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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Part.51 Unloc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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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老旧生锈了的铁门被人拽开,刺耳的声音在幽暗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凄凉。西本佳美胡乱摸了摸门框的左边,咔哒一声,头顶的白炽灯应声亮起,照得人有些恍惚。她随手将钥匙丢在餐桌上,旁若无人地脱下披在外面的米色风衣,蹬掉脚上的黑色细跟凉鞋,瘫在脏兮兮的沙发上。
越水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不由地叹了口气,将门带上,又在门口换了双拖鞋才进了屋。
“你马子人呢?”西本佳美在茶几上摸了条烟,正四处寻找打火机,“甩了你跑了?”
“他去给你买饭了,”越水低头整理着杂乱的餐桌,“你收敛一点吧。”
“怎么,怕我给你丢脸?”西本佳美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是啊,有个负债累累的老娘,怎么能和人家年轻漂亮的警花比呢?”
“…你说够了没有?”
越水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偏过头去,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愤怒或难过。
“啧…”
点燃的香烟夹在干瘦的手上,劣质香烟的味道顿时布满整间屋子。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越水刚一开口,就被呛得咳了几声,“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该回哪儿回哪儿吧。”
“呵呵呵,”西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讲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冈田静子,”越水一把推开卧室的门,“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弹着烟灰的手顿了一下,西本佳美垂下眼,又吸了一口。
“认识,怎么了?”
“她和米川和声什么时候结的婚?”
“…这我上哪儿记得去?”西本把头一歪,身体斜斜地倚在扶手上,“十多年前吧,那小子穷光蛋一个,和店里的女人厮混也就算了,还把一个新来的雏儿搞大了肚子……啧,那漂亮的脸蛋哟,亏我还想卖个好价钱……”
“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兴趣。”
“没兴趣你还问?”西本吸了一大口烟,像是抬杠似的呛着越水。
在一团烟雾的笼罩中,她看见越水拉开了窗帘,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月光照进屋内,映在越水的身上。
“…你难道就不好奇警察怎么找上门的吗?”
“…嘁,”她的声音弱了弱,“…那小子作孽太多,迟早要遭报应的。”
“那为什么要修改工商登记?”
西本低着头,连烟头的火星烧到沙发上都浑然不知。
越水没听见她的回答,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需要我提醒你时间吗?梦咲去世后的第一年,在我被审判前的一个星期。”
“…我现在不想追究当年的事情了……”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打断了母女俩的谈话。西本把熄灭了的烟头随意丢进垃圾桶内,理了理头发,却没有开门的打算。
“美里现在在福冈,”越水开门接过食物,给她放在了餐桌上,“另外,我会去正式拜访冈田小姐的。”
“随你便。”
西本头也不抬,
再点了支烟,在一片又一片的烟雾中,重新渴望着枯燥乏味的新生活。
“您好。”
冈田美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因为有链锁连接着,她只能看到外面的一小部分。
“请问是冈田静子女士家吗?”
门外的女子闻言俯下身,声音柔柔的。
冈田美里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墙上的电子钟,8月22日,星期日,上午10:05。母亲下夜班回家刚睡下,她不想随意打搅她,惹得她不开心。
“你是谁?找我妈妈有事么?”
“我是你父亲的旧识,是东京的西本女士介绍我来的,”门外的女子似乎笑了笑,“你是美里吧?”
“那…”冈田美里听到那女子叫出自己的姓名,抿了抿嘴才回答,“你稍等一下。”
咔哒,门又关上了。
门外的女子直起身,随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正撩起耳鬓的碎发,忽然看见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带着黑框眼镜,手里拎着楼下东边便利商店的塑料购物袋,紧低着头,快步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右裤兜的钥匙稀里哗啦作响的声音忽然停下,男人的脚步停在冈田静子家隔壁,掏出钥匙,开门,关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一丝的迟疑。
女子皱了皱眉,好像闻到了什么,鼻子觉得有点不舒服,却听见面前的门前传来脚步声,冈田家的门又一次开启,依旧是细细的一条缝,说话的人却变了:
“你好。”
“是冈田静子女士吗?”
“你是谁?”那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我不认识你。”
“我是米川和声的朋友,东京的西本佳美女士介绍我来的。”
“我不认识什么米川和声,你找错人了吧。”
“Brandy,米川和声,母姓西本,父姓田川,曾用名冈田贤治,有一个自杀身亡的妹妹,”女子一把拦住要关上的门,低声说道,“我没有恶意,是受西本女士的委托来看看你们。”
“她…”
“Brandy去世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吧,”女子叹了口气,“我们在这里谈这些不太方便,能否……”
“请用茶。”
“谢谢。”
越水环顾了一下这间不足五十平的房子。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靠着墙的地方放着折叠桌和塑料凳,客厅的和室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玩具,过道的地方还堆着一个用旧餐布罩住的暖桌;屋里没有电视,只有书桌上层放着一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卧室的房门紧锁着,冈田美里在里面学习,老风扇的噪声即使在门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女儿多大了?”
“下学期中三了,”冈田静子撩了一下半长的头发,有些提不起精神,“请坐吧。”
越水点点头,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女人,相比前些天川口警官给她辨认的照片,她似乎更瘦小,脸上没什么肉,眼窝有些下陷,眼下还有明显的泪沟和黑眼圈。
“我叫越水七槻,是米川…Brandy的高中同学。”
“这样啊……”
“他…有跟您提起过我么?”
“如果你是来叙旧的话,我对他的过去一概不清楚,”冈田静子抬眼,“我和他的婚姻只维持了五年。”
“也许会冒犯您……我想请问一下,您和他为什么会离婚?”
“这和您有关系么?”
“冈田女士,”越水顿了顿,“您难道就不奇怪,Brandy为什么会不远千里给您购买了这套福冈的公寓么?”
冈田静子略微晃动的身体忽然一顿,眼睛不停地打转。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缓缓抬起头,两条细细的眉毛不自觉地向上挑: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恶意,我本人也和Brandy从事的职业无关,你放轻松,”越水依旧平静地看着冈田静子,“我是西本女士的长女,是Brandy的妹妹,我们两个是龙凤胎。”
“Brandy的妹妹?田川……什么的?”冈田静子将信将疑,“她不是早就已经过世了么?”
“小咲比我小两岁,”越水吐了口气,接着说,“您不知道我也很正常,因为我从小就被送养到福冈的越水家,直到高中才到东京念书,才认识了米川和声和田中梦咲……”
“那后来呢?”
“之后,因为某些原因…我中断了和西本一家的联系,所以…也不知道他还结过婚…”
“这样啊…”
“直到去年我到东京工作,才重新找到了西本家;再之后的事情,你大概也从警察那里知道了七七八八了……”
冈田静子双手捧着茶杯,默默看了很久,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酒窝也若隐若现。
“…西本女士她,现在怎么样?”
“一审的判决已经下达,她的那间酒馆…怕是保不住了。”
“是债务问题么?”
“还有各项赔偿金,零零散散的。”
冈田静子张了张口,眼圈有点泛红,双手死死地扣在了一起,眼睛紧盯着桌面:
“是因为…美里的证词么……”
“您别多想…”越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递过一张纸巾,“现在是用证据说话的时代,即使没有美里和您的证词,警方的系统库里也会自动匹配已有样本并进行判断的,这些都是依靠客观规律得来的结果,和您和美里,都没有关系。”
“…真的,真的很抱歉…”冈田静子没有接过纸巾,头压得低低的,“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以为是找到了失踪了十多年的贤治的线索,所以…才带着美里回了一次东京……”
“失踪…?”越水略有诧异,“您的意思是说,您和Brandy离婚,是因为他失踪了?”
“…是的,”冈田静子点点头,“美里五岁的时候,贤治突然失踪,我和西本女士报了案,后来在一艘遭遇海难的偷渡船上发现了他的贴身衣物,警方判定油箱泄露爆炸,整艘船无人生还…就这样,我和他才离了婚。”
“但您说Brandy是失踪……”
“那是我和西本女士一厢情愿的想法,”冈田静子抹了抹眼泪,“因为西本女士总那么说;‘长了那么颗聪明的脑袋,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喂鱼呢?’。”
“那这儿的房子…”
“是女儿出生的时候,他说在这边做生意赚了点小钱买给我的…”冈田静子回忆着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关于他工作的事情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很多年以前好奇过,只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也没了,我也不在乎了。”
“…对于Brandy的工作,我可能跟您一样也只了解皮毛,”越水收起纸巾,酝酿着情绪,“我能为您解答的是,他为什么会给您在福冈,买下这间公寓。”
冈田静子慢慢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越水。
“事实上,我就住在您家对面的独栋,”越水抬头看向窗外,“是我养父母的房产,他们过世后就过户到我的名下了,现在是做我的办公室来使用…”
说着,越水递过去一张名片。
“越水…侦探事务所?”冈田静子十分惊讶地接过名片,接着来回打量起越水七槻,“您是…侦探?”
“我也是最近才回到福冈,之前一直在东京给工藤新一先生和服部平次先生做助手,”越水微微笑了一笑,“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
“这样啊……”冈田静子紧盯着名片有些出神,“那个,请问一下,西本女士现在……”
“Brandy既然能在失踪之前就给您和女儿安排好之后的一切生活,我想,他不是会亏待西本女士的,这点您大可放心。”
“我是怕后续再有索款讨债的,她一个人…”
“没关系的,”越水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现在一个人也方便,倒是更担心你们母女俩。”
“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冈田静子深呼了口气,“自从我再婚之后,就断了和店里的一切来往,难得她还记挂着我们…”
“她也让我对您说声抱歉…关于德间先生的事情,是她考虑不周。”
“…都,都过去了,”冈田静子略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越水,“您…住在附近,也应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了吧?”
“嗯,”越水举起茶杯,饮下并不清澈的茶汤,“对于德间先生的遭遇,我深表遗憾。”
“……您,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吗?”
越水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这件案子难道不是警方在办么?”
“对,对啊…”冈田静子有些语塞,双手都伸到桌下,紧拽着衣角,“我以为,您会有别的一些想法…”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是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遭遇这种事,让人很难接受的同时,又要被警方问询怀疑,无论谁都想多得到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讯息或者思路,这是人之常情;”越水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只是现在警方并没有提出让我协助调查的请求,所以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干涉警方办案的权利,也得不到案件的具体细节和办案进度……只能对您抱歉了。”
“…不不不,是我让您为难了。”
夜幕降临,门铃声准时响起,服部看着大门外正向他挥舞两瓶啤酒的冲田縂司,虽然嘴上碎碎念着,但还是给他开了门;
“喂!我说你,还真把这儿当你家了?”
“嘿嘿,这案子一天不破,我这心就一天不踏实,”冲田厚着脸皮干笑了两声,“而且,今天可是越水小姐邀请我来的,说是有案情和我讨论呢。”
一边说着些有的没的,两人进了屋。越水刚解下围裙,对着冲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先上楼吧。”
“今天又麻烦你了!”
“不会,举手之劳。”
“所以,你今天上午去了冈田家?”冲田有些诧异地看向越水,“她竟然完全没有怀疑你的说法吗?啧…”
“怀疑又怎样?我并没有完全在骗她,”越水耸了耸肩,给自己倒上啤酒,“服部不也和你解释过我和她前夫家的关系么?骗局都是这样的,半真半假,才能迷惑人。现在至少能证明,我母亲并没有骗我,Brandy和冈田静子的确是在她的酒吧认识的;而冈田美里的存在,也能解释了为什么我母亲会将冈田贤治这个名字添加进酒吧的合伙人一栏。”
“不过,你竟然会主动约我,”冲田望向阳台外的街景,“肯定还是有关于案件的发现吧?”
“发现的话,目前还谈不上,只是我和服部想和你一起做个实验。”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服部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示意两人进屋。
屋里现在散落着一大堆绳索类的物品,杂七杂八的。越水邀请冲田坐在吧台的位置,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关于凶器的设想吗?”
“是。”
“但还是一无所获吗?”
“的确,”冲田搔了搔后脑勺,“我们不仅查了福冈市内各个中小学采购过的跳绳,市面上常见的跳绳我们也都排查完毕,但是都不吻合。”
“那暖桌呢?”越水拽出了一下堆在角落里的旧暖桌,“我们这几天也试过很多绳类的产品,和你们一样毫无进展,但是我今天去过冈田家后,才发现我们忽略了一个最触手可及的东西。”
“暖桌?”冲田倒吸了口气,“可现在是夏天。”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我在冈田家客厅发现了这个东西时,我会觉得很奇怪,”越水扫了扫暖桌上的灰尘,“姑且就算是冈田家面积太小,或者家里正巧没有足够大的橱柜放暖桌,可这么大的东西堆在并不算大的客厅,难道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吗?”
“的确是很奇怪,”冲田皱了下眉,“可是如果暖桌线是作案工具的话,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会把它藏好,至少没那么容易让人发现才对。”
“我们先假设,凶器真的是暖桌线,而现在这个暖桌又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客厅,”服部半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那根电线,“那案发时肯定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这个暖桌没有办法放回它原本的位置。”
“那这么讲,案发地点应该是冈田家了?”
说着,冲田也蹲下查看暖桌线。的确,无论从长度或是韧度,都很适合做凶器没错。
“对了,上次都忘了问你,”服部站起身,“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