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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太岁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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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只能从峰顶并且只有那个位置那个角度才能看到这个岩洞吧,我从来不知道,估计王府里也没人知道,因为我们照着那个方向下山,又寻了好久,才看到那个小小的洞口。“太岁洞”这三个字若不仔细辨认,也是看不出的。
因是白天,洞里还算亮堂,我在洞口坐下,赖着不想动,福临紧挨着我坐下。
“皇上,我们找这个洞绕了这么半天,一会儿肯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担心道。
“你且放120个心,一会儿他们自然会找过来,接咱们回去。”他拍拍胸脯说道。
已是夕阳西下,山石溪水都被染上一层轻红,微风吹起,即便正值盛夏,坐在洞口还是有点微凉,我不禁抱了抱手臂。
“贞儿,朕坐在下面的衣襟湿了,这里一定是有泉水的,咱们去找找吧。”他总是能发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
我起身跟着他走到洞里,忽然发现四周岩壁上居然存着各式各样的摩崖石刻,仿若星罗棋布纵横出世,真是别有洞天啊!
“皇上,你看这些石刻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我指着四周围这些兽面人身的雕刻问他。
他绕着岩壁走了一圈:“这是都是太岁星君,是些道教神明,这六十甲子各有岁神轮值,你且跟朕说说你的生辰,朕便可以给你指出你的生辰太岁。”
“贞儿是甲子年正月生的。”我忍不住好奇。
他走到一尊石刻面前:“呶,就是这个。话说找到自己的太岁后,磕头跪拜,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便可许上心中最美好的心愿,求得平安,幸福。你不来试试吗?”
我正要跪下,他忽然拦住,眉眼间似笑非笑的调侃:“贞儿拜朕即可,贞儿的生辰太岁是条龙,朕便是真龙天子,拜朕吧,哈哈!”
我嗔了他一眼,还是认认真真许了个愿,希望这个家能够平平安安,孔四贞能够平平安安。
“贞儿,快过来,这边有泉水,清凉得很呢。”他在洞的最深处,向我招手:“朕尝了口这清泉,真是像极了宫里的□□,快过来尝尝。”
我赶紧跑过去蹲在泉水边上,清不清澈,看不贴切,这叮咚叮咚的天然音乐倒是好听的紧,我随手捧起一盏,凑上去嗅一嗅,一下神清气爽,俯下头灌了一口,虽说是清爽,可是也没有什么□□的味道啊,正纳闷着,脸上猛的一凉,一泓泉水就这么泼了过来,我愤怒的看着它的发出者福临,就知道,他骗我,又被他耍了!
“皇上,你竟然骗我!”我又笑又怒的还了一捧水回去。
“朕是在报仇啊,谁叫你当初说什么皇帝不是东西的!朕可是耿耿于怀了这么久啊!今天可找到报仇的好机会,决不轻饶你!”水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岩洞里,流水声,笑声,微风声,浑然一体,怕是谁都不愿打破这样的气氛吧。
“啊,皇上,不玩了,我脚扭了。”洞里渐渐黑了,没看清楚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玩得太疯,一点力气也没了。
“贞儿,你没事吧?”他也随我坐下,关切的问。
“脚脖子扭了筋了,兴许坐一会儿就好了。”我下意识的揉了揉脚踝。
“对了,皇叔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猛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就是说让贞儿认他当义伯,又关心了几句,还给了件很说是很难得的白玉……”
“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让你嘴上心里念得都是他的好,别说是一件,这样的东西,只要你喜欢,就是十件百件朕也给得!”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
“皇上……你怎么了?”我没看到过他这样。
“我讨厌那个人。”原来,他的怨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埋在心里了,他接着说:“小时候,骑马的时候,从马鞍子上摔了下来,他说,你去死吧,力气小,拉不开弓,他说你去死吧;我们去盛京为太祖皇帝祭灵,在去陵墓的路上,不到四岁的表妹发了脾气,躺在车辙里大哭大叫,谁劝都不起来,我忘不了这件事,”他顿了顿,看得清他的眼里含的都是水:“我不喜欢她,他为我定了亲,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你的皇后,我不愿意,他揪着我的胳膊把我拎了起来,他对我说了什么?啊?”扶着他的手臂的手忽然凉了一下,是他落下的泪:“他说,他说你去死吧,快去死吧!他好象从来都只会跟我说这句话。额娘,额娘跟他走在一起时,只有我能看到她在发抖,她在发抖!”他的声音呜咽,但是忍住没有哭。
我觉得自己是那么手足无措,帕子缴在手里,颤颤微微的帮他擦了眼泪。不敢说话,让他靠在我的肩上,像是安慰受伤的孩子一样,抚着他的背,默默的。他跟我一样,他的婚姻,他的人生都是别人规划好的,拥有整个国家的人,可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人,自己的命运却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上,皇宫就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我还挺好奇的呢!”我想转移话题。
“有啊,可多了呢。出来的时候,承乾宫的梨花竞相开了,雪花一般的,落满了整个院子,妹妹在梨树下安了个秋千,每日荡啊荡啊,就像要飞到天上去了,笑容也多了许多。还有啊,宫里来了个日尔曼人,额娘任他做了义父,朕叫他汤玛法,他懂的事儿特别多,一开口啊,就像那洋人造的八音盒一样妙趣横生,从望远镜看星星到远洋航海的见闻,从修理钟表到用西洋乐器演奏乐曲……”他的声音很开心,我慢慢闭上眼睛,太累了,半睡半醒的朦朦胧胧中听到:“贞儿,以后跟朕在私底下,不要叫皇上,就叫福临哥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脸颊微凉了一下,猝地睁开眼睛,发现洞里已经全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一阵寒意卷上身来,有点怕:“皇上……哥哥,皇上哥哥,你在哪啊?”
“你这叫法还真新鲜,让你不要叫皇上,叫福临哥哥,你倒把它们揉合在一起了,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哈哈。”听到他的声音安心多了,还好不是我一个人:“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朕这胳膊就要残废了。”说着,他抻抻胳膊,揉揉肩,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原来刚才睡得那么舒服都是因为睡在他的臂弯里啊。
“皇上哥哥,怎么还没人来救我们啊,不救我没关系,大清国的皇帝找不着了,都没人发现吗?”我开玩笑的说。肚子咕噜咕噜的,这声音好像压不下去。
“你啊,是饿了吧?”说话间,他像变魔术般的从袖筒里拿出三个圆圆的东西:“还记不记得,这是那年我们在聚庆斋吃的奶油圆子,原是看着你喜欢,这次来特地带了几颗给你,让你念念旧。”
圆子不知道是怎么保存的,虽不烫口,却还是暖暖的,吃到嘴里,奶油就化了,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外头一阵大亮,刺得眼睛睁不开,霎时,洞中也大亮了。
“奴才护驾有罪,望皇上责罚。”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哥哥和延龄哥也跪在里面。
“朕没事,咱们下山吧。”福临让大家平身,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公公给他披了件明黄色的斗篷,他大步走在了最前头。
我抬脚,差点没摔倒,刚才扭着的筋怎么还没见扭过来啊。
“你的脚怎么了?”延龄哥看着我说。
“刚才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不当紧的……”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把我打横抱起,就这样下了山。
给荷包缝上最后一针,放下手中的针线,使劲闭了闭眼睛,一整晚都没睡,福临说他今天就要回京,撑着把荷包绣好,想临走时送给他。放在桌角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灭了,走到窗前,外面风里夹着雨星,眼看这水帘就要变成瀑布,对面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煞是好看。
“小姐,小姐,皇上起驾回宫了!”蓉逸慌慌张张跑过来。
我拿起荷包,冲出门去,顾不上理睬蓉逸送出来的雨篷,骑上那匹小骅驹,飞奔出去。这匹马已经不能称作小马了,几年过去,它强壮了许多,已然可以箭步如飞了。
“皇上!皇上!等等!”看到远处官道上那一对人马时候,我就开始拼命的喊。
他下了马车,同时下来的还有睿王爷。他走过来,帮我撑了伞,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感觉更难受了。
“这两个香囊是我绣了送给你和岳乐哥的,前儿忘记给你了,这个月白的绣了条龙的是给小宝子你的,这个淡青的是送给金岳哥的,就算作上次打灯谜输你们的礼儿。”我笑笑,还叫他们以前的名字,怕是以后真的见不着了。
“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留下这句话,就上了马车,跟我挥手告别。我不敢看睿王爷,怕看到他的表情,他一定会觉得这种女孩子很不庄重吧。
我跳上马,扔了他留给我的伞,策马而去。总觉的骑马的人撑把伞,非常不搭调,太影响形象了,呵呵。
坐在月牙池旁边的读书岩的书桌上临字,气定神闲得很。这读书岩天然适合读书,洞外风景幽美,父亲就把这里当作书房,我也让人像模像样搬了桌子椅子放在洞口不远处,当成自己的小书桌,从不打搅父亲,要么临临帖子,要么趴在书桌上欣赏风景,顺带想想小心事。
我时常想起岳乐的那个表情,看不懂,想不懂。皇上走后半个月,他竟然也来了趟王府,还是在那个正殿里,气氛一样的凝重,他问我答,大多都是问睿王爷在王府都做了些什么,我也照实答,没理由骗他,就连睿王爷跟我的那段对话我也一字不差的背给他听。一句旁话都没说,他只是用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