早的余晟为什么不赶时间上班了——上午医院安排了他的回国汇报演讲。
开讲时间已过,裴紫苏匆匆的往汇报厅赶。汇报厅里人满为患,余昇清朗的声音里,裴紫苏在人缝儿里寻找立足之地。没听清余昇说了句什么,厅里的人都笑了,气氛很轻松。
有人在感慨:“余晟这小子,那股子傲劲儿真是藏都藏不住呐。”
讲台上,余晟换了正装,劲瘦的身体线条含蓄。身后是投影墙,切换着课件内容,各种手术的视野,手术器械的光泽冷冽、血肉模糊的器官组织。
他讲得从容,自信得发光,锋芒毕露。
裴紫苏远远的望着他,有种摘到星星的感觉,奇妙的、璀璨的。
“我打断一下,”有突兀的提问打断了余晟,“你介绍的手术技术是很新,它的缺点你有没有考虑过?”
余晟答:“它的问题在于……”
“如果在国内,对这个病人你的手术方案会是哪一种?”提问者再次打断了他,大有把余昇挂在台上下不来的意思。会场里顿时静极,都看向了提问者,余晟的顶头上司——肝胆胰科的岳主任。
余晟没被挂住,说,“最大的问题是并发症,第一步手术中会对肝组织有牵拉和挤压,肿瘤细胞可能会广泛转移……”
不到三分钟,余晟再次被打断了。这次“刁难”他的不是岳主任,而是中心ICU的裴主任、裴紫苏的亲爹。裴紫苏顿时觉得偏头痛。
裴主任的问题更为具细:“余晟博士,这么复杂的手术请你提供病人在术前、术中、术后的各项数据。”
这些数据庞杂、且不在手边,但余晟心里有数,他捡主要的答。裴主任咄咄逼人的又问,余昇答得简洁。
在两人短兵相接般的问答中听众们都兴奋了,直到裴主任点头表示满意,余晟才继续他的汇报内容。
裴紫苏深深的呼出口气,一手心的汗。
但裴主任没有放过余晟,报告结束后,他把余晟叫下台继续问。
老裴的背影高壮、余晟在他身边愈发显得清瘦挺拔。余晟说话间略一抬头,往裴紫苏这边看过来。裴紫苏忙回头,混在人流里向外走。
正是午餐时间,裴紫苏去了职工餐厅。手机在白衣口袋里不停的闪着,是江晓城,不猜也知道他要干什么,裴紫苏没接。
身边缓缓的划停一辆车,后座的窗落下,有人唤她:“苏子?”
这声音像是从噩梦里拎出来的,裴紫苏一哆嗦。看到了江晓城的父亲、江遇,商界大亨。
江遇竟已两鬓花白,资本家的风范也更浓醇了。江家的男人即便老了,也是威严文雅的。
裴紫苏在大太阳地被江遇“碰”个正着,没处可躲,僵硬的叫了声:“江伯伯。”
江遇很少温和,此时正温和的打量着穿了白衣的裴紫苏:“你最终还是犟不过老裴,当了医生。”
裴紫苏笑笑,挺难受。
江遇说,“我中午请了你爸爸吃饭,还有几位给晓城看病的医生,你一起来吧。”
裴紫苏摇头。
江遇下了车,裴紫苏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孩子长大了,反而疏远了。江遇怅然,“我还记的你小时候,闹着要和晓城换‘爸爸’,老裴气得找我算账。”
裴紫苏还是没说话。
“晓城病了,我看得出他想见见你。过去有些误会,可我希望你能真正成为江家的孩子能明白江伯伯的这份心么,你和晓城如果散了就太可惜了。”
裴紫苏终于开口:“江伯伯,您劝劝他吧,他喜欢的是回忆,可是我想向前看。”
江遇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还在生我的气?”
裴紫苏摇头,“没有,您别自责,我也不想看到您不开心。”
这女孩不再崇拜他、对他言听计从了。裴紫苏十几岁的时候像极了她的妈妈,如今从单薄青涩的模子里脱出来,倒是有几分像老裴了。
“有时间去家里坐坐吧,和你爸爸一起。” 江遇叹息,上车离开了。
裴紫苏目送,她在大太阳底下打着寒噤,双手用力的搓着前臂。
江家,她是真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