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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一章 ...

  •   东宫议事厅,萧景琰居首,璇玑与梅长苏分别坐在下手左右。
      璇玑近日药石用得又频又狠,脸色出奇的白,衬得眼珠越发黑沉沉地:“般若陷杀俞野,请殿下降罪。”
      萧景琰皱着眉:“小颖之死,我知道你心里悲愤难平。但你当明白,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
      “般若自知闯下大祸,不敢辩驳。但我杀了俞野,并不后悔。”
      “若人人徇私枉法,置司刑律法于何地?”
      “小颖于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我定然要俞野付出代价,以告慰小颖在天之灵。俞野是一军将帅,有亲王之尊,即便将之交付有司,有史以来,也从未听闻王侯为庶民偿命。他国权王,处置稍有不慎便挑起两国争端。般若私自陷杀,有违律法,但若当真交付有司,不过是让朝廷为难,让殿下为难而已。”
      “你杀了他,就不让我不让朝廷为难了吗?”
      璇玑面色平静,不显半分怯色。端端执礼,朗声叩请:“陷杀俞野,是般若一人之过。若大渝汗王追究,请殿下将璇玑交由大渝治罪,必不牵扯旁人。”
      萧景琰霎那间露出恼怒至极的表情,他行伍出生,容貌英武,眼中俱是盛怒,越发熠熠夺目:“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殿下?”
      “你私做主张,陷杀俞野,是信不过我可以为小颖讨回公道,”萧景琰眉头紧皱,眼中除了盛怒却又多了一丝无奈,“谨小慎微,言辞恭敬,不肯有半分逾越,是信不过我说不肯只是君卿之谊。”
      萧景琰此话一出,议事厅里霎时极静。
      坐在一旁,许久未置一词的梅长苏终于动了动,未说话先拱手全了礼数:“殿下……”
      萧景琰一转头:“到现在你还叫我殿下?”
      被迁怒的梅宗主好脾气地改口:“景琰……”
      萧景琰面色稍霁,但还是难看。
      梅长苏安泰坐着,声音不急不缓:“俞野身份特殊,若是般若将之缉拿,交付有司,你想如何量刑?”
      “自然是按律量刑。”
      “俞野为大渝亲王,手握皇属军印。且不说如何量刑,仅说交何衙门,由谁主审,用何刑律,若是般若将之缉拿,这些都将是摆在你面前,摆在大梁朝堂之上,避无可避的难题。”
      “世间多有难办之事,难办就不办了吗?昭雪赤焰不难吗?雪冤祁王不难吗?须知天下万事自有公义,岂可因难之一字,对司行律法自行废止?”萧景琰耿直方正,几句问话掷地有声。
      从小到大,梅长苏早已习惯萧景琰的耿直不肯变通,闻言并不意外,只继续道:“即便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案子顺利审结。届时大渝要人,放是不放?放,于殿下朝廷声望有损,不放,大渝恐会以此兴兵。”
      “我常年靖边,多有征战,三军之中取将帅首级的事做得多了,难道还怕大渝兴兵?”
      梅长苏斟酌片刻,用词委婉:“景琰你监国后,尽力推行新军策,于马政兵防也颇有建树。但到底时日尚短,大梁经历六部换血,悬镜司撤销,九安山谋逆,赤焰翻案,又正值你与陛下权利交替,军力财政均有影响。休养生息积年,或能开一个清明坦荡的盛世,宇内无惧,八方来朝。但此时,尚不宜兴兵。”
      “兵者怯战,岂不让人耻笑?”
      “兵祸一起,百姓何辜?”
      萧景琰一怔。
      便听见梅长苏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以报私仇之名陷杀俞野,的确鲁莽,有违律法,绝非上策。你要维持心中公义,要匡扶司刑律法,无可厚非。但论及顾全大梁国威,爱惜天下黎民,又要俞野付出代价,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萧景琰眉锋一挑:“小殊,你赞同私杀俞野?”
      梅长苏却又摇头:“我并非赞同此法,只是事情既已发生,苛责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先行商定后续的处置之法为好。”
      “大渝若是兴师问罪,你有解决之道?”
      “解决之道不外乎两个,或是坦然承认,或是断然否认,再没有别的花巧。承认,我们不能将般若交由大渝处置,便会兴兵。否认,稍有不慎,也会兴兵。”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梅长苏想了想,声调徐徐:“当日俞野曾掳劫般若,此事惊扰的不止大梁,大渝境内也有所耳闻。若是我们从此处着眼,承认陷杀俞野,又强调事出有因,或有让大渝为俞野死后英名放弃追究的可能性。”
      萧景琰神色一振:“正是如此。”
      梅长苏表情沉静,却并没有萧景琰那般乐观:“但我说的,都是若大渝兴师问罪的后话。无论承认,还是否认,亦或是且承认且否认,均非万全之策。”
      此言一出,萧景琰顿时哑口,议事厅里又是一静。
      璇玑便拱手执礼,眼睑半垂,神色格外恭敬:“般若闯下大祸,自当一力承担,不敢让殿下与苏先生为难,还请殿下将般若就此交由大渝治罪。”
      萧景琰不肯受礼:“若是有半分将你就此交由大渝的打算,我们何必在此商议解决之法?”
      “虽说事出有因,但般若此次的确双手染血,大渝问罪,不敢牵扯旁人。”
      “自请降罪,避免牵扯旁人,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信不过我可以护你周全。”
      “般若知殿下宽厚,但殿下万不可为了区区一个谋士,予大渝兴兵犯梁的口实。”
      “你不是区区一个谋士!”
      萧景琰的声音一贯低沉,此刻因为急怒,一句话说得又快又狠,声调有力,用词铿锵。
      璇玑抬起佯装谦逊恭顺的头,就对上萧景琰黑沉的眼睛。如果目光有力量,便该如同萧景琰此时这般,笔直的,不肯弯折,容不下半点委婉辗转,披荆斩棘,让岁月和时光都是敞亮的。
      彼时年少得意,未历风雨,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坦率诚挚。但世事艰难,磨得心性一分一寸变得冷硬,胸有丘壑都逼成阴诡谋策。蓦然回首,璇玑已经是凡事算计,步步心机,彻彻底底的谋士的样子。
      萧景琰看着璇玑,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区区一个谋士。”
      璇玑心绪刹那激荡,张了张嘴,要说的话到了嘴边。
      忽听见梅长苏的声音:“你们不必相争,虽对大渝兴师问罪没有万全之策,但我们远没有到需用万全之策的地步。”
      萧景琰看向梅长苏:“小殊,你这是何意?”
      璇玑看着萧景琰轮廓分别的侧脸,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为自己方才差点一时冲动松了一口气。若非梅长苏打断,她几乎要问出口——不是区区一个谋士,那是什么?
      “比起设想大渝问罪时的应对之策,或许我们可以先让大渝不将问罪的矛头指向大梁。”
      萧景琰仍旧面有疑虑困惑,璇玑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俞野此次乃是私入梁境,若是不能证实他在梁境内为我所杀,他的死便是一场悬而未决的无头公案。”
      “不错,俞野此行为密事,行踪必然隐秘,大渝国内不一定对其所去之处所行之事了如指掌。”
      “而江左盟中能人辈出,如易容乔装,伪造行踪这种事,不过是信手拈来。”
      闻言,江左盟宗主露出了又温和谦逊又踌躇霸气的低眉浅笑。
      萧景琰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明白虽然他没怎么听懂,但是并不妨碍他的左右手在齐风霁月的画面里无声对视,对接下来采取的动作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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