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27、第 27 章

　　又逢周末。一直到下午，他也没来。林杉傍晚出门散步的时候又被大爷拦住，大爷已经是恨铁不成钢了：“小姑娘，还不肯原谅他呢？这周人都不来了，你别是折腾过头了啊。听我的，见好就收，啊。”
　　出去走一圈，遇到超市阿姨，阿姨见她自己一个人：“欸，今天周末，孩子他爸呢？”见林杉不说话，又劝：“小姑娘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原谅他吧。你看你肚子这么大了，今后日子一个人可不好过啊。”
　　菜市场阿姨：“你别拎这么多东西了，明儿一早我给你送过去哈。你老公可交代了，他如果不在让我千万帮帮忙。小姑娘好福气啊。”
　　回到屋子林杉已经筋疲力尽。他不过陪着她散了几回步，怎么街坊四邻没一个不认识他。背后里不知道又是衍生了多少个剧本。
　　他出轨，她带球跑？
　　天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莫名觉得生气，手里手机往沙发上一砸。好烦！
　　晚上莫名地居然失眠，小腿酸胀入骨，翻来覆去地难受。最后只能坐起来，肚子横着手连小腿也够不着。他来的那些夜里总为她按摩，手法娴熟。她也没问过他哪里学来的。孕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她熟稔得多，注意事项写了一个本子。夜里起床，一动他就醒了，打开灯扶她上厕所，想来他在这过夜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
　　他一定很累吧。
　　突然就想起那时，他握着她的手搁在胸口，眉眼里有委屈，说，三儿，我也是会痛的。
　　林杉把自己蜷起来，睁着眼过了一夜。
　　第二日是产检的日子，医生是个中年妇女，脸上蒙了个口罩只露出眼睛，目光慈祥：“你的体重太轻了，营养要跟上。孩子已经7个月了，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可以适当运动，这样生产会比较顺利。”林杉侧头，看见彩超里的小家伙，眼底不自觉都是温柔：“它会健康长大的吧？”
　　医生看一眼她：“会的。它长得很快。生出来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丑，皱巴巴的。慢慢地就长开了，先有牙齿，然后会踉跄着走路，会开口叫妈妈。你会很辛苦，生活被它绑架。你也会很幸福，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它。”
　　林杉笑开，眼泪却顺着眼角不断淌下来：“想想都很美好呢。谢谢您医生。”
　　医生说不客气，送她出去，回身挂出去一个电话：她和孩子都很好。
　　林杉慢吞吞回去，楼底下一个人坐在保安室门口和大爷侃大山，熟悉的声音远远送过来。林杉喊他：“陆景。”
　　陆景嘿一声站起来，保安室里又冒出一个脑袋。他们的眼睛落到她肚子上，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唐诺是从唐信的车载导航里偷摸摸找到的地址。她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林杉，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孩子是谁的？
　　他们都看过那则新闻，有多少的真实度没有人敢去验证。只是，这几个月林杉一直和林松呆着是事实。
　　林杉看得见他们表情的千变万化，这世上，也只得唐信一个。“上去坐坐么？”
　　屋子里小，陆景和唐诺坐在沙发上对视两眼，早忘了来的原意。大腹便便的林杉端来茶具：“红茶？”
　　两人讷讷地点头。
　　由着他们误会倒也无所谓，林杉扶着腰坐下去：“他脾气倔，你们拦着些，我现在这样，他再来也不合适。”
　　唐诺的聪明劲这会儿也全跑没了，一时也没听出来她的故意诱导。到底亲疏有别，她也一时不能接受未来嫂子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陆景喝一口茶，对着一个孕妇也不好发作，按他想，唐信简直鬼迷心窍。
　　“或者，你们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林杉开始开玩笑，陆景一瞬间觉得这主意不错。唐诺终于回过神，一副你饶了我的样子：“那他得和我断绝兄妹关系。”她又看看林杉的肚子，终于问：“孩子多大了。”
　　“七个多月了。”林杉刚说完，摸着肚子愣一下，抬起眼时都是惊喜：“它踢我了！”
　　唐诺也来不及膈应了，跳起来蹲在林杉脚边，手搁上面碰了一下，肚皮上似乎有小脚轻轻一踹，她的心里顿时都柔化了。
　　回程的路上陆景把着方向盘思索：“要不然，我们真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吧。”刚说完脑袋就被敲了一记，唐诺眉头倒竖：“你丫是想和我哥绝交吧？”
　　也是。“那就由着他这么折腾？别说以前了，她现在还怀一别人的孩子，他们哪还有一点可能性。你看吧，再这么折腾迟早得出事！”
　　“可是，她又犯了什么错呢六哥？”唐诺扒着车窗愁眉苦脸：“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如果是林松那个人渣的，她怎么可能留着？她明明是爱我哥的，眼睛骗不了人。他们这样纠缠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有家里那个老顽固，人没见过就不同意更别说是现在了。我哥可怎么办呐？”
　　小家伙开启唐僧模式也只有廖怪物能应付，陆景完全不想理她。
　　回到C城已经是晚上，陆景送唐诺回去，在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乒乓作响，唐家二老几百年没吵过架的，这是怎么了？
　　唐诺刚开门就撞上正拉着行李往外走的胡女士，忙扯住：“干嘛呢闹这么大动静？”
　　胡女士任性起来比三岁小孩还胡搅蛮缠：“我跟你家老头已经三观不同无法沟通了。”陆景免得殃及池鱼一早躲在一边，还是被胡女士眼尖地瞅到：“小六你正好在，走，送我一程。”雷厉风行地，陆景努力拖着，可屋里的人半分拦的意思也没有，最后油门一踩就上路了。
　　唐诺进屋里去，家里老头子坐着，眉头皱成一团像是气急了。从小到大，胡女士被老头子捧在手心里的，难得有一次这么不退不让。许是触及原则底线了。
　　她去泡了一杯茶，蹭过去抱他胳膊：“老太太最近更年期呢你也不让着点，走了还能轻易回来啊？她那脾气，你到时候得铺多少台阶才够啊？这不符合你一贯的智慧和谋略！”
　　唐成伸手推开她的脑袋，脸色到底是好一些了：“成天尽瞎贫。她也就是闷太久了，由着她去散散心吧。”
　　唐诺懵懵地看着他往楼上走，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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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杉再看见唐信已经是两周后，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而瘦削，像是大病初愈。他和往常一样，给她做饭，立在厨房里时不时轻咳两声。
　　林杉突然就觉得心口被无数细小的针扎得密密麻麻，那痛十分清晰，可她甚至不能伸手揉一揉。
　　她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阿三，回C城吧，不要再来了。”
　　电磁炉上咕噜噜地烧着水，他执着锅铲的手顿住，轻咳两声，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林杉陡然开始发作，她把电磁炉油烟机煤气一切轰隆隆的东西一并关掉，流理台上的碟子哗啦啦扫落一地，歇斯底里：“我说你不要再来了！我很累！你让我觉得我又卑鄙地用这个孩子绑架了你的生活！你又把我推到不仁不义的位置随时要接受世人的谴责！杀人犯、□□、弃儿、抑郁患者，这些还不够，你又准备让世人给我贴上什么标签！”她说着说着就掉了泪，哭得不能自已，声音渐渐变成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别再来了~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留下这个孩子，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地上都是碎裂的瓷片，唐信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踩到，蹲下去徒手把它们扫开，手掌割出许多口子。他倒也不觉得疼，上前抱着她哄：“嘘，孩子会听到的。”她那么爱它，为了赶走他却说出这些话来。心里的痛终于还是轰然炸开，眼睛一垂居然有泪掉出来。她在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小孩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丢了心爱玩具的那种嚎啕大哭，后背都洇湿一片，他听到自己说：“乖，别哭了。我走，我走，我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