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林冬野

1、前言

　　由于最近案子比较多，我加班到凌晨才结束。
　　他已经窝在事务所的沙发上睡着了，高大的身躯怕冷似的缩成一团。现在已然是初冬，他不怎么怕冷，但是穿的单薄又没怎么活动，事务所人走光后就把外面的暖气给关了。

　　就算是如此，也不到我的办公室的小房间里要一床毛巾毯，大抵是怕打扰我工作吧。

　　看着他俊秀的鼻梁，嘴角忍不住的勾了勾，一晚上的劳累倒也不觉得那么辛苦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双手搓了搓然后敷在他的脸上。

　　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就连我温暖的双手也渐渐沾染上了寒气。

　　他皱皱眉，有着浓密睫毛的双眼眯了眯，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到我的脸孔，他一脸惊讶，愣了半天才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结束了？”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

　　我失笑于他孩子气的反应，中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狠狠地弹了他脑袋一下，说道：“是呀，你饿了吗？”

　　“饿了！”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嘟了起来。

　　我笑着拍了他头一下，让他赶紧起来一起去吃夜宵。

　　他嘿嘿一下急忙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我看他明显比我高了一个头还不止的身高，皱了皱眉头，“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他边整理睡的有点皱的大衣一边用手比了比我的只到他胸口的身高，“好像是吧。”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怪物，都24岁了居然还长了些。

　　我看着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有点发愁，本来我168的身高穿上高跟鞋跟他也不会差距很大，现在在他面前总感觉气场弱了些。
　　我对饮食不是十分挑剔，豪华酒店里的料理和街边的大排档的口味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大的差别。

　　但是当坐在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大少爷的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赧羞。

　　“这也没办法啊，这都几点了，家附近餐厅都没有开了嘛，你将就一下吧。”我安慰他。

　　他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脸色并没有缓和。

　　我在想着要不要学做点点心，不至于让他勉强吃外面的东西。

　　只不过偶尔我也会想，大概有些人天生就不用吃苦的，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春游，每个人都是自己带些零食去的，就他饭点的时候跟一个要好的朋友跑到饭店里吃农家乐，害得同学和老师找他半天。

　　我光顾着回忆以前的时光，却不想真的笑出了声。本来就坐如针灸的他听到我笑就更不开心了，脸都黑了一大半。
　　我对他摆摆手表示抱歉，“只是想起了我们刚认识不久那会。”

　　“那时候我很可笑吗？”他怒目而视。

　　我笑而不语。

　　面对我的缄默不语，他也无奈的瘪瘪嘴，一脸不爽的盯着我看。他盯了我半天，然后目光落在我的嘴巴上，“你的嘴巴长的真好看。”
　　我吃面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笑道，“你的嘴巴不是更好看吗。”
　　我这绝对不是恭维，他的嘴巴形状优美，饱满而润泽，虽然这么睡放在一个男的身上不大合适，但是确实是有让人一亲芳泽的冲动。
　　我摇摇头甩掉不干净的念想，让他别浪费时间赶紧吃，我还要回去休息。

　　他撇着嘴“哦”了一声似撒娇般，但也没有发脾气。
　　我心里一暖。
　　他脾气不大好，这我向来都是知晓的，他能忍到这个地步，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这份包容，也只有我能拥有的。

　　我记得上大学的一天夜里，外面冷的厉害。
　　他那时候去英国做交换生，我想他想的紧，但是怕打扰他，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咬着被子角默默流泪。

　　然后就听到租房的外面传来敲门声。与我同住的舍友跑去开门。
　　他黑色风衣的肩头上还落着几片雪，驼色的羊绒围巾裹着他被冻得通红的脸。
　　他笑着说，“我想你了，就从英国跑回来了。”
　　我重新把头埋进被窝里，心脏的位置跳动到要爆炸掉。
　　即使在北国这样大雪纷飞的夜里，此刻我也觉得温暖如春。

　　“言言，等你这个案子结束我们就去旅游吧！”
　　“你都不用工作的吗？”我扯了下他的耳朵。

　　他弯下腰来环住我，笑道：“是啊，我刚谈下一个合同，所以可以休息一下子的嘛。”
　　“再说吧，我这个案子结束还要一段时间呢。”
　　“以前你们事务所跟其他公司合作的时候也没这么累啊。”
　　“没办法啊，”我无奈道，“这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各方面都要磨合。”我推了他一下，兀自去开车门。

　　“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他没好气的坐到驾驶座上，“你来我们公司做法律顾问吧，我罩你。”说着发动车子。

　　“哪有那么矫情。”我笑着，心里一暖。“辛苦也就这阵儿了，过段时间就会轻松一些了，不是马上就要放元旦假了嘛。”

　　“诶，说真的，”他顺手打开了音乐，“你在元旦前请个假，我们连着元旦找个地方度假吧。”
　　“我们boss会砍了我的。”
　　“别啊，我们难得时间凑到一起，这次错过你就没机会跟我这么个世间少有的美男一起度假的啊。”
　　他转过来对我笑笑。

　　黑暗中霓虹灯在他脸上闪过，我愣了神，下意识的说了句好啊。

　　听到他惊喜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我回答了什么。

　　“那行，你想去哪？”他情绪高昂，“诶，上次你护照办下来了吧，要不我们去国外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的兴奋道，“去日本怎么样？不行不行，要不去威尼斯吧，你不最喜欢那的景色嘛。”
　　“有那么开心吗。”我无奈道。
　　音响里不知名的歌手嘶哑的声音倾泻而出，隐隐约约吐出两三个单词。
　　拼拼凑凑大抵是“have a holly jolly christmas，and in case you did not hear…”
　　他喜形于色，“当然啊，我们都多久没出去玩了。诶，要不拉斯维加斯也行。”
　　我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思量着。

　　“诶你决定去哪了吗？”
　　“徐维晟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啊。”
　　他一愣，“是啊，你还记得啊。”他笑着眯眯眼，“我还以为你忙忘了呢。”
　　我记得的他的生日是在圣诞节，但是没想到时间过的那么快。

　　“去欧洲吧。”我说道，“我们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吧。”

　　“行啊！”他爽快的答应。“我们可以圣诞节前去，那时候阿尔卑斯山雪下的多，很多欧洲人去
　　那度新年，也热闹。”
　　说话间已经到了他家楼下的车库。我有些不想下车，外面太冷了，车内暖气十足，对比太过强烈。他已经下车了，我活动了活动冻僵的手，也只好下车。果然，冷空气迎面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一进门就“啊”的一声滚到沙发上，然后趴在那就不动了。

　　我顺手把暖气的开关开到最大，然后把包和大衣挂到衣架上。

　　“你啊，在外面人模狗样的，一回家就没个正形。”我笑骂他，大步走到浴室把浴霸打开。
　　“我先洗澡嘞。”我说道。

　　他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浴霸打开后于是瞬间温暖了起来，我把莲蓬头放到一旁放水，于是很快就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晕染。我把镜子上的雾气擦干净，端详自己的脸—五官气质尚可。脸上最出众的应当就是嘴巴了，说起来奇怪，别人喜欢都是喜欢眼睛啊鼻子啊或者脸型，就徐维晟特立独行一点，喜欢嘴巴好看的女生。

　　我曾经询问过，他的回答是眼睛鼻子好看的人太多了，嘴巴好看的人少，越是稀有的东西越值得珍惜。我憋憋嘴。
　　他洗完澡后我已经躺在床上看了半天的案牍了，他走过来从正面抱着我，把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无奈的把文件夹放下，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又不吹干。”
　　“我累嘛～不吹了”他闭着眼睛撒娇。

　　“上次不吹头发然后喊头痛的是不是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痛。”他抱着我一路下滑，像没骨头似的滑倒了我的腰。

　　“好啦好啦，我帮你吹。”他嘿嘿笑了一下爬起来。
　　我拿过吹风帮他吹头发。他的头发又细又软，触感十分的舒服。

　　“言言。”
　　“怎么了。”
　　他抬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望着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我顿了顿，“说什么傻话。”

　　“搬过来吧，我想跟你一起 。”他坚持道。
　　“再说吧。”
　　“搬过来嘛～”
　　“唉，”我放下吹风，“我这段时间忙，没时间搬家，况且那边房租也还没到期。”

　　“我帮你搬，就明天，你不是租到年底吗，现在也差不多了。”
　　“明天？”我惊讶道，“开什么玩笑，你别想着一出是一出！”
　　“我深思熟虑过了，”他正色道，“我很早就想跟你一起住了。”
　　我看着他神色认真，有些犹豫，但我又不知道犹豫些什么。
　　“哪…”
　　“就这么决定了！”他不分说拦腰把我抱起，“明天我就去帮你搬。”
　　“我要睡觉了！”把我扔在床上，他快速的钻了进来。

　　我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的人啊。

　　我关了灯缩回被窝，他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
　　我抱着他的脑袋轻轻的抚着。

　　他今天是累极了，公司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去应酬，好不容易脱身来找我结果我还要加班，还帮我处理了一些简单的文件。

　　他抱我抱了一会就睡过去了。
　　我也困极了，迷迷糊糊想到他生日该送什么，就睡过去了。

　　“圣诞节啊…”
　　大三的时候他过生日，他约了朋友开party。
　　我那时候已经大四了，没有考研的打算，只能忙碌于实习，就没有去了。

　　等我匆匆忙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吃了饭晃悠悠的从餐厅里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那时候比同龄人略高一些，黑白格子的立领风衣衬的他身材愈发的修长。

　　他喝的微醉，站在门口跟朋友说话。他本来就生的英俊，一笑起来更是发光发亮，惹的周围的一些女孩子频频瞩目。

　　我刚从事务所跑出来，衣服头发乱糟糟，妆也没化，这样狼狈的样子实在是不想被他看到。
　　我躲在暗处，看见他和朋友嬉笑打骂的上了一辆宝马，好像是他爸爸送的生日礼物。
　　喂，喝酒不能开车啊。我心里骂道，可惜他听不到。

　　我的包里还装着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实习期的工资加上自己平时攒的一些钱全部都投在这上面了。我愤愤的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短信，才发现手机早就没有电关机了。

　　我烦躁的看着宝马从眼前驰骋而过，却只能无能为力的跺了跺脚。

　　我打了一辆车跟在他车后面，他的车停在了酒吧门口，他们一群成群结伙的拥着进去。
　　我跟在他们后面，结果被酒保拦在外面告知里面被包场了。
　　我有些窘迫，正不知所措。

　　“诶言言，你怎么在这。”
　　我惊讶的回头，是我的舍友。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抹胸小礼服，俨然是被邀请而来。

　　“你怎么不进去？”她问我。
　　“我跟朋友来的，她还没来，然后这又被包场了。”我怕被她看出问题，急忙撒谎到。

　　“哦这样啊。”她涂着粉色唇蜜的嘴巴勾了勾，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便拉过我的手，“那就一起先进去吧，我男朋友在里面，反正人多，请的很多人都不认识，你随意玩。”
　　她踩着恨天高，俏皮的卷发十分惹人疼爱。
　　“不要了吧，这样不好。”开玩笑，跟她站在一起我不就被对比的无处遁形。

　　不知道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是都有种蛮不讲理的通病，她不由分说的把我拽进去。

　　我们进去的时候酒吧已经达到高潮，dj在台上挥手呐喊，台下一群年轻的男女尖叫。

　　震耳欲聋的音乐，五光十色的灯光都使我难以适应。
　　室友习以为常的拉着我的手熟练的绕过人群。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中去，我也一眼认出了被团团围住的他。舍友放开了我的手，跑到了徐维晟的跟前，我窘迫的不敢抬头。

　　舍友跑上去拉住他，“喂徐维晟，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他这时已经喝的有些七八分醉了，微微抬了抬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来人，然后呵呵笑了一下一把抱住舍友，吻了下去。

　　全世界都安静了，我逐渐听不见音乐的肆虐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我那么心爱的他，从高中到大学的他。
　　我渐渐埋没于人群之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满脸湿意。
　　我将包里的包装精致的盒子出来放到桌子上匆匆离开。
　　太好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么难看的我。

　　等我出酒吧的时候，外面已然是大雪纷飞。我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我从来都是知道，北国的冬天是如此的肃杀且寒冷。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我眨了眨眼睛，才发现眼里蓄满了眼泪。
　　好久没有做到大学时期的梦了。

　　徐维晟还在睡。
　　我抬手拿过手机来看，才六点多一点，闹钟还未响，只睡了四个多小时。
　　他极没有安全感的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双手缠着我的腰。

　　此刻我却毫无困意，已经过了五年，但想起那时候的事我的心脏还会微微的胀痛。即使这个人此刻完全属于我，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将过去完完全全的忘记。
　　我轻手轻脚的把他从我身上挪开，然后小心翼翼的下床，怕惊醒了他。
　　我走到阳台上，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徐维晟公寓的地段和楼层都很好，在阳台上可以俯视半个市。
　　街道上已经开始有忙碌的人。努力而平凡，像我一样。
　　但是徐维晟不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万人瞩目，成绩卓越，容貌也受人青睐，后来上大学也如此。

　　难为他能喜欢上我。
　　卧室里传来闹钟的声音，我急忙忙挪回去关闹钟，生怕惊扰了他。
　　只见他在床上皱着眉头，双手在床上划来划去就是不睁开眼睛。我看他的模样好笑，但也怕他休息不够，就去把闹钟关了。
　　他瞬间安静了，没一会又开始躁动，手扔在床上划来划去，嘴里嘟囔着我的名字。
　　我顿时心软不已，过去握住他的手，“我在呢，唯晟。”
　　他嗯了一声这才又安静的睡去。
　　我望着他的睡颜，比平时天真十足，竟也觉得可爱。我想着也有些困意了，就又窝回去睡了。

　　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了，居然睡过头了。
　　我急忙忙的起来，连带着徐维晟也被我吵醒了。
　　“干嘛呀～”他睡眼惺忪的看着我，接着拿手扒拉着手机，“这才几点啊。”
　　“上班啊！”我一边套衣服一边穿袜子。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想看我，“亲一下。”
　　我套进右手的袖子然后过去按着他后脑勺在他嘴唇上一蹭，嘱咐他，“我来不及了，早餐你自己搞定，但是一定要吃知道吗。”
　　“嗯。”他迷迷糊糊的应了声。怕冷似的又缩回被窝，一动不动，好像又睡过去了。

　　我也没时间跟他说了，想着到了事务所再发短信提醒他，就风一样的去刷牙洗脸出门了。

　　一忙就忙到中午才有空。
　　想着他应该还没醒，就打电话过去了。

　　“你猜猜我在哪～”没想到对方中气十足，我有意外。
　　“在哪？”我笑着反问。
　　“你家啊，我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什么？”我没吃早餐，又忙了一个早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家啊，昨天不是说好你搬过来嘛。”
　　我刷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温言你怎么了？”
　　“帮我跟王律师请假！”顾不得解释我就跑了出去。

　　“徐维晟你不要进我书房知道吗？”我踩着高跟下跌跌撞撞的下楼。

　　“干嘛呀？”他那边好像在翻资料，心不在焉的回答。
　　“里面有重要文件，不能外泄！”

　　“放心吧，我不会看的！”
　　我松了一口气。
　　“诶，这好像有你当年的照片啊，我看看。”

　　我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你不准看！”我尖叫道。

　　那边瞬间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完了。
　　我全身冰凉。

作者有话说

　　比较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