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火火》五色石头

3、陈火火

　　有句俗语是这样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这句话之于二十四岁的陈佶炎的亲身体验来说，却有点不恰当。

　　从小到大，他的未来丈母娘顾小繁就是他最怕的人。

　　说来也怪，他不怕时不时训斥他的老妈，不怕暴脾气的老爸，更是对没脾气的邱叔叔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怕说话轻柔、一脸和蔼的顾小繁，每次见到，就自动自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乖顺有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即便他现在在家里的认同下和邱安依谈起了恋爱，当他和邱安依做出情侣间正常亲密举止的时候，一旦顾小繁出现，他就跟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立时从邱安依身边弹开，还歪着脑袋恬着脸笑着迎合。

　　邱安依提醒了他好几次，也企图当面纠正他，他就是改不了。

　　没奈何的，邱安依从母亲顾小繁那里下手，可试探来试探去，就是没试探出个所以然来，顾小繁没任何反应，还问她：“你这么闲，是不是和小陈吵架了？”

　　不仅如此，邱安依还招来了很少对孩子表达不满的父亲邱天的一通抱怨。

　　原因是……她占着他老婆了。

　　邱安依父亲邱天对孩子可以说是无可指责，只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毛病的毛病，就是太黏老婆。

　　邱安依和其他弟弟妹妹很少有父亲回家后还能和母亲独处的时光，大多数情况是……父亲邱天一回来，邱安依连悄悄话都没办法和母亲说了，因为父亲总在身边。

　　记得小时候，母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和父亲吵架，一时气急带着她和弟弟回了只隔一个区的娘家，母亲只待了半天，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半途就碰到了超速开车来接他们的父亲。

　　当时父亲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那种委屈可怜的样子她真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由此邱安依以后见到其他的人那种表情，都不屑一顾。

　　母亲随父亲一起回了家，翌日就一同出去旅游了。

　　邱安依和弟弟邱安尔被曾祖父曾祖母带了一个月后，父母才回来，几个月后邱安依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一下子有了四个孩子。

　　其实有四个孩子的家庭是很少见的，至少陈佶炎只是多了个弟弟就嫌家里太吵了，连同他母亲陈萱儿也抱怨过说吵得掀翻了天。

　　可邱安依看得出来，自己母亲对有了四个孩子反应很平淡，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父亲邱天却是很欢喜，甚至还乐呵乐呵说孩子多了好，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母亲百般殷勤，殷勤到很少去公司，整日陪着母亲，对她和她弟弟妹妹的关心都少了起来。

　　有了弟弟妹妹后母亲就没有去工作了，父亲为了宽慰母亲，以母亲的名义开了家甜品店，开张当天请了很多人去剪彩，母亲当天也去了，之后就没听她提过，也没见过她去过，只偶尔关心一下财务。

　　母亲后来兴趣就转移了，热衷于参与各类和邱氏有关的社交活动，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用来陪她和弟弟妹妹，更重要的是陪着父亲。

　　此后，邱安依可以每天都看到父亲是笑着的。

　　连续多天对母亲的叨扰很显然让父亲有点不开心，其结果是……邱安依每天多了一项家庭作业，花半个小时练习毛笔字。

　　两个当事人，一个改不了，一个不知道哪不对，这种状况就一直持续到了陈佶炎和邱安依恋爱四年。

　　这不，在邱家吃着饭呢，陈佶炎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顾小繁问起了他的工作情况和家里父母、弟弟情况，他唯唯诺诺的，有问必答。

　　“进陈氏做事有两年了吧？感觉怎么样？”顾小繁问

　　陈佶炎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忙不迭答：“挺好挺好，就是平日里有些忙，陪安依时间少了些。”

　　从美国回国后，陈佶炎直接回了陈氏帮父亲陈伽烨的忙。

　　陈佶炎爷爷和奶奶已在他大学毕业时内退，说是有了下一代，想休息休息，不再管陈氏的事情，陈氏业务又多，父亲陈伽烨太繁忙，回去还要陪处于成长期的三弟，整个有点疲惫，这让母亲很担心，常常在家里熬补品给父亲补身体，和他交谈时也流露出了希望他进陈氏的想法。

　　陈佶炎看在眼里、听到心里，便自告奋勇的要求进公司做事，尽管他大学时是打算毕业后和邱安尔合伙另开公司。其实父亲陈伽烨起初还不肯，说自己正值盛年，陈佶炎联合起母亲对父亲好说歹说，这才答应。

　　末了，陈伽烨还是加了一句：“要走，随时可以走，你可别小瞧了你爹，怎么你以为你邱叔叔能把他儿子放了，我就不能了？”

　　陈佶炎点头称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陈氏可和邱氏情况不同，父亲和邱叔叔情况不同，自己进陈氏很有必要。

　　一来，陈氏发家本就特殊，关系盘根错节，亲戚朋友大多不是什么善茬，偏偏要看在曾祖父份上让上几分，权衡且提拔其中为数不多的有用之才作为心腹得花费一番功夫，不像邱氏的亲属大多非商，有自己的圈子，还能帮上邱氏一星半点；

　　二来，虽说起来自己父亲在家里发言权要较邱叔叔大，亲戚来访可以直接甩脸色，但母亲没自己未来丈母娘顾小繁心狠果决，总见不得人一副痛苦流涕孤儿寡母的样子，父亲无奈之下还是得看在母亲份上给上几分薄面。

　　三来，邱叔叔作息规律，父亲却不是，现在年纪渐大，身体还是要重视，叔叔陈伽灿需兼顾叔母的秦氏和自家的陈氏两头，也帮不上父亲许多忙，多一人分担也是很好的。

　　邱安依低头喝汤，嘟囔着道：“哪有，火火哥陪我已经够多了。”

　　桌子下两手轻拍了拍，邱安依旁坐着的三妹邱安珊和四弟邱安思同时朝顾小繁眨了眨眼，陈佶炎忙缩回了手，顾小繁笑了笑，舀了一小碗汤，递给陈佶炎，道：“年轻的时候，忙没什么不好，安依会理解，她也有自己的事，你注意自己身体就好。”

　　陈佶炎接过，正打算称是，邱天却道：“还是要多陪陪安依，以后如果结婚了更应该常常陪，不在一起是什么过日子？”

　　顾小繁轻推了邱天一下，嗔怪着说：“都像你就好了？”

　　邱天捉住顾小繁的手，揽住她的腰，一本正经：“像我才好呢。”

　　饭桌上的人神色如常，是都知两人感情好，父亲习惯如此，这种场景见怪不怪的缘故。

　　但除却这见怪不怪，邱安依和陈佶炎对望了一眼，小算盘打了起来。

　　邱安依今年六月就大学毕业了，小情侣一商量，打算一毕业，就先领证，一起住，就是还没和家里人说。

　　等了这么多年，陈佶炎早就等的快疯了，可偏偏还是……因为格外珍惜，所以格外克制。

　　既然父亲邱天头一次在饭桌上提到了结婚，那……

　　红晕爬上邱安依的脸颊，娇娇脆脆的喊了声“爸”。

　　邱天嗯了一声，仍是看着自家老婆移不开眼。

　　“爸，我毕业了……”邱安依心砰砰直跳，想要提前把想法说出来。

　　没曾想父亲邱天一听到毕业，就道：“安依毕业了，就可以回家住了，免得在外面没人照顾，让你妈担心。”

　　邱安依心凉了半截，邱天接着道：“火火，叔叔也不是怪你，其实也是看工作情况，陪不陪的斟酌着来，过几年结婚了就得多花点精力顾家里。还好你们这些孩子还小，结婚也还早。”

　　邱安依心彻底凉了。

　　陈佶炎心头千思万绪，寻思着像这样陡然提结婚的事总归是太唐突了，应该和家里商量后再提。邱叔叔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他自己的道理，应该是他的邱叔叔没想到他和安依真的想结婚才会这样说，如果真的和他好好说了，不会不愿意。

　　手放在邱安依手背上拍了拍，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邱安依只迟疑片刻，便明了陈佶炎的意思，也冷静下来。

　　顾小繁转移了话题，问起了陈佶炎家里的情况，陈佶炎一一答着，有邱安尔在旁边插科打诨，气氛热闹了起来。

　　说着说着，又不可避免说到了陈佶炎有个小十七岁的弟弟陈佶炘。

　　W市有两大豪门产子的八卦，一是邱氏董事长夫人顾小繁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众人揣度是为了稳固“地位”，这二就是陈氏董事长夫人陈萱儿以高龄生了第三个儿子，众人也揣度是为了稳固“地位”。其背后真正原因，只有自家人能知晓了。

　　由于受了同一揣度，陈佶炎母亲陈萱儿打趣顾小繁“太能生，真是伟大的母亲”，邱安依母亲顾小繁打趣陈萱儿是“一把年纪不正经”，当然……她更喜欢打趣的，还是老来得子的陈伽烨，说他是借着要女儿的名义明目张胆的耍流*氓，只不过陈萱儿着了道，又上了当。

　　陈佶炎听着话，也只是笑笑。

　　顾小繁和他老爹陈伽烨不对盘他知道，和他母亲陈萱儿从很小的时候就是闺蜜他也知道，他在饭桌上也不是没见识过父母和顾小繁打起嘴仗来是什么样子。自己家餐桌上，即便邱安依在，老爹陈伽烨也常常说自己邱叔叔的坏话，说他是比自己还喜欢耍无赖的人，邱安依也如自己这般反应。

　　这些事，陈佶炎和邱安依也从未放在心上，因为知道是开玩笑，并无恶意。

　　吃过午饭，邱天和顾小繁便去午休，陈佶炎对顾小繁请示了一下，说要带着邱安依过情人节，顾小繁同意了，还道：“都是大人了，不必什么事都和我说，小陈你有分寸，我知道。”

　　有分寸……陈佶炎一面点头，一面心里直打鼓。

　　两人正要走，邱天穿着一身睡衣走出了房，嘱咐道：“安依十二点前回家，晚了不安全。”

　　邱安依对邱天吐了吐舌头，挽着陈佶炎的胳膊走了出去。

　　街上人很多，几乎都是双双对对，人挤人、人挨人，两人只逛了一会，便都觉得累。

　　陈佶炎带邱安依去自己的公寓，路上租了点碟，甚至订了某高级餐厅的外卖，打算一同看几个小时，公寓里吃顿饭，然后送邱安依回家。

　　邱家家规很严，陈佶炎是知道的，说起来，邱安依还未在家时敢夜不归宿过。

　　选得都是他们看过无数遍的老电影，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点，陈佶炎暂停放到尾声的《罗马假日》，起身准备送邱安依回家。

　　手腕却被抓住，邱安依道：“看完了再走，迟点没关系。”

　　陈佶炎重新坐下，邱安依将头靠在陈佶炎肩头，手随性的搭在陈佶炎腿上，许是看的有些倦了，脸紧贴着陈佶炎的颈，温热的呼吸惹得陈佶炎浑身像是过了电般，酥酥*麻麻的。

　　他不敢动，目视前方，可腿上那不经意间弹跳的手指却让他心痒难耐。

　　电影放到了乔的朋友欧文在和公主握手后，将之前拍的照片送予公主留念，最后，在深情的四目对望中，公主轻轻地对乔说了声再见

　　陈佶炎默念着剧情，觉得时间漫长而难熬，邱安依忽而说起了话，“火火哥，我今天不想和你说再见。”

　　颈被攀住，邱安依桃花眼水波流转，对上了陈佶炎的眼。

　　二十一年相伴，离别无数次说过的再见没有在这个夜晚说出口。

　　羞赧、好奇、狂热、沉迷、平静以及更深的爱，由黑夜到白天全部在他们之间过了一遍。

　　男孩变成了男人，女孩变成了女人，自此开启了不一样的爱的旅程，一发不可收拾。

　　邱安依那天没有回家，父母没有责怪她。

　　陈佶炎第二天回了家，父亲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只不过，某日陈佶炎回了家里睡觉，父亲陈伽烨经过他卧室时，怪声怪气道：“之前吓了我一跳，现在家里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我就放心了。”

　　惊得陈佶炎呛了水，母亲陈萱儿为此给了父亲一记掌，父亲揽着母亲进了卧室，没多久，里面传来了母亲气急的声音：“陈伽烨，你去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翌日，母亲板着脸热牛奶，不知道生了什么气不理父亲，父亲陈伽烨幽幽的说：“黄花菜，你养了一窝猪。”

　　母亲白了一眼父亲，父亲挑眉，道：“我错了，是一窝兔子。”

　　母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父亲也在笑，两人笑得很开心。

　　父亲牵着母亲，经过坐成一排的陈佶炎和弟弟们，一个一个拍头，“兔子一号，兔子二号，兔子三号。”

　　“兔子”三兄弟坐在椅上，望着笑着的两人，起初面面相觑，后来都开怀大笑，陈佶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总之……感觉很开心。

　　陈佶炎想，父母结婚二十一年，虽有时吵闹，但转眼即忘，相惜相爱，这应该就是幸福了，虽与安依家的幸福有所不同，但也有它的甜处。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到了邱安依毕业的日子，陈佶炎和父母提了要结婚的事，没想到却很是顺利。

　　兴致勃勃打电话给了邱安依，问她那边的进展，得到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

　　顾小繁同意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邱叔叔……却投了反对票。