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满堂》洛浮

5、吃

　　“吃，你就知道吃！”许娴雅听着他的话，连难过都没有力气了，苦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却看到他看着自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许娴雅问朱樘，却只见着朱樘伸了手在她的眼睛下擦了擦，然后拿给她看，“眼泪。”
　　许娴雅愣了下，自己拿手一抹，然后看着满手的泪水，自嘲的笑道，“我竟然哭成了这个样子，真没出息。”
　　“如果你不想嫁，我去给你说。”朱樘抿了抿嘴，然后下了极大勇气的站起来，“我去跟你向父皇说！”
　　天底下能让皇后改变主意的，就只有皇帝了。
　　“别，”许娴雅抓住了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无奈的说道，“别给你添麻烦了。”
　　朱樘本来就是个身份尴尬的闲散王爷，他能平安活到今天也因为他从不管是，如果今天跟自己纠缠上了，那说不定会让人起一些不该起的联想。
　　“我不怕麻烦。”朱樘赌气的说到，许娴雅却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但是我怕。”
　　“你，”朱樘等着许娴雅，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许娴雅怕他真的在一怒之下做出了什么事，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皇后把我嫁给太子，就是为了让我不纠缠你，你再去为这事儿跟她作对，岂不是想让她硬下心肠来弄死我吗？”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啊。”朱樘一脸委屈的叫道，“这锅我背的冤。”
　　“你冤，我还冤呢。”许娴雅笑着摇摇头，“所以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别折腾了。”
　　朱樘见着她这般，便不说话了。只是他也没有离开，就是蹲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许娴雅。
　　许娴雅被他瞅着没有办法，只能想了想问道，“你想不想吃宵夜？”
　　朱樘被她这么一问，立马就怒了，“敢情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吃货啊！”
　　“少废话，”许娴雅斜着眼看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吃不吃？”
　　“我要吃酸的！”朱樘气呼呼的站起来，跟在她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跟个孕妇似得。”许娴雅吐槽了一句后，走向了厨房。

　　酱油和花椒都没在院子里，应该回去睡了。许娴雅不想惊动其他人，于是点了灯之后，让朱樘去灶后面烧火。
　　“你敢让我烧火！”朱樘有些惊讶又有些愤怒的小声嚷嚷，许娴雅推了他一把，“烧不烧？”
　　朱樘动了动嘴，悻悻的坐在了灶后面。

　　许娴雅在厨房翻了翻，还白天熬剩的骨汤，又翻了些鸡肉，对做什么就有初步想法了。
　　“我不吃鸡肉。”朱樘阴魂不散的跟在她身后。
　　“闭嘴~”许娴雅白了她一眼，然后咚咚咚的把案板切的砰砰作响。

　　鸡腿剁小块，翻出上个月蜀中客人送来的青花椒，跟着花椒混炒出香味，舀了勺豆瓣酱炒出红油，然后加鸡腿翻炒。等略熟之后，调了酱油酱汁，加火盖上水焖煮。
　　许娴雅自小就跟爹娘在厨房里忙活，爹娘病故之后，这家店最初也是她一个人撑起来的，这厨房里的活计说到头是她最熟悉。没有秘方没有师傅，凭的不过是自己的眼耳口鼻，看闻尝问。一半儿菜是从别家吃过品出来，自己偷学改良的，一部分却是跟客人聊天中得来的。她的愿望不大，只想着将来攒点钱，天南海北的走一遭，尝尝各地真正的食物，再在京中开家馆子，一边含饴弄孙，一边整理食谱。
　　现在看起来，现在这样微小的梦想，却是不可得了。

　　“你在笑什么？”原本在灶后点火的朱樘听着这声音又冒了出来。
　　“火好了吗？”许娴雅头也不回的问道。
　　“应该好了。”朱樘看了一眼，许娴雅知道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货，也不多做指望，自己瞟了一眼之后，觉得差不多了，便将着事先泡软的米粉拿了过去，在火上煨着。
　　“这是啥？”朱樘又蹦跶了过来。
　　“别闹。”许娴雅挥挥手把他继续赶到了灶边，“还要火呢，继续给我烧着。”

　　许娴雅等着朱樘又烧火了，这才拿出一个锅来准备汤底。上好的里脊肉切碎，酸黄瓜切片，酸菜切丁，砂锅中舀入熬成乳白色的骨汤煮着，接着她看着菜篓里的蔬菜，扬声问朱樘，“蒜苔和菠菜吃哪个？”
　　“蒜苔！”
　　“香菜要不要？”
　　“能吃。”
　　许娴雅跟朱樘一边说着，一边手中刀子飞舞，不多久蒜苔和香菜就变成了案板上的一小堆菜色。接着便是一些朱樘喜欢的素菜，相识两年，这点喜好倒知道。
　　砂锅里的汤烧开了，愉悦的酸菜味儿已经蔓延了出来，许娴雅熟练的按照菜熟的时间丢入蔬菜，然后关火，把煮熟的米线捞出过水后丢进汤锅用余温煨着入味，然后将着蒜薹碎和香菜末放入托盘，等拿开锅盖后再撒进去。

　　“好了？”朱樘从灶后面探出头来，一张小白脸抹的漆黑。
　　“好了。”许娴雅点了点头，替他拿了小碗和筷子，“灭了火来吃饭吧。”
　　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也不必去大堂，小烛台放在桌上，捡了两条条凳，两个人在着桌边坐着，许娴雅就着微光替朱樘盛饭。
　　“这些够了吗？”
　　“还要点。”
　　“肉要不要？”
　　“要，再要点辣椒。”
　　许娴雅拿着白瓷碗，红汤里面雪白的粉浮着，褐色的腌黄瓜翠绿的蒜薹香菜浮在上面，浅黄的鸡丁若隐若现，引得朱樘心情就算低落，吃起饭来却也吃的吸溜吸溜。
　　“你这样闹得我们都没办法好好伤心了。”朱樘有些怨念的吸着粉，“谁家这样了好有心情熬高汤。”
　　“心要伤，饭也要吃。反正将来伤心的机会大把的是，吃饭的机会可是吃一次少一次。”许娴雅笑着舀着汤，自己捞了几根陪他吃。
　　“你做的饭味道像是我妈。”朱樘吸溜了几根米线后，忽然停下筷子跟许娴雅说。
　　“噗，”许娴雅一下子逗笑了，“你妈走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吧？”
　　“你这人，”朱樘翻了个白眼，“意思到了不就行了，那么在乎做什么！”
　　“行行行，”许娴雅忍着笑，拍了拍他的头，“乖，好好吃。”
　　“别占我便宜，”朱樘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有些认真的看着她，“真的不要我帮你吗？”
　　“不用。”许娴雅叹了口气，然后拍拍他的头，“咱们只是酒肉朋友而已，别那么认真。”
　　“如果不是我跟你交好，她是不会发现你的。”朱樘难得的露出一抹愧色。
　　“那也未必，我那名声越来越大，她总会听到的。”许娴雅看着朱樘的脸色，倒是真正的笑了，“现在难道还要我安慰你不成？左右是命，认了吧。”
　　朱棣没有说话，他蹲在那里，专注的看着她，目光中有火光在闪动，那陌生的光芒让许娴雅的心跳不由得乱了几拍。
　　“赶快吃，我还要去洗碗。”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许娴雅避开他的视线，用惯用的抽科打诨遮掩了过去。

　　朱樘走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许娴雅提着灯笼去门口送他。
　　“再见。”许娴雅看着朱樘，对他点了点头，准备关门，却不料朱樘猛然回头将手插到了门缝里，阻止了许娴雅的动作。
　　“什么？”许娴雅意外的看着朱樘。
　　“我想说，”朱樘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的看着许娴雅，“我是说，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四目相对之下，许多往日朦朦胧胧的感情就那么忽然变得清楚了，许娴雅看着朱樘目光中的火光，叹了声气的拨开他的手，“你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
　　“为什么？”朱樘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受伤，“因为我不够好，不够上进，还是不能保护你？”
　　“都不是，”许娴雅摇了摇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的。”
　　“可是你才跟他相处了三个月，我们可认识了三年！”朱樘挤在门缝里，有些委屈的反驳道。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以长短分的。”许娴雅笑了起来，然后她看着朱樘，“再说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不管是他还是你，我都是无法跟你们在一起的。”
　　“我可以去求父皇，”朱樘抓住了许娴雅的手，发疯似得说到，“天底下只有他能让皇后改变主意……你不用嫁了。”
　　“不，我不用。”许娴雅听着这话忽然就被吓到了，她一直不想欠人太多，不管那个人是谁！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朱樘握着许娴雅纤细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的吼着，“你怎么就不能依靠我一次？！”
　　“我跟你本来就是泛泛之交，我凭什么要靠你。”事到如今，许娴雅也只能放狠话，“这么多年我只是看在你的身份上不便与你争执，你自己不要分不清轻重的乱掺和。”
　　朱樘看着许娴雅，面如死灰的松开了手，“你是看在我身份的份上才跟我玩？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回家去吧。”许娴雅叹息了一声，亲手将他推出了门外，狠下心肠说道，“别给我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